沉默。
沒有人說話。
張庸也不想多說。擺擺手。
“走！”
“走！”
陸克明於是開始吆喝，讓所有人出去外面，準備填坑。
炸出那麼大的坑，都是你們的禍。
現在，你們自己填好。
不許用工具。就用手。
用手扒土。運輸。用腳夯實。將炸出來的深坑填滿。
什麼時候填滿，什麼時候放人。
曾昭六：……
欲言又止。
他是兵工署的副署長，感覺說什麼都不合適。
這樣的懲罰手段，已經算是非常輕。想不到張庸還會網開一面。還以為他會揪著不放呢。
須知道，這個傢伙，是軍政委員會督察專員啊！
全國才九個！
權力無限大。
其他八個都是大佬。
都是手握重兵的司令，或者軍長。
第九個能差？
將他們全部抓去陸軍監獄，一點問題都沒有。
“認真點！”
“誰要是偷懶，直接就是一鞭！”
陸克明凶神惡煞。
他本來就長得黑。黑著臉就更嚇人。
那些兵工署的軍官，被全部攆進入爆炸形成的泥坑當中。
一會兒的功夫，所有人都髒兮兮的。
外人看著，叫一個慘。
然而，這是他們應得的。這已經是最輕級別的勞動改造了。
“曾署長……”
張庸正要說話。忽然又閉嘴。
卻是地圖提示。有大量的白點靠近。都帶著武器。
數量很多。足足有三四百人。中間還有兩個黃點。
是什麼人？
肯定是自己人。可能是憲兵？
日寇還沒有猖獗到可以在金陵城內集結幾百人，然後肆無忌憚行動的地步。
果然，很快看到道路的盡頭出現汽車。確實是憲兵。
大群憲兵來到兵工署門口。
下車。
列隊。
帶隊的並不是谷八峰。張庸不認識。是一個上校。
“張專員……”
“你去和他們聯絡吧！”
“是。”
曾昭六上去和憲兵接洽。
結果，張庸很快得知，是俞大嶽請求將調查權交給憲兵司令部。
他不信任張庸。
擔心張庸會屈打成招，栽贓陷害。
他向老蔣求情。老蔣答應了。於是。憲兵司令部接管調查。
因為是從張庸手裡奪食，谷八峰當然不敢出面。他也不贊成。但是老蔣開口了，憲兵只有聽從的份。
“張專員……”
曾昭六感覺好難辦。欲言又止。
這是在故意給張庸臉色看啊！也不知道張庸會有啥反應。
“正好。”
誰知道，張庸反而是滿心歡喜。
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他還不想管呢。調查自己人。又沒什麼油水。
一口氣控制起來的，足足有五十多人。一個個調查。得浪費多少時間？有這個時間，不如抓十個八個日諜。油水還多點。萬一抓到一條肥魚，今年的過節費都有了。
“走人！”
張庸大手一揮。
立刻帶著隊伍一陣風似的消失。
生怕走慢了。老蔣又會改變主意。老蔣的心思一天變八百回……
“不是……”
曾昭六感覺有點傻眼了。
張庸怎麼跑的那麼快？
難道憲兵到來接管調查權，反而是什麼好事？
古怪……
隱隱間感覺，俞大嶽可能做錯了……
這邊，張庸一直深踩油門。開車飛快。必須距離兵工署遠一點。讓別人找不到自己。
沿途出現好幾個紅點。但是張庸都沒有停車。
以後再抓。
現在，回去市中心再說。
抓日諜，就要從市中心開始抓起。先掃蕩總統府周圍。
一路風馳電掣。
順利的回到總統府附近。停車。
忽然想起那門九二步兵炮。如果日寇試圖對總統府不利……
它會被部署在什麼地方？如何射擊？
必須有條件瞄準……
默默的研究地圖。判斷哪個位置合適。
如果自己是日諜，會做什麼樣的安排？
冥思苦想……
不得要領……
好慘。他沒有這方面的專業技能。
對於炮兵射擊，他基本一竅不通。
忽然，從總統府裡面出來一個女人，徑直向張庸走過來。
張庸心思一動。他認識對方。
之前就是她負責帶張庸進去總統府的。但是不知道名字。
“張專員……”
“你好。”
“張專員，林主任請你進去。”
“好。”
張庸答應著。
唔，好像林主任誤會了？
以為自己是有什麼事？其實，自己並沒什麼事……
進來總統府。
林主任在小會議室等他。
張庸明顯察覺到，林主任的眼睛佈滿血絲。
看來熬夜非常厲害。
唉，他這個侍從室一處的主任也不好做啊！
老蔣出了名的難伺候……
倒是一串兼職的錢萬鈞，好像沒那麼累？每次見他，精神都挺好的。估計是心態好。
“林主任。”
“坐。”
“在上司的面前，我必須站著。”
“隨你吧。九二步兵炮到底是怎麼回事？”
“委座知道了？”
“不知道。誰敢報給他？”
“我正在追查。”
“你來總統府附近，就是想要找九二步兵炮的擺放位置，是不是？”
“是。”
“以後不要提九二步兵炮。以免驚嚇委座。”
“明白。”
張庸乖巧的回答。
心想，我之前就沒有提到啊！
這種大殺器，如果報告上去，肯定又是一番風波。
你看林主任的意思，也是報喜不報憂。迫擊炮可以提一嘴。九二步兵炮就不行了。
萬一驚嚇到委座，從此不敢回來總統府，那就麻煩。
忽然，張庸有個荒誕的念頭。欲言又止。結果林主任恰好看到了。
“有什麼話，直說。”
“林主任，伱說，會不會有其他人報告給委座？”
“沒有這麼蠢的人。誰報告上去，誰收拾手尾。”
“明白了。”
張庸心想，果然如此。
大家都是聰明人。沒有人想給自己找麻煩。
你報告？行，就是你去處理。
處理不了，挨批！
娘希匹……
都是廢物！都是飯桶……
“去吧！”
“是。”
張庸立正。敬禮。然後離開。
林主任其實是在暗中點醒自己。要遵循官場的潛規則：報喜不報憂。
不要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往上報。
有些人……
有些事……
就不用驚動委座了。
至於是什麼人，什麼事，自己斟酌……
出來總統府。
繼續抓日諜。
地圖監控範圍內，有好幾個紅點。
研判地圖。
決定選擇地形最開闊的一個。也是距離最遠的。
如果日寇真的要將九二步兵炮弄到總統府的附近，必須選一個相對開闊的地方。
靜悄悄的靠近。
發現是一個木料加工廠。
咦？
這裡居然有一個木料加工廠。好像這裡是市中心啊！
仔細觀察。確定沒錯。裡面堆放著大量的木頭。還有好幾個工人在幹活。正在吃力的拉鋸將木頭切割成板材。
技術很落後。居然沒有電鋸。美麗國那邊，好像早就用電鋸了。
對了。電鋸多少錢來著？之前在報紙上看到過的。當時覺得也不貴。完全可以買幾個。後來又發現最大的問題，不是買電鋸，而是用電。就這個時代的國府發電能力，想要保證供電，實在是太難了。
紅點似乎是老闆。正在忙碌的走來走去。不知道忙啥。
打手勢。
“上！”
“上！”
陸克明帶人衝進去。
裡面的人頓時慌亂起來。最後發現和自己無關。
被抓的是他們的老闆。
日諜倒是沒有掙扎。但是一臉無辜。
都是演技派啊！
張庸慢悠悠的走進來。來到日諜面前。
日諜被按在一塊木墩上。木墩的前面，是一張大大的木板。可以當茶几使用。
“好東西啊！”
張庸拍了拍結實的木頭。
如果沒有看錯。應該是紅木。具體名稱不知道。
如果放在後世，一套實打實的紅木傢俱，往往要賣幾萬塊。但是在這個年代，就不值錢了。
“這是什麼木材？”
“黃花梨。”
“哦。哪裡出產的？”
“瓊崖。”
“這麼遠？”
張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瓊崖……
那邊好像有個瓊崖縱隊？
紅色娘子軍？
“做一套傢俱多少錢？”
“五件套的話，只要十二個大洋。八件套的話，只要十五個大洋……”
“還是蠻貴的。你們日本人也懂這個？”
“長官，你說什麼？”
“我說，你們日本人也喜歡紅木嗎？”
“長官，我不是日本人。”
“你是。否則，我抓你做什麼？”
“長官，我真的不是……”
老闆滿臉的委屈。
不激動。就是委屈。眼淚巴巴的。
張庸拿出復興社特務處的證件。放在木板上。推到對方的面前。
“長官，我真不是……”
“之前，我在江邊繳獲了一門九二步兵炮……”
“長官，我真不是……”
“你叫什麼名字？”
“李忠春……”
“我說日本名字……”
“我真不是日本人。”
老闆終於是開始著急了。眼淚都出來了。
彷彿自己是真的被冤枉了。
張庸嘴角微微冷笑。
讓你演。繼續演。看你能演到什麼時候。
“石崎紘……”
忽然，張庸聽到耳邊有人說話。
咦？是日諜的聲音？
隨即反應過來。好像又是心靈感應？
不會吧？現在心靈感應這麼頻繁發動？這好像是今天第四次了……
石崎紘……
忽然想起什麼。將那個十九人名單拿出來。
就在日諜的面前，挨個的查詢。
果然，沒錯。有這個名字。石崎紘。排在倒數第三位。
居然是條大魚。
差點看走眼了。
能夠被日寇海軍馬鹿列為清除物件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啊……
“你……”
日諜的臉色頓時變了。
他的角度正好看到張庸的名單。
正好看到張庸的手指，落在了自己的名字上……
完蛋……
暴露了……
對方有那麼多名單。
除了自己，還有其他好多人。都暴露了……
該死……
怎麼會這樣？
到底是誰，出賣了那麼多人？
“石崎紘？”
張庸說話了。
將名單拿起來，給對方看清楚。
日諜沉默。
他這次沒有裝委屈了。
沒用。
別人是有備而來。
挨個對著名單抓人。根本沒有辯駁的。
“賺錢嗎？”
“什麼？”
“我說，你這個木料加工廠賺不賺錢。”
“這個……”
日諜欲言又止。思維糾結。
他覺得張庸可能是在套路自己。最終是要套取自己的情報。
“我要錢。”
“什麼？”
“將你的錢交出來。”
“什麼？”
“要麼透露情報。要麼交出錢財。你自己選。”
“啊……”
日諜驚訝。
張庸於是判斷，對方不瞭解自己。
其他的日諜，被抓以後，都會痛痛快快的交出錢財。以求獲得自己的寬恕。
自己死要錢的外號，大部分日諜都是知道的。
可是，眼前的這個日諜似乎不知道。難道和其他日諜不是同一路的？
“看來，你是要透露情報……”
“不！”
日諜終於反應過來。
透露情報？那肯定不行。他不願意做叛徒。
如果他透露了情報，回去以後，肯定會遭受到嚴懲的。對於叛徒的懲處，誰也不會例外。
但是，如果只要交出錢財就不用透露情報的話，他當然選擇前者。
“不什麼？”
“我給錢，我給錢。全部都給你。”
“好。”
張庸多了幾分虛偽的笑容。
果然，日諜為了自保，交出一部分的錢財。有銀票。有大洋。還有銀行存款憑證。
全部加起來，大約有三四千大洋的樣子。不算多。
畢竟，他僅僅是經營一個木料廠。利潤比較一般。
蚊子肉也是肉。
張庸照單全收。
隨後，日諜被帶走。對外宣稱是去外地談生意了。木料廠繼續經營。
張庸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可以搞點實業？
這些繳獲的日寇的產業，完全可以交給自己人經營嘛！
全部搬遷。
搬遷到哪裡去？
當然是往大後方遷徙了。
現在是六月份，距離七七事變還有一年。
用一年的時間，儘可能的將部分的產業遷徙到大後方，未雨綢繆。
其他人的產業，他做不了主。但是，這些繳獲的日諜產業，完全可以。一個命令，就能全部遷走。
沿海地區很快就會淪陷，所有的生產資料，都會被日寇掠奪。
而由於慘敗來的太快，所以，大西南後方，根本來不及準備。
在1938年之前，西南大後方的工業，幾乎為零。甚至是連最小型的工廠都沒有幾個。
而抗戰爆發以後，由於失敗的太快，很多工廠也來不及搬遷。
1938-1941，這三年，是最艱難的三年。
日寇兇殘，後方供應又不足。確實很難……
……扯遠了。
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儘可能的搬遷一部分企業。
直接用自己的名義，在大後方搞點基礎工業。為以後的大撤退做準備。
問就是他張庸想要賺錢。想要撈點。
都是同道中人。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自然沒有人阻攔。
正好，賀國光主管成渝，可以提供非常多的便利。對於產業搬遷，他肯定非常歡迎的。
唉，得制定個計劃……
得有條不紊的進行……
唯一的問題就是，沒有這方面的經營人才。
復興社特務處，只有打架抓人的好手。做生意，那是肯定沒有的。
得，想到了地下黨。
他們有的是人才。請他們幫忙，也是互助互利……
找誰呢？
一時間想不到……
押著日諜回到雞鵝巷總部。
吃飯。
休息。
順便來見李伯齊。
李伯齊正躺在床上看書。對他擺擺手。
好吧……
張庸於是沒有打擾他。
洗澡。
睡覺。
半夜，李靜芷來了。好一番纏綿親熱。
一番折騰。迷迷糊糊的沉睡。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她已經走了。
唉，看來，密碼破譯沒什麼進展。她苦悶了。
天亮。起來。洗漱。出門。
來到飯堂。發現人很多。但是氣氛似乎有點異常。
一個個都低著頭。埋頭苦吃。不說話。
出事了？
但是自己不知道啊！
自己好像主管復興社特務處呢！
沒有人報告自己？
正好看到凌燕。於是端著飯碗，坐在凌燕面前。
其他人都是識趣的起身讓開。
“出什麼事了？”
“南邊爆發戰事了。桂軍和粵軍發表聯合宣告，要委座下野……”
“還有呢？”
“桂軍和粵軍的主力，正在向湘南進軍。”
“昨晚的事？”
“對。”
“小事。委座輕鬆就能對付。”
“真的？”
“當然。最多一個月，軍事行動就會結束。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該幹嘛還幹嘛。”
張庸隨口說道。
不就是兩廣事變嘛。老蔣早有應對之策。
他最拿手的就是金錢收買。粵軍被分化瓦解。主力投降了老蔣。剩下的只有一鬨而散。
而沒有粵軍的配合，桂系孤掌難鳴，也只好宣佈重新接受老蔣的領導。事變輕鬆結束。
於是，老蔣開始驕傲自滿，深信自己的手段能臣服任何人。
於是準備去關中解決張小六……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一時大意。被張小六給抓了。
時也命也……
“還有其他什麼事？”
“專員，你是不是有德國人的簽證啊？”
“有啊！”
“可以賣我五本嗎？”
“可以。”
“那謝謝了。價格你來定。”
“一本五百大洋。”
“好的。”
凌燕滿口答應。
五百大洋一個永久簽證，當然做得過。
有德國人的簽證，就能自由出入租界。可以方便做很多事。可以賺很多錢。
萬一遇到稽查，德國人的簽證，也可以保證自己不會遭受到嚴刑拷打。這樣就可以有求救的機會。
現在這年頭，工資都是死的。副業才是真正的重點啊！
誰沒有一點自己的副業？
“對了。專員，我還有舊電臺，你有銷售渠道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