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幻夢
龐飛英急忙起身，一臉的惶恐地說道：“抱歉，我實在不知道閣下與他們一家三口有交情。剛剛言語之中多有冒犯，還請侍從官閣下見諒！”
黎子夕笑了笑：“沒事。”
艾倫議長匆匆趕來。他賠著笑臉，和黎子夕說些閒話。
和薩曼莎夫人相比，艾倫議長明顯拘謹的多。特別是看到財哥時，他雙腿直髮抖。
沒了權力的加持，再經歷了地獄般的磨難，他身上的自信和勇氣早已煙消雲散。
現在的他只是一個為了生活，而無底限妥協的，可憐的中年男人！
黎子夕心中長嘆。
這個男人曾經也風光無限啊！身懷著祖上的榮耀，在行省裡擔任要職。可現在……
哪怕是對他的為人很不恥，黎子夕也終究忍不住心生同情。
太慘了，這著實。
黎子夕不想在這種地方多呆，一會兒後告辭。
艾倫議長送他出門。
臨別前，黎子夕忍不住嘲諷道：“怎麼說你也當過省議會的副議長，雖然行省不在了，但你爭取一下，當個公職人員，是輕崦易舉的事。你何必開這見鬼的什麼沙龍。”
艾倫議長一臉的疑惑：“我當過省議會的副議長嗎？我怎麼不知道？”
他搖了搖頭，一臉堅定地說：“沒有的事。我一直呆在克木城家族的祖宅裡，直到異獸入侵我才狼狽逃到哈德城。”
看著他臉上的堅定，黎子夕幾乎懷疑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
但很快他明白了：
這個人，已經徹底遺忘了從前的風光和榮耀。他徹底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卑賤的人，因為只有那樣，他才能忍受自己的尊嚴任人踐踏，踐踏成泥！
這個男人啊！
黎子夕一聲長嘆。
“為什麼會這樣？”
回去的路上，小女僕一臉的不解：“雖然他們對我不好，但我畢竟在他家呆了十五年。要不是他家收留，我早就死了，根本活不到現在。他們有困難可以向我求救啊，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黎子夕嘆道：“你能幫他，但是，你給不了他們想要的那種生活，人前風光、錦衣玉食。”
“可是平平淡淡過日子，開心不就行了嗎？像我一樣多好啊。”
“對有些人來說，他們生命存在的一切意義，只是為了，活得風光！哪怕實際上他們過得生不如死，他們也要維持這層表面上的光鮮亮麗。”
“我不明白。”
“越是曾經風光無限的人，越是無法接受如今的落魄，越是看不得從前在他們面前卑微的人，現在能高高地站在他們面前。柳柔，他們不會接受你的好意思。”
“我懂了。”
看著小女僕臉上的愧疚，黎子夕有些心疼她。
那個時候，那家人是真的沒把她當人看。
這女人，心得有多善良？
黎子夕勸道：“他們的悲劇，或許是因為時代的不幸。但淪落到現在這地步，這卻是他們自己做出的選擇。柳柔，既然他們想要過這樣的生活，你就尊重他們的選擇。”
“嗯。”小女僕點了點頭。
艾倫一家終究只是黎子夕生命中的過客。這一次見面後若無意外，他與這一家三口再不會有交集。
黎子夕將精力全部投入了浩如煙海的學習之中。
他現在已是二階巔峰，再怎麼努力修行意義都不大。除非破階晉級，不然他的實力難有長進。
但專屬職業的晉階，談何容易？
只能等機緣。
機緣機緣，緣到了，一小時晉階。緣不到，等一百年都沒用。
反正自修行至今，不過才一年。一年能升到二階巔峰，這個速度嚇得死人。所以黎子夕也不急。
他每天就是看書，廢寢忘食地看。
沒辦法，他身居高位，手握重權。但終究基礎太弱，見識太淺。他有太多的功課需要去補。
春日午後，暖陽融融。
一顆大樹，一架鞦韆，一張桌、一杯茶、一本書。
遠處傳來歌聲。歌聲隱隱，不經意間消失不見。細細去捕捉，卻宛轉動人。
歌聲入耳，不經意中，撩起了春困。
不知不覺中，黎子夕閉上眼睡去。
一場好覺，無春夢。
醒來時，天已黃昏。
茶已冷，風微涼。遠處的夕陽帶著種別樣的朦朧，使得後花園裡像是籠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黎子夕撿起地上的書向主樓走去。
沿途的女僕紛紛向他行禮。
或者是夜色朦朧，女僕們的臉都有些模糊。
這情形多少有些奇怪。但黎子夕沒多想，他似乎覺得這很正常，本就該如此，必須是如此！
和小依打了個招呼……咦，小依？她怎麼會在這？她不是被博蘭特管家趕出城堡，去了什麼店當什麼店長？
好吧，或許博蘭特管家又把她叫了回來，誰知道嘞？
和小依打了個招呼後，黎子夕推開房門。
小女僕一如既往地正在忙碌著。她擦著桌子，回頭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
“少爺，這看這是什麼？”
小女僕放下抹布，在圍裙上使勁擦了擦手，然後她從兜裡掏出把什麼，雙手捂住，獻寶似地捧到黎子夕面前。
黎子夕不用想都知道：“麥芽糖！”
“答對了哦，甜甜的麥芽糖，我親手做的哦。少爺嚐嚐，甜不甜？”
小女僕剝了一粒，不由分說地塞到黎子夕的嘴裡。
果然很甜，更厲害的是沒有一點糖渣子。
黎子夕豎起了大拇指。
小女僕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她哼著歌，繼續歡快地擦著桌子，再哼著歌去準備晚飯。
這一幕與平常似乎沒什麼不同。
但將視線拉遠，這個房間正處於一個球形空間的正中位置。而在球形空間之外，是黑漆漆的、一眼看不到邊的黑暗。
黑暗中，有兩團發光的人狀物體。
湊近看，竟是小女僕，和一個看不清面目的中年女子。
女子微笑道：“怎麼樣，我製造的幻夢厲害吧？”
小女僕給出了很真誠的評價：“好假。”
“這是幻夢！以假亂真，甚至比真的還真，那是幻境。我製造的幻境，可是連獸王都騙了過去。現在是幻夢。幻夢的精髓是，以假為真。幻夢中的一切，都是在施術者的引導下，由入夢者自行編造而成。所以哪怕眼前看到的一切再假，他也會當成是真。因為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所想。誰會懷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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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僕不信：“哪有這麼神奇？”
“幻夢最恐怖的地方在於，它能越過人的超我，直接調動人的本我。這種狀態下的人，是最最真實的人。因為，一個人縱使能欺騙全世界，但他無法欺騙自己！”女子得意地說道：“你很快會看到你口子所謂的完美的主人，在你失去利用價值後、在你成為拖累後、在你遇到危險後，他會如何對待你。如果他讓你失望了，按照約定，你必須離開他，隨我前往帝都，去繼承精神術士的傳承。”
小女僕生氣地說道：“我一定不會輸，少爺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女子冷笑道：“我製造了無數場幻夢，在幻夢中，我見識過無數次最真實的人性。可惜每一次我都會失望，無一例外。”
女子一字一頓地說：“這個世界上，唯有太陽和人心不可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