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垠的天地，地面澄澈如鏡。
沈然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個白裙少女看見後蹙眉，她剛想接近，但是卻被沈然連忙拒絕。
“我搞出來的？”
沈然在心中反覆確定，然後對伽羅說道，“我想先一個人待會兒，安靜一下，可以嗎。”
伽羅看了沈然一會兒後，主動走開。
但她並沒有走得太遠，在數了八步後就揹著手轉過身，繼續目不轉睛地看著沈然。
“她還在看著你呢...”
狄羅忽然在腦海中說話。
“閉嘴！”
沈然毫不客氣地罵，“別想一口屎盆子扣我頭上！這傢伙和我能有半毛錢關係？”
狄羅笑道，“人家都親口說了，她本來是不存在的。是在你看了失落海資料片後，因為你所產生出的隱隱約約的念頭，所以才降臨。”
沈然一時難以回應。
他憋了一會兒後，道，“還是不可能。也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話的目的是什麼。”
“為什麼？”狄羅不解。
沈然分析道，“首先，失落海變成如今這副樣子，不管是誰看了資料片都會構想出一個無敵恐怖的大BOSS，怎麼就成是我一個人‘想’出來的？”
“問題在於，她並不是一個憎惡可怕的存在。”狄羅道。
沈然微怔了一下。
就在這時，婉轉動人的歌聲忽然在不遠處響起，
沈然不由自主地看去，見到是伽羅正在很小聲地歌唱。她輕輕地張嘴巴，傳說中的塞壬之聲從那天鵝般的脖子裡向外傳出來。
沈然感覺自己像是墜入了一個美輪美奐的夢。
一望無垠的世界中，以呈鏡面式的大海作為地面，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少女，赤裸著雙足，一個人唯美而又孤獨地歌唱著......
突然，歌聲停止。
伽羅看向沈然。那雙眼睛剛一對視上的瞬間，沈然立刻收回目光。
“你當時聽見歌聲，第一時間想的是什麼？”狄羅在腦海中問道。
“還能是什麼？失落海里的海妖唄。”沈然道。
狄羅道，“還有呢？”
沈然咬牙切齒了幾下，然後道，“...一個在海上獨自漂泊的孤獨少女吧。”
“伽羅正是這個形象。”
狄羅道。
在這個副本中，人的主觀意識會對現實造成巨大影響。
而這也是前面周老那麼絕望的緣故。
即便是七階進化者也很難控制住自己的大腦活動。從這一點上來說，伽羅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為什麼呢？我還是想不通。明明其他使用者也一定會有他們的想法，恐懼或是期望，為什麼就單單是我？”沈然無法接受。
“收起念頭吧。”
狄羅道，“人家從頭到尾都在看著你。”
沈然沉默。
回想當時第一次看見失落海的時候，再看向那個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天地間的少女，
沈然其實知道。
有人可能會在歌聲中聽出恐怖色彩，
而自己卻是聽出了孤獨的意境，是因為自己當時本就是處在一種孤獨的心境當中。
“似乎對我無害？”沈然看伽羅的眼神沒有了之前的害怕。
“因為我的念頭才出現的...唉，這是搞什麼？”
搖頭，沈然嘆了口氣，然後對伽羅招了招手。
伽羅立馬小跑了過來。
沈然看向對方赤裸的雙足。小巧的腳，白裡透紅的肌膚，宛如藝術品般，當它不著寸縷地踩在地面，總會讓人產生一種心疼。
“你的形象可以更變嗎？”沈然問。
“為什麼要更變？”
伽羅突然雙眼盯著沈然。
沈然詫異，不解對方的反應為什麼會這麼大。
“我現在已經是一個單獨的個體，不再是朦朧的念頭。你應該要將我當作一個人來看。”伽羅很認真地說道。
“可...你曾經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個人嗎？”沈然頓了頓。
“不是。”伽羅道。
“就是憑空出現的？沒有過去？也沒有...一切？”
“...嗯。”少女點了一下螓首。
“但這些並不重要。”下一刻，伽羅直視著沈然的眼睛，沈然都被看得有些不太自然，“重要的是，你要把我當作一個人來看，你要記住我的樣子，記住我的聲音，記住我的一切，無論如何也不能夠忘記。”
沈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或許是因為沒有了強烈的恐懼之情，自己現在更覺得眼前這個少女多出了一種夢幻的不真實感。話說，對方本來也就是存在於想象中的東西。
“這些很重要嗎？”沈然移開視線，看向遠處的天地交界。
忽然，視野中又出現了伽羅。
她用雙手捧著沈然的臉頰，兩個人的眼睛就一定要對視，“你還不懂嗎？”
“對於我們來說，被遺忘是最可怕的事。同樣的，如果你記憶中的我發生了變化，那我下一次出現時也會發生改變，慢慢地，我就會不再是現在的我.....”
沈然愣住了，心中又升起一絲猜想。
伽羅並不是無敵的，相反，她有一個致命的缺陷。
她強大在於她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本體，但她也同樣無法從他人的記憶中獨立出來，一切都受外界的影響。
“那我接下來需要做什麼？”沈然問道。
“你只需要記住我就好了。”伽羅又抓起沈然的手，撫摸她自己的臉蛋。是很可愛的蘋果臉，肌膚觸感光滑，沈然心神一蕩。
對於他這個不曾經歷過這種事的少年來說，這樣的印象著實是有些深刻了。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無論沈然做什麼，伽羅總會在一旁要麼蹲著看，要麼站著看。總之，基本上不會消失在對方視野中超過五秒鐘。
哪怕沈然盤坐在地上，閉上眼睛，乾脆開始修煉。但伽羅又會歌唱那熟悉的歌聲。
“你在幹什麼？”
見到沈然還是一動不動地入定了，伽**脆無視告誡，靠了過來。
“我在修煉啊。”
沈然都有些頭疼地說道，“我們不是說好了，你不會管我做其他事的嗎？也不會來打擾我。”
“你真的記住我了嗎？”
伽羅就貼在沈然的身上，她看著沈然的側臉，眼睫毛修長且彎曲，“那艘船上的傢伙們正在搜尋失落海，他們很厲害，我接下來必須得出面阻止他們，我可能會第一次死亡...我下一次復活的時候，我還會是現在的我嗎？”
這句話提醒了沈然。
同時，這也是自己前面對於這種死亡復活機制的一種看法。
只要死了一次，那一個人就是真的死了。所復活的只不過是他人腦海中的具現化。
“放心吧，我記住你了。”
沈然回道。
他依舊閉著眼睛，剛剛才喝下一罐三階沐雨液，也就是說，沈然今天一天之內相當於喝了兩罐，這對於身體的負擔十分巨大。
伽羅看著沈然的側臉，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鬆開手。不再趴在這個男人的身上，站了起來。
“希望我們下一次再相見時，你我都沒有任何變化。請記住，你對我的記憶，是超越生死，時間的。”
話音落下。
正處在灼熱痛苦中的沈然突然睜開了眼睛。
但天地間一片空曠無物。
伽羅離開了。
除了將沈然帶走，伽羅前面一次都沒有真正下場過。原因就是面對十幾位難以想象的異世界強者，她也有被打到形神俱滅的恐懼，更有生命對於自身被他物所取代的抗拒。
“唔...”沈然悶哼一聲，是胸膛被星能所衝擊帶來的疼痛。
他緊擰起了眉頭，環顧四周，確定沒有看見那個穿著白裙的少女後，不知為何，心裡居然升起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之情。
“你真的記住她了？”
狄羅的聲音忽然在腦海中想起。
“沒有。”
沈然回答得沒有片刻遲疑。
“那你剛才說已經完全記住她了。”狄羅道。
沈然安靜了片刻，又冷淡道，“像這種傢伙，只存活在他人的腦海中，要求我將她的一切都給記得清清楚楚，讓她每一次復活都不會發生變化。這本就是不切實際的。”
“嘿，有意思起來了。”
狄羅忽然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她離開前還說，你對她的記憶是能夠超越時間、生死的。結果你自己卻是報以這種想法。”
沈然前面突然睜開眼睛，也正是因為這一點。
此時，他閉口不言，只繼續盤坐著，消化體內大量留存的灼熱星能。
安靜的天地間，只有狄羅在低語，“我很好奇，沈然你覺得，她接下來到底會不會死亡？”
......
失落海。
嗒...
一隻精巧的赤裸玉足從天而降，緩緩踩在了一個礁石上。
伽羅降臨。
她看著前方那艘朝著失落海邊緣地帶航行的大船，面無表情，瞳光冷漠。
下一刻，她抬起右手。
轟隆！
大海瞬間產生起伏，足有百米高的巨浪被一隻手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