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咬咬唇,上前接過父親背上的揹簍自己背上,“你擱家歇一歇,我去摘去。摘艾葉這種事情你可不比我在行,村口田埂、水溝邊上的都已經被人摘光了,你去了也沒得摘。”

“你知道哪有你告訴我一聲就行了,我去摘。你個大姑娘的,整天在大太陽底下曬,都快趕得上我黑了。”

“告訴你你也不一定找得到地方,費那勁兒啊,回頭我都已經摘回來了。”桃花不再多說,揹著揹簍戴上草帽就出了門。

林翠芳聽到聲音從屋裡出來,見狀把老爺們往屋裡扯,“行了,桃花幹活利索著呢,讓她去吧。你也歇一歇,整天轉得跟陀螺似的,還當自己是年輕小夥呢可勁造?”

陳建和沒吭聲,在外面站了會這才回了屋。

林翠芳知道他擔心什麼,眼睛暗淡下來,無聲嘆氣。

女兒這段時間一直在他們面前強顏歡笑,他們哪能看不出來。

現在外頭到處都傳遍了,全是關於女兒多不堪的謠言。

只是又能怎麼辦呢?找上黃家去黃家的人壓根不承認是他們造的謠。

他們也做不出像黃家老婆子那樣豁出了臉皮去鬧。

鬧得越大,越吃虧的是他們家桃花。

另邊廂桃花已經走出村口了。

食品廠招工的時候,她家也是有名額的,只是一家子把名額讓了出去。

父女倆都有主意,之前她跟她爸就一直在研究果樹的種植技術,今年開春已經開始實行,在山上劃了一片果林出來,種上了李子跟夏橙。

村後山的西瓜地主要由她爸負責,她則主要打理果林。

果林的位置就在村口稻田邊上的那座矮山坡。

她記得在果園周圍就有一大片的艾草。

桃花動作利索,上山摘艾草再到下山的功夫,總共沒花上一個小時時間。

揹簍裡裝得滿滿的,到時候把艾草捆一紮燒了,燻黑子家那座院子,她估摸著應該也夠用了。

回到村口的時候實在太熱,經過河岸時看到河裡潺潺水流,桃花沒忍住,挽起褲腳踩著石階小心蹲在河邊上,洗乾淨手後又掬一捧水拍了拍臉,被太陽曬得滾燙的面板立刻感受到清涼。

降溫的感覺讓人通體舒坦,流連忘返,年輕姑娘磨蹭得久了些。

“你還要玩多久?我想上岸了。”

冷不丁傳來的男聲把桃花嚇了一大跳,險些栽進河裡。

抬頭循著聲音來源看去,入目,男人半截身子沒在河水中,露出光著的上半身,胸肌平滑肌肉軋實,順流而下的水珠在陽光照射下折射碎亮光芒,直墜緊實腹肌……

“……”

“啊!!!!”

女子尖叫聲響徹村口上空。

叫聲屬實淒厲,驚著了村裡正在躲太陽的村民們。

很快村裡響起動靜,有人影朝這邊衝來。

河邊兩人四目相對。

黑子嘴角抽了抽,“叫你爹呢?老子怎麼你了?”

“我不是!你你沒穿衣服!”桃花飛快扭過身,背對男人雙頰爆紅,手足無措想往左跑又想往右溜,跟盲頭蒼蠅似的。

最後發現跑哪邊都不行,都會撞上人。

她也知道是自己失態了,這回把村裡人給引來了,待會真不知道要怎麼收場才好。

“你見過誰洗澡穿衣服的?男人在河裡洗澡不是正常的事嗎?你沒見過?大驚小怪。”水聲嘩啦。男人抬腳上岸,拎起丟在岸邊的衣服穿上。

隨即扭頭看向還在原地打轉的姑娘,“還不走,等著人過來圍觀呢?”

“我要是現在跑回去,不全被村民看到了嗎?”姑娘又急又臊,快要哭出來了。

“嘖,往山上跑啊!笨!”

聞言,桃花像被人按了開關似的,拔腿就跑,頭也不敢回。

那倉皇逃竄的樣子,說不狼狽是真狼狽。

等村裡人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男人一身衣裳整潔,慢悠悠從河邊往回走。

除了還滴著水的頭髮能看出他剛在河裡洗澡之外,其他看不出一點異樣。

“……黑子,剛誰喊那麼大聲?是不是你把人嚇著了?”

“我能嚇著誰啊?剛在洗澡呢,莫名其妙聽到一聲尖叫,嚇得我半死,這不上岸看一看發生了什麼事情嗎。”黑子眉頭微皺,疑惑不滿,“是不是村裡發生什麼事情了?”

“剛才不是村口有人喊嗎?”

“我明明聽到聲音是從村裡傳來的。”

村民們面面相覷,轉身又往村裡跑,心裡擔心的不行,不知道是哪家發生了什麼事情,叫得恁淒厲。

等村民們跑光了,黑子回頭,隱約還能瞧著揹著揹簍正往山上拼命鑽的纖細身影。

黑子眉頭一挑,吹了記口哨。

還挺好玩兒。

關於下午的那一聲尖叫,由於沒有抓到人,因此成了村裡一樁懸案。

過了好幾天都還有人提到這件事情,紛紛議論究竟是誰家孩子媳婦的喊成那樣,好像被欺負了似的。

可惜始終沒人出來澄清。

此時黑子家裡早已經清理完畢,陳建和用曬乾的艾草把他家院子裡裡外外給燻了個遍,蚊子蒼蠅確實少了不少,連之前一直散發的怪味都消散了很多。

看起來總算有個正常院子的樣子了。

“二伯,喝茶!七七特地放冰箱裡冰了一會的,可好喝了。”但凡陳建和出現在黑子家,身邊就總少不了七七的小身影。

陳建和接過涼茶,慢慢呷一口,冰涼的感覺沁入肺腑,大熱天裡舒坦得不行。

他大手揉揉娃兒腦袋,看著眼前被自己捯飭得總算能入眼的院子,“下次趕集的時候我去鎮上買兩袋石灰回來,到時候拌好石灰泥把地面抹平整……這才像個家啊。”

黑子沒說話。

今天的太陽依舊很大。

常年在太陽底下勞作的男人,膚色被曬得黝黑,汗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有些灼人眼。

家……這個字眼他很早就在自己的字典裡抹去了。

日子向來是得過且過的。

他了解男人性情,刻板,正直,眼裡容不得沙子。

但是嘴硬心軟。

黑子移開視線,有些百無聊賴的望著虛空。

對他這樣的勞改犯,那麼上心做什麼?

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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