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回：怡紅樓開張大吉 左家莊野火焚屍（二）

左家莊，原本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此刻卻顯得格外的空曠，除了小六一行人以外，竟然是一個人也沒有。

看著這空曠的街道，小六不由覺得有些奇怪，按理說左家莊的人應該不少才對，而且此時日正中天，正該是一天中人流量最多的時候，怎麼大街上一個人也沒有？

“哥哥，你不是說這左家莊很熱鬧嗎，怎麼一個人也沒有？”看著面前空空如也的街道，小七不由好奇的問到。

小六雙目微閉，將注意力集中在雙耳，一瞬間，四面八方的聲音如潮水般向他湧來，遠處的聲音越發清晰，右前方更是傳來了一陣陣嘈雜的聲音。

“唉，怎麼出了這事。”

“哎，這人也太倒黴了。”

“是啊，得虧他家是獨棟，而且發現的早，要不然…”

雜七雜八，有男有女，各種議論之聲不斷傳入小六的耳中。

“走，我們去那邊看看，似乎是發生了什麼事。”

“嗯。”聽小六這麼說，兩女自然是沒什麼意見。

三人走到前方三岔口右轉，走了不一會兒，就見前方烏壓壓的一片，全是人。人群圍的是裡三層外三層，直比看廟會表演時的人還要多。

“哥哥，前面好熱鬧啊？”小七指著前方擁堵的人群不由歡喜的說道。

而小六聞言卻是搖了搖頭，雖然看不見前方發生了什麼，但是聞著空氣中那股濃濃的焦味，再加上聽著遠處人群中那三三兩兩的議論聲，他大概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了。

“無雙姑娘，小七就拜託你幫忙照看下，我去前面看看。”小六將韁繩交到無雙的手中。

“放心吧，燕大哥。”無雙乖巧的應到。

不過小七卻是不怎麼贊成小六的這個決定。

“哥哥，我也想去看看嘛。”小七楚楚可憐的望著小六。

小六見狀，笑著摸了摸小七的小腦袋：

“乖，小七，前面的東西很噁心，你看了會做噩夢的。你放心，哥哥很快就會回來的。”

小六的話語雖然溫柔，但卻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堅定。

“好吧。”小七無奈的應到。

小六笑了笑，他一個瞬身就出現在了人群的外圍，除了小七和無雙外，誰也沒有注意到在人群的外圍突然出現了一道魁梧的身影。

看著小六這猶如瞬移般的身法，哪怕無雙和小七已經見過很多次了，但每次見到，心中還是忍不住驚歎，燕大哥（哥哥）這輕功實在是太厲害了。

小六倚靠著身高的優勢，越過重重人牆向前望去，只見在人群的最前方，幾個衙役穿著的人正把守著道路，猶如警戒線一般將前方隔離出一段空白的地段。

而在更前方，只見一棟燒的焦黑、只剩些許殘垣斷壁的屋子，在屋子門口有幾人正在商議著什麼，邊上還落著一頂轎子，看來是知縣大老爺也到了。

小六雖然很想聽聽他們說了什麼，但可惜這裡人多嘴雜，成功將遠處的聲音給遮蓋住了。

“不好意思，這位小哥，麻煩問下這裡是發什麼事了嗎？”小六向著身前的一個男子打探到。

男子聞言這才發現自己身後有人，他連忙轉過頭來，他上下打量了下小六，突然眼睛一亮：

“你是。。燕副捕頭！”

小六沒想到一下就被人給認了出來，他聽著大漢那有些熟悉的聲音，再細看對方的面容，腦海中瞬間回閃過一個人來。

“你是方平，方兄弟。”

小六也是認出了對方，對方是當初一起打山賊時所招募的鄉勇之一，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

“是我，燕副捕頭，沒想到您還記得我，真是太榮幸了。”大漢明顯沒想到小六還記得自己，瞬間是更加激動了。

想當初，小六殺山賊時，那猶如天神下凡的身影，他至今還是記憶猶新。而他那時只是跟著搖旗吶喊的幾十個人之一，和小六甚至都沒說過多少話，但沒想到對方居然還記得自己，甚至一下子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周圍的人，此時也是被兩人的對話給吸引到了，不由好奇的回身看了過來。

“誒，老方，這是誰啊？你怎麼激動的都快說不出話來了。”有相熟的看著大漢那激動的樣子不由好奇的打趣到。

大漢聞言，卻是毫不在意，反而是連忙激動的準備介紹道：“老劉，這位可…”

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小六給打斷。

“誒，方兄弟，稱呼我老燕就好了，有些事待會再說，這裡是怎麼了，怎麼圍了這麼多的人？”

小六趕忙打斷到，他雖然有時顯得極為高調，但實際上他並不太喜歡出風頭，尤其是這種沒有必要的風頭。

大漢聽到小六好奇這裡所發生的事，也連忙是利索的回道，但卻是完全沒聽懂小六的言外之意。

“好的，燕副捕頭。燕副捕頭您是有所不知，今天這莊裡出了一樁禍事。那莊東南的老陳頭家今早不知怎麼了，忽然走了水，幸好今日無風，再加上他家又不與別家相臨，這才沒釀成大禍。就是可憐了這老陳頭，一個人被困在火海里，被大火給活活燒死了，唉。”

方平說完，不由低嘆了口氣，小六聞言也是點了點頭，水火無情自古如此，他也沒計較方平完全將自己的話給無視了。

而一旁的人聽到方平連連稱呼小六為燕副捕頭，這一個月來，三縣捕快剿滅黑風寨山賊的風頭還沒有過去，尤其是七俠鎮的燕副捕頭，那更是人們茶餘飯後的重要談資。

現在整個三縣便是個七歲小兒也知道那七俠鎮出了個非常厲害的副捕頭，姓燕，名小六。更有好事者道他身長八尺，乃是江湖中的絕頂高手，有著萬夫不當之勇，說光他一個人就殺了八百多個山賊。

“您難道就是七俠鎮的燕副捕頭？”

“什麼，他就是傳聞中的燕副捕頭。”

“天哪。。。”

猶如一聲炸雷，一個驚呼，一瞬間所有人都往這邊看了過來，連看縣令大人辦案也不香了。而小六也是有些蒙，他原以為這一個月過去了，他雖然還有些知名度，但也應該有限的很，卻沒想到竟然比當初還要誇張。不過眾人的眼神怎麼有點怪怪的，不像是仰慕崇拜，反而更像是看到了珍稀動物一樣。

他哪知道，那些與他一同殺賊的鄉勇捕快，在回來時，為了顯示自己殺賊的英勇和艱難，在和人喝酒吹噓時難免加工了一番，而這一加工，那山賊的人數和小六的神勇，那就是成倍的往上翻啊，這也就導致他現在在三縣人的眼中那就是李元霸在世。

閒話暫且略過，卻是隨著眾人一聲聲的驚呼，就連遠處正討論案情的知縣都被驚動了。

“外邊何故如此驚呼？”王知縣連忙問到。

有機靈的捕快，連忙跑出去打探，聽到是燕副捕頭來了也是十分激動，他當初也是見識過小六神勇的，看著那被圍在人群中卻依舊高人一頭的人確實是小六，也是連忙跑回去稟報了。

“啟稟大人，是七俠鎮的燕副捕頭來了。”

“哦？可是那奮勇殺賊的燕小六？”聞言的王知縣也是愣了一下，圍剿黑風寨山賊的事，雖然一直都是婁知縣那邊在負責，但同樣作為翠微山腳下一縣之主的他對此也是十分的關心，更別提這次剿滅山賊，他和林知縣也都分了一份政績。故而小六的名字也是多次傳入他的耳中，他也就記住了這個人。

那捕快連忙答到：“正是此人，小人曾隨陳捕頭前往七俠鎮見過此人，後來又有幸與其在黑風嶺共同擊殺山賊，絕對不會認錯。”

王知縣聞言也是點了點頭，他的目光不由望向了身旁的陳捕頭。

陳捕頭瞬間明白了自家大人的意思，他連忙帶著剛剛稟報的那名下屬走了出去。

小六這邊，此時也正客氣的和認出自己的眾人打招呼，並且隨著眾人的推讓，他也是被擁送到了最前面。

恰好趕上陳捕頭帶著人走過來。

“燕副捕頭，真是久違了。”還沒等小六開口，陳捕頭就歡笑著打招呼到。

而遠處一直觀望著這邊的無雙和小七，則是好奇的看著小六被眾人一陣歡擁的送進了人群，接著就不見了身影。

“誒，無雙姐，我們也過去看看吧？”好奇的小七對著無雙建議到。

聞言，無雙也是有些猶豫，這前面好像不像有什麼危險似的，但他想到小六的話，又不由搖了搖頭。

“不了小七，我們還是再等等好了。既然燕大哥讓我們在這邊等，那肯定有他的道理。來，看姐姐給你變個戲法。”

說著，無雙就伸出潔白的雙手在小七面前攤開展示，這是她在小六那裡學來的，這一路來，小六除了喜歡跟她們講歷史故事，有時也會給她們變戲法，逗逗他們，緩解精神上的疲勞。

無雙這是打算藉助戲法來吸引住小七的注意力，不過她的戲法變得並不到家，一下子就被小七看出了破綻。

而在另一邊，在簡單的寒暄過後，陳捕頭也明白了小六不是帶著公務來的，而只是湊巧路過這裡，不過想到王知縣剛剛的意思，他還是將小六給引了進去。

小六也不推遲，本來他這次過來的目的就在此，所以也是跟著陳捕頭進去見王縣令了。

兩人來到一身著青色袍服的男子面前，這男子相比婁知縣卻要年輕許多，身形也更加壯碩。

“大人，這位就是七俠鎮的燕副捕頭。”陳捕頭介紹到。

“參見知縣大人。”小六也是連忙行禮到。

“免禮，久聞燕副捕頭是少年英雄，一身武藝世所罕見，前些日子殺賊的神勇事蹟本縣也是時時聽聞，今日一見卻不想竟是如此年輕，當真是年輕有為啊。”

王知縣見小六身形健碩、氣宇軒昂，一看就知道是個高手，心中也是不由有些歡喜，他手下這個陳捕頭雖然辦事也很得力，但可惜就是武功差了點，抓個幾個地痞流氓倒是沒問題，但真要遇到什麼山賊土匪什麼的那可就有些束手無策了。

不過小六是婁知縣的人，他倒也沒想著挖人家牆角，只是想著結個善緣，沒準哪天還需要人家幫忙呢。

“大人謬讚了，這都多虧三位大人鼎力支援，三位捕頭指揮排程有方，眾兄弟奮勇拼殺，卑職也不過是這其中的一員罷了。”小六倒是沒想那麼多，而是謙虛的應道。

眾人都知小六這是謙虛之詞，不過眾人都聽得很舒服，尤其是上次有參與圍剿的人。

王知縣也是笑著點了點頭，不居功不自傲，確實是個令人喜歡的人才，可惜不是自己下屬，王知縣小作遺憾，隨即也是直入正題道：

“正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燕副捕頭不必過謙。不知燕副捕頭這次來，所謂何事啊？”

小六聞言也是知道，王知縣准以為自己是帶著公事來了，他連忙解釋道。

“卑職這次是探親路上路過此地，發現這裡人員聚集，心中好奇這才過來一看，卻不想是大人在此辦案，真是多有叨嘮。”

王縣令聞言這才知道小六原來只是偶然路過的，不過他也不在意，只是輕嘆了口氣說道：

“哎，原想本縣治下，雖不稱不上政通人和，但百姓生活自也安樂，卻不想竟發生如此慘事，真是令人悲痛啊。”

見王知縣語氣自然，神態真誠，小六連忙寬慰道：“大人還請節哀，天災人禍本就無端，豈能件件事料與先，大人無需自責。如今事已發生，當務之急，應是查明緣由，若是天災，則當撫卹孤老，若是人禍，則應依法懲處。”

一旁正準備進言的師爺看了眼小六，似乎在怪小六搶他話似的，而王知縣則是點了點頭，他越看小六越覺得喜歡。

“陳捕頭，失火緣由可已查清？”王知縣也不墨跡，直接轉頭問向了陳捕頭。

陳捕頭連忙稟報道：“啟稟大人，據報案人死者堂弟供述，死者生前有酗酒的習慣，失火緣由應是死者飲酒過量，在醉酒時不慎打翻燭火和酒罈，燭火引燃了地上灑漏的酒水，這才引起這場大火。現場雖然燒的乾淨，但喝酒的碗與酒罈，以及被打翻的燭臺皆已在死者的臥室位置找到，想來應是這個緣由。”

陳捕頭一邊說，一旁的小捕快還配合的舉起了證物。

王知縣聞言也是點了點頭，似乎是認同陳捕頭的說法。

而小六聞言卻是皺了皺眉，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對，他看了看四周，突然腦海中閃過一絲清明

“陳捕頭，不知這起火時間是何時？”小六不顧僭越的出聲詢問到。

王知縣、陳捕頭等人聞言不由詫異的看了眼小六，不過由於小六剛剛給他們的感覺比較好，他們也沒在意小六僭越插手的事。

陳捕頭看了眼王知縣，見王知縣點了點頭，陳捕頭也是開口說道：

“確切的起火時間不明，報案人是四更時報的案，我們迅速出動，但當趕到時已是大火沖天，死者也已經死在了火海里。怎麼？燕副捕頭有什麼問題嗎？”

小六聞言點了點頭，卻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王知縣問到：“大人，可否容卑職看看屍體，再行稟告？”

聞言，所有人都是看向了王知縣，要知道小六隻是七俠鎮的副捕頭，而不是左家莊的，剛剛直接詢問時間已經算是僭越了，現在還想看屍體。

一旁的師爺連忙就要出聲喝止，不過卻是被王知縣抬手給按了回去。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那屍體已被燒焦，怕是再難看出什麼？”王知縣倒是沒有責怪，反而是好心的提醒到。

“謝大人關心，不過卑職心中有些許疑慮，若是不看一眼屍體，恐是難解此結。”小六向王知縣抱拳一謝，解釋道。

“既然如此，那本縣就與燕副捕頭同去。”王知縣聞言也是大方的點了點頭。

陳捕頭聞言，連忙在前帶路，王知縣和小六隨即跟上，其餘人等，除了看護現場的外，也是緊隨其後。

屍體擺放在屋外空曠處，用白布遮蓋，屍體旁一人正自嚎哭不止，兩名差役守在一旁。

“大人！”

“大人！”

看到王知縣走來，兩個差役連忙見禮，那嚎哭的男子見狀也是連忙止住了哭聲，抬起頭來看向眾人，臉上涕泗橫流。

“大人啊，您要為小人哥哥做主啊！”

“還請節哀。”王知縣看對方這傷心的樣子也是連忙勸慰到。

而小六看著那嚎哭的男子不由眉頭一皺，對方剛剛的啼哭之聲他總覺得怪怪的，不過他還是開口到：

“這位兄弟，還請節哀順變，令兄在九泉之下定不想看到你如此這般傷心，你放心，王大人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的。”

說著小六就將那人交給身旁一個差役照看，自己則是在王知縣的首肯下，掀起了蓋布。

那人本自傷心，見小六掀起蓋布，連忙就要撲上前來。

“你這是要幹什麼啊，我哥哥死的好慘啊！”

不過卻是被一旁的陳捕頭給攔下了。“陳老二，燕副捕頭現在正在檢視屍體，你冷靜一下。”

小六全無理會身後之事，他看著面前被燒得漆黑的焦屍，先是上下掃了眼，接著撕下一旁白布的一角，將其隔在手中，當做手套，接著看著死者那緊閉的嘴巴，他當即就是先開啟口部進行檢查，待看其口中乾淨無一物時，小六心中頓時瞭然，再聽著身後的哭泣之聲，越發覺得刺耳。

接著小六又對焦屍的周身檢查了一番，但無奈屍體被大火燒得太嚴重，再加上小六也不是專業的驗屍人員，故而也是沒有什麼太大的發現，不過就剛剛那點就已經足夠了。

“大人你看。”小六出聲到。

聞言，正俯看小六檢查屍體的王知縣也是連忙蹲下身來，卻是絲毫沒被焦屍給噁心到。“有什麼發現嗎？”

小六不由看了眼王知縣，這王縣令倒是膽識過人，小六又瞅了眼身後正小心翼翼望著這邊的陳老二，小聲說道：

“大人，小人曾經讀過宋代著名提刑官宋慈的洗冤集錄，其中記載人若是被大火燒死，在臨時之際必然大聲呼喊救命，這樣其口鼻之中就難免會吸入煙塵，而這陳老頭的口中卻是乾淨的很，所以陳老頭不是被大火活活燒死，而是死後被人放火燒屍的。”

“嗯？”王知縣聞言瞬間色變，也顧不上許多，連忙仔細的檢查了下陳老頭的口腔。

“果然如此，那兇手是？”

小六聞言一笑：“大人這小人也不能確定，不過這火起之時，已是四更，正是眾人熟睡之時。”

王知縣聞言，正自思索，突然之間他若有所悟，猛的望向了那假做哭泣，卻正小心翼翼望著這邊的陳老二。

“你是說？”

“大人，小的什麼都沒說，只是說出心中疑慮，大人若欲查證此人究竟如何而死，不妨可去十八里鋪尋一人。”

“何人？”

“焦桐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