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要解決這件事。”
潮溼陰暗的船艙室內，血肉如真菌大量滋生。少女冬陽癱坐在地面，她臉上帶有口罩式呼吸機，因此只能看見那雙極好看的眼睛。
“徐青正在拿命給我們拖延五分鐘，不要浪費時間。”沈然沒有多語，他打著手電筒，在這個船艙室裡尋找東西。
那雙略微泛紅的桃花眼已經停止了流出眼淚，冬陽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
很快，沈然扒開一層厚厚的血肉黏膜，嘴裡說了句“真噁心”，從下方的夾層裡找到一個電子裝置。
“還能用，給。”
沈然將其交給冬陽。
黑匣子是飛機、星艦使用的電子記錄儀器，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儲存資料。因此，儘管黑匣子的保護外殼很龐大，但其實核心就是幾塊類似行動硬碟的小物件。
冬陽有些奇怪地看沈然，沈然直白地說道，“我不會用這個玩意兒。”
“這是一個用以人體腦機外接的電子顯示屏，你不知道？”冬陽接過沈然找到的那個電子裝置。
沈然道，“我腦子裡沒安裝過智慧晶片。”
“身邊的其他人沒用過？”冬陽不解，但沈然無心聊這些有的沒的，催促她趕快將黑匣子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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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陽開啟電源鍵，螢幕亮起。
她用手掌擦拭了下布有血水的螢幕，上面顯示還有百分之二十的電量，運氣不錯。
“林濤是我的哥哥。”
冬陽拉開戰衣的拉鍊，從衣服裡面的夾層中取出幾片類似隨身碟的儲存器，嘴裡忽然冒出一句。
沈然皺眉。
如果是陰謀算計自己或許反而還能理解，但他並不能理解對方為什麼這時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林菀...”沈然反而是聯想到了那個在陰暗地穴裡與自己結下生死契約的女人。
也不知道那個真名秦綰時的女人現在怎麼樣了？
“我沒想到他會犧牲在這裡，我也不知道我出去後又要如何面對以後的生活......我應該也不能活著離開了。”冬陽以一種沒有感情色彩的聲音，彷彿自言自語。
她將其中一片儲存器插在電子顯示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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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示屏上出現密密麻麻的音訊檔案，並標註有時間，這個儲存器看來是記錄船長室聲音記錄的。
沈然這才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眼前的這個少女身上。
對方......有點像是二叔剛死，被逮捕進警局時的自己。
整個人像是掉進了一個虛無的黑洞裡，什麼都感知不到了，什麼也不願去想。
這是沈然當時的感覺。
現在，在另一個人身上，體會到明明是屬於當時自己的七情六慾，這著實是一件很難以形容的體驗。
現在，自己又要對那時的那個少年說什麼呢？
沈然看著像是行屍走肉解碼音訊檔案的少女，忽然道，
“想哭就哭吧。”
冬陽動作一頓。
她呼吸變換了下，但還是按捺住了。
“這並不是你的錯...”沈然看著這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同齡女孩，更在看著當時的自己。那雙冰冷了七個月的黑色眼眸逐漸釋懷，聲音如三月的春風，變得溫暖和煦。
少女的肩膀輕顫了一下，心莫名的一痛。
沈然注意到了，他的內心又何嘗不痛？他多麼想要當時有個外人能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可無論是嬸嬸還是沈盈盈都一樣處在溺水的痛苦當中，只有靠自己咬緊牙關爬出來。
“這不是你的錯，你就只是一個孩子......”
沈然輕念著，但感性的柔軟一面才剛有冒出來，現實又不得不將其壓下去。
“好了。”
他收起眼裡好不容易流露出的感傷，恢復了冷淡的語氣，“等活著出去了再在陽光下舔舐傷口。”
冬陽沒有被徹底擊垮，她沒有真的哭出來。
有淡淡的失落，又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慶幸。
理智告訴她，在這個地方，在這樣一個陌生男人面前展露出柔軟的一部分，很危險。
“這些音訊檔案只記錄了船長室的聊天記錄。”
冬陽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看來沈然的安慰還是起到了一些效果。
她一邊快速瀏覽著上面的資訊，一邊說道，
“不一定能找到原因。”
“另外。”
“我不明白，就算找到了原因，你就能解決？”
對此，
沈然看了眼對方手裡的另外幾個儲存器，道，“任何只要發生過的事都會留下痕跡，就是死亡也會留下冗長的迴響，總會找到原因的。另外，哪怕解決不了問題，至少我們能看見一個答案。”
“很不錯的說辭。你這人好像挺厲害的。”
冬陽抬頭，看了眼沈然，發現對方的臉龐是真的很平靜，心底裡升起淡淡的欣賞之情。
是叫...季焰嗎？
她想了想，記住了這個名字。
......
點開最後一段音訊，裡面是“你們怎麼了，這是什麼東西”的驚恐尖叫聲。
沈然沒有像趙啟那樣戴手錶，他一直都是心裡估算時間，自從腦子裡被種下“種子”後，他就能做到。
“還剩下四分鐘。”沈然預估著時間，再讓冬陽直接切換音訊。
倒數第二個音訊檔案依舊是各種失控的混亂叫聲。
少有人能平靜地直面死亡。
“再往上。”
時間越來越少，沈然的聲音卻依舊保持著冷靜。
在倒數第五個音訊檔案，沈然二人終於發現了一個核心線索。
“研究室是發生了什麼？那裡的電力輸送怎麼一下子提升了十倍？科林教授呢？快讓警衛人員去看一下！”船長室裡出現這樣的質問聲。
“科林教授？”
冬陽驚訝了聲。
“你知道？”沈然眼神銳利，因為這件事過後就是整艘星艦爆發出的“生化危機”。
冬陽點頭道，“科林教授是一位生物領域的科學家，主要研究方向是細胞分子生物學，拿過一次藍星醫學獎，也是長生醫藥背後的一位泰斗。但他性格有些偏執，多次在公共場合批評聯邦的道德法律對科學研究的約束。”
“生物學家？”沈然意識到了什麼。
偏執的生物學家可以說是最容易瘋狂的一類人了，像什麼弗蘭肯斯坦、人猿交配、細菌戰、納粹黨衛軍醫院等等，全都是在歷史上出了名的。
與此同時。
冬陽又插入另外幾個儲存器，“星艦的系統失控最開始也是從研究室那片區域開始的！”
“看來問題的根就是出在他那裡了！”
霎時，沈然當機立斷，站起身，拿起手電筒。
時間還剩下不到三分鐘，也不知道徐青現在在外面怎麼樣了。
“研究室在那裡？”
沈然看向拿著電子顯示屏的冬陽。
冬陽的臉色又變得難看，“這上面有星艦的內部構造，距離這裡也只隔了兩條通道，不過...”
“快點說，我自己一個人去。”
沈然直接打斷。
這艘飛翔號星艦上的研究室，應該就是一切的起源之地。
作為這場異世界生物技術洩露的源頭，那裡也將是最恐怖的場景。
“季焰，我們還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在這片無人深空中得到這個深藍世界的生物技術。”
冬陽看著這個似乎比自己還要小的年輕人，道，“我並不認為你想去解決源頭以此來化解危機是個好主意。這背後應該還藏著更令人想象不到的危險。”
“你有注意到嗎？”
忽然，沈然問道，“這個異世界文明的生物技術，最基礎的運用，是組成、融合。”
冬陽蹙眉，“融合？”
她想到了那個由無數屍體組成的“生命之樹”，頓時又反胃噁心。
“就和計算機系統都有一箇中樞控制器一樣。鋪滿整艘飛翔號星艦的以血肉構建而成的網，應該也有一個核心。”
沈然說出自己的想法。
冬陽頓時也明白了，說道，“讓趙啟去解決吧，他是第三階段的強者，而且他也是聯邦宇宙軍的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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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命，不要永遠指望著別人。我們自己握住命運的咽喉！”沈然打斷，“我一直也在聯絡趙啟，聯絡不上。快點，把位置告訴我！”
冬陽微微動容。
她猶豫了多次，嘴唇啟合，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陪沈然一起過去的話。
冬陽報出一條通往研究室的路線。的確離這裡很近，就只用穿過兩條通道就行。
沈然轉身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季焰。”身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沈然並沒有停下腳步，很快就消失在了這個船艙室裡，留下獨自站在原地，喃喃說出最後一句話的冬陽，“...好運。”
......
......
耳洞聯絡器裡傳出徐青的聲音。
“還沒死嗎？”
沈然透過一扇門，穿進一條更加地獄的血肉通道，眼睛裡都快要結出了冰渣子。
他覺得自己經歷這一次委託任務過後，內心應該是會變得更強大。
直白點來說就是能接受更多變態的東西了。
“你是覺得我連五分鐘都堅持不了？你死我都不死啊！別想著我會被你騙到送命，我等下還要看你怎麼解決！”聯絡器對面傳出徐青氣喘吁吁，而又興奮到異常的聒噪聲。
這是注射強化劑後的副作用。不僅會增強一個人的身體素質，還會讓大腦更加活躍，就像是躁狂症發作後，覺得自己牛逼哄哄到能代替太陽、與光同塵的病人一個樣。
相比之下，越是危機關頭，沈然越是冷靜如一片冰山湖泊。
“兩分鐘！”
他鏗鏘地回道，踏足在血肉煉獄中。
【作者題外話】：還有一更，感覺沒狀態，需要補血恢復了XD，今天碼了1萬1千多字~明天三更補上吧，正好你們到時候也能把這個副本的高潮看得連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