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回老家這事,自然不能忘了小金和金橘兩隻。

不過它們要是覺得石景山這兒待著挺涼快,不想挪,盈芳也由它們。

沒成想,不僅小金想回雁棲山看看,金橘也表示想回去。不過怎麼回,兩隻沒有達成一致。

小金表示想原路回去——當初它們可是經過了好幾座大山,一路翻山越嶺過來的。

當然,沿途的收穫也不少就是了。

如今隔了一年,保不齊又能發現什麼寶貝。

金橘卻表示要跟著盈芳一家乘火車走。

火車多快多舒服呀。自從南下前線坐過一回火車,喵大爺對這項交通工具還是十分滿意的。這邊上車,車廂裡不是呼嚕睡、就是嘎嘣吃,完了到站下車。多享受!

它又不是沒受夠虐,北上那段艱難的喵生還歷歷在目呢。

踏馬的和玉冠金蛟一路走,自己就是個揹包袱的小弟。憑什麼吃苦受累的是它,回頭出盡風頭、大受表揚的卻是玉冠金蛟。憑毛!

老子這回說什麼都不和玉冠金蛟一路了!牛來拉都不走!

真不走?

金大王亮了亮還剩半瓶多的龍涎。

喵大爺立馬看直了眼。

這真是一個兩難的抉擇——既想要龍涎,又想跟著女主人搭火車。喵生如此艱難,它……好想要回自己的虎身!

最後扯了朵玫瑰花,哀慼戚地扯起花瓣。一片一片又一片……好了,不用數了,它決定為了龍涎再累一次!

喵大爺任命地馱起一個沿途用來裝寶貝的大麻袋,跟著金大王直接從石景山出發,先盈芳一家南下而去。背影要說多悲壯,就有多悲壯。

盈芳考完最後一門,就和班上同學一起,到火車站排隊買到了五號那天的車票。

拿到報告單次日,一家老小,興致盎然地坐上京都至運城的列車,回寧和去也。

許蘭芳再次上門時,發現四合院關門落鎖。

頓時有種全世界都拋棄了她的錯覺。

不就是先去單位報了個到,又聽說馬上有夏季清涼費發,很是積極地朝八晚五上了一個禮拜的班嘛,咋好像過了八百年似的!

拿到夏季清涼費的高興勁一下癟了。

而且因為她上工還不足一個月,清涼費自然不能和那些一干好幾年的老教職工相提並論,只拿到一半。本來覺得有一半也不錯啦,有工資待遇以外的福利拿,誰不喜歡?

可眼下看來,為了這麼點小福利,讓即將到嘴的大福利溜了,這不跟撿了芝麻丟西瓜一樣蠢嘛!

“大熱天的,跑X省去幹嘛!”從隔壁鄰舍那打聽到老爺子一家是去X省探親了,許蘭芳噘著嘴沒好氣地咕噥,“蕭家在X省有親戚?我咋不知道?”

回家問蕭鼎升。

蕭鼎升也不知道,猜測是陪著舒盈芳一家回老家探親。

許蘭芳更沒好氣,忍不住衝蕭鼎升吐槽:“我說你們家的人都咋回事?放著你這個嫡子、嫡孫不聞不問,對個嫁出門的孫女卻那麼上心,有病啊!”

蕭鼎升扯扯衣領,妻子一提這種事,他就心煩。

“別說了,反正你我有手有腳,如今工作也都落實了,管別的事幹嘛!”

“那是別的事嗎?那本來就該屬於你……”

許蘭芳越想越憋屈。

可老爺子跑鄉下了,公公有沒有跟著去不知道,就算沒去,也是在城西那邊督工造房子。她沒有具體地址,不知道上哪兒找人啊。

乾脆抽了一個禮拜天,打聽到她婆婆關押的女監,提著街頭巷口鄉下農民挑上來賣的毛桃——兩分錢一斤,便宜得很,她稱了一毛錢,又讓賣家送了個袋子,拎著去探望傳說中的婆婆了。

顯然,探望是假,打聽婆婆手裡那筆錢財是真。

祝美娣很久沒被人探監了。

她人雖然在牢裡,但一些比較重要的國家和社會新聞,監獄也會組織他們集中收聽。因此知道苗新材父子和君文青三個歸國華僑覬覦國家寶藏被捕的事。

那時候就有種“大勢已去”的頹喪感。久不見家家裡來人探監,更加鬱鬱寡歡。

這天結束上午的勞動,獄警進來提她,說是家屬探監。

祝美娣有些茫然。

誰還會惦記她?

難道是兒子?

想到幾年沒有音訊的兒子,祝美娣心裡燃起一絲希望。

結果到探監室一看,是個壓根不認識的年輕女人。

不過那女人看到她來了,站起來笑眯眯地衝著她喊了一聲:“媽。”

祝美娣當場就懵了。

“媽,你沒見過我,不認識我很正常,我是鼎升的妻子、您的兒媳婦。我和鼎升從西寧申調回京都了,這不落實好單位就過來看您了。您在裡面一切都好吧?”許蘭芳洋溢著滿腔的熱情自我介紹。

祝美娣聞言腦袋一空。

兒媳婦?

兒子娶媳婦了?

那怎麼都沒人來知會她一聲。

這麼大的事,為什麼沒人來問問她的意見。

看著許蘭芳一臉殷勤的笑容,祝美娣心裡升起一股嫌棄。一看就是小門小戶出身的,沒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沒有她操持,兒子的婚姻竟然這麼將就。蕭敬邦那個沒用的到底怎麼挑的兒媳婦。

心裡的鄙夷,一絲不漏地表現在臉上,皺著眉問:“鼎升呢?回京都了怎麼也不來看看我這個媽。”

許蘭芳的笑容一下僵在臉上,心裡罵了句死老太婆!

可此趟前來的目的還沒達成,只好憋著,深呼吸兩下,細聲細氣地說:“鼎升才剛調過來,忙得實在抽不開身。他那工作您也知道,性質跟咱們的不一樣,相信媽能體諒。您有什麼事和我說也一樣,我回去會轉達給鼎升聽的。有什麼需要的,也可以和我說……對了,我給您買了五斤新鮮的水蜜桃。城裡買不到這麼好的桃子,我是特地託人從鄉下買來的。待會兒您嚐嚐,好吃下次再給您帶……”

祝美娣得知兒子很忙,實在抽不開身才讓他媳婦來看自己,臉色好看了不少。

坐下來問兒媳婦的身家背景。

“你家哪裡的?父母做什麼的?家裡兄弟姐妹有幾個?都是怎麼樣的條件?……”

一連串的問題丟擲來,問得許蘭芳尷尬不已。要不是想到那筆財產,她早就摔凳子走人了。

“媽,那個我和鼎升是他西寧部隊的領導做的介紹,我家的條件在當地還可以,當然不能和蕭家比了……”

祝美娣聽一句,哼一句。

許蘭芳牙一咬,索性開門見山:“媽,你不知道,家裡的二層洋樓,被爺爺還給國家了。我和鼎升剛調來京都,沒個落腳的地方,如今住在招待所……鼎升那邊的公房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分下來……”

二層洋樓退還給國家的事,祝美娣先前從苗柏森那個遠房表弟嘴裡聽說了,當時生氣,此刻倒是過了氣性,只是想到自己兒子結婚了,別說婚房,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還得住招待所,忍不住怨聲載道:

“蕭敬邦在幹什麼!兒子娶媳婦了,連個住的地方都不給安排。他自己好歹也是軍部退下來的,弄套房子會沒有辦法?他就是這麼懦弱!沒我撐場面,應得的待遇都爭取不到……”

“媽您彆氣,爸倒也不是不想給我們安排,而是吧,他聽了小叔的話,跑去城西買地造房子,手頭的錢都花得差不多了……”

“買地造房子?他有病啊!”祝美娣譏諷道,“城西那邊荒涼的,跟鄉下有什麼區別?好好的公房不要,跑去城西造房子,怎麼?想改行當農民了?”

許蘭芳見說了半天都不到點子上,心裡著急:“媽,爸買了好大一塊地,據說還幫小叔一家付了買地費,他哪來的錢啊?我真擔心,爸那麼老實厚道,不會四處借的吧?可如果是這樣,小叔一家太不厚道了,拿爸借來的錢起他們家的房子。”

“蕭延武打小就精明,坑兄弟的錢也不是不可能。至於蕭敬邦哪來那麼多錢……”祝美娣不由想到自己藏起來的妝奩匣子,心猜該不會被蕭敬邦尋著了吧?轉念想想又覺得不可能,那匣子她藏得很隱蔽,而且挖的地洞不屬於私人用地,別人不會往那處挖地基的,除非是看著她埋的,否則絕對找不到。

這麼想著,她定了定神。

抬頭看到兒媳婦那急切的似乎想從她口裡獲取些什麼資訊的眼神,驀地反應過來。

呵呵,看來這兒媳婦不是個老實的。東拉西扯的都沒離開過錢這個字,搞半天是想從她嘴上打聽蕭家大房的家產啊。

原本,她確實想把那筆錢留給兒子的。可兒子在事情發生後扔出的斷絕關係書實在太寒她的心了,乾脆誰也不說,保不齊哪天還能出去呢。

祝美娣緩緩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睥著許蘭芳:“行了,探監結束,你回去吧。既然嫁給了鼎升,那就好好盡到妻子的責任。不是你過問的不要管。”

許蘭芳急了,跟著站起來道:“媽你等下,我……”

祝美娣沒睬她,拖著長長的腳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探監室。

許蘭芳氣得踢了一腳凳子。

“哎喲!”

凳子是鐵鑄的,疼得她腳趾頭都麻了。

“該死該死該死!”

白瞎她一毛錢的桃子和三分錢的車費。

居然竹籃打水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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