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有人今晚睡不著覺了
“這能吃嗎？”
少年蹲在剛剛從地上冒尖的竹筍旁，旁若無人的自言自語，在他身後，一群小沙彌雙目通紅，滿眼血絲的瞪著他的背影，狀若妖魔，彷彿下一刻就會撲上來，將他撕個粉碎。
“應該能吃。”
“不知道什麼味道，應當不錯，嚐嚐！”
話音落下，少年伸出魔爪，觸及筍尖的食指輕輕一勾，方才剛剛露頭的鮮筍隨著少年的動作，頓時從泥土中翻出來，一股濃郁的馨香頓時四下瀰漫。
“魔頭，放開那顆筍！”
這時，一聲充滿悲嗆與憤怒的吼聲響起，風清安抬頭望去，頓時就看到一位身穿灰白僧衣的小光頭狂奔而來，手中拖拽著一根快有他人高的降魔杵，殺氣騰騰。
“魔頭？那裡有魔頭？”
風清安左顧右盼，毫無自覺，隨後便見到小和尚倒拖著降魔杵，衝到他面前。
“魔頭，你知道一顆紫金筍要多久才能長出來嗎？”
“多久？”
少年低頭看著手中紫光盈盈，隱隱泛著金紋的尖筍，嗅著空中飄散的奇香，忍不住嚥下一口，然後，在小和尚瞪得通紅的目光中，低頭啃了一口汁水四溢的根部。
“唔，味道真不錯啊，你要不要來一口？我可以幫你拔一根！”
風清安看著目眥欲裂的小和尚，口中筍香四溢，就像是沒有看到小和尚手中已經拎起來的降魔杵一樣。
“一顆紫金竹，十年才能冒尖，百年才能長成，千年才能成材，你居然這樣糟蹋，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小和尚發紅的眼眶逐漸變得溼潤，聲音也變得哽咽，好似隨時會哭出來一樣。
“你這小和尚，忒沒見識了，肚子餓了，吃根筍怎麼會遭天譴？”
風清安又是一口咬下去，隨著咀嚼，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
“這都會遭天譴，那這天地間可就沒幾個活物了。”
“這是紫金竹！”
“筍子就是讓人吃的，它都長得如此美味了，怎能辜負如此美意？”
風清安理直氣也壯，沒有半點心虛，哪怕這小和尚都要掄起降魔杵砸他了。
“魔頭，你罪該萬死！”
小和尚聽到風清安居然毫無悔意，說出如此言語，氣得掄起手中快要比他高的降魔杵，劈頭蓋臉地就向風清安砸了過去。
“你這小和尚也忒小氣了，不過就是吃顆筍子，怎麼就成了你嘴裡，就成了十惡不赦，還罪該萬死。”
風清安看著向他的面龐砸過來的降魔杵，看都不看一眼，隨手一揮，便有清風匯聚，在他面前化作一一堵無堅不摧的無形風牆，擋下了這件佛門法器的威勢。
如此也就罷了，眾目睽睽之下，隨後他又伸手向著他的不遠處輕輕一勾，泥土翻湧化作一隻手掌，主動將一顆嫩筍送到他面前。
“來，你也嚐嚐。”
風清安熱情好客，拎著新鮮從土裡拔出來的筍子，將汁水流淌的鮮嫩根部，就對著小和尚的嘴巴塞了過去。
而正使勁地按壓降魔杵，想要突破面前風牆的小和尚，眼睜睜的看著風清安又拔了一顆竹筍，守了數十年紫竹林的小和尚，第一次嚐到了紫金筍滋味。
咕嚕！
香甜的氣味，讓小和尚的嘴巴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直接咬下一塊，咀嚼了兩口，感受到了紫金筍的美味之後，這小和尚反應過來。
“你！”
小和尚對風清安怒目而視，旋即臉上露出一抹羞愧之色，又有些尷尬，手足無措，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嘴裡的鮮筍，吐也不是，嚥下去也不是。
“怎麼樣？味道是不是很不錯？”
看著表情模樣彷彿一頓亂燉大雜燴的小和尚，風清安笑眯眯地詢問道。
“是……不，魔頭，你引誘我犯戒！”
小和尚下意識點點頭，但旋即怒罵出聲。被他握著手中的降魔杵金光大放，他的背後甚至還有一尊古佛虛影浮現。
可即便如此，他也無法突破橫亙在他與風清安之間的無形風牆，即便是他後悔了，想要抽身退走，他手中的降魔杵陷落在風牆中，動彈不得。
“犯戒？我讓你犯什麼戒了？”
風清安啃著紫金筍，儼然一副欺男霸女的大惡人模樣。
“啃一口筍也算殺生？”
“不非時食！”
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和尚眼中，那明亮清澈的眼睛中，有淚水流下，臉上學滿了委屈與不甘。
“呦呵，你這小和尚，還守八戒，五戒不就行了，真會折騰自己。”
風清安一聽，便哈哈大笑道。
五戒是最基本的戒條，是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八戒是在此基礎上，不飾香花鬘、不使用香油塗身、不觀賞歌舞倡伎；不臥坐高廣大床；不食非時食。
看起來似乎不錯，但哪怕是最基本的五戒，又有多少僧人能遵守？不說別的，便是五戒之一的不妄語——嘖，不包括他那位大哥在內，大部分賊禿有幾位不妄語的?
“關你什麼事？”
“行，不關我事！”
說著，風清安伸手將手中被小和尚啃了一口的紫金筍往他懷中一拋，隨手一勾又運轉著自己的體質特性，從此竹林中薅了幾根鮮嫩可口的紫金筍，轉身就要離去。
“走了，回見。”
“你都已經吃過了，還拔那麼多紫金筍子！”
見到風清安吃了不算，還要打包帶走幾顆，小和尚又紅了眼睛，像是忘記了剛才他不能傷風清安絲毫的事情，又就衝上去。
“那是生吃啊，筍子還能燉能炒能煮，每一種方式都嘗一遍，才算是吃過了。”
風清安理直氣壯。
“這可是十年才能……”
看到風清安如此蠻橫無理的姿態，小和尚氣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你已經說過了，十年就能冒尖而已，這麼大一片紫竹林，讓我薅幾顆，怎麼了？你沒看到你家師傅都沒來，就你一小沙彌，跑來攔我，你說有什麼用？”
風清安惡行惡相，不過看這小和尚如此掉眼淚，終究是心頭一軟，伸手一拋，
“好了，別哭了，送你幾顆白玉蓮子，這味道也不錯，清爽可口，人間難尋的美味。”
幾顆若白玉般雕琢而成的蓮子落到小和尚懷中，紫竹林外，一名小沙彌看得雙眼瞪滾圓，眼白遍佈血絲，如果不是旁邊幾名小沙彌及時拉住了他，此刻已經衝了上來。
“賊子，那是我看守的玉淨蓮！”
“你……”
看到自己懷中的玉淨蓮子，手中拎著一根降魔杵的小沙彌，這才後知後覺注意到了紫竹林外那一群狀若瘋魔，模樣與他相差無幾的同門。
“魔頭！”
風清安已經不再理會小沙彌，轉身向隔壁另一處山頭走去，他已經發現了，這天龍禪院內，靈機充沛，處處神秀，芝蘭玉樹，俯首皆是。
雖然鸞鳥白鹿之類的靈獸也不少，但在和尚的廟裡，自然不可能隨意捕殺，烤了吃掉，所以也就只能隨處走走，吃些素的。
唯一讓他覺得有些體驗不好的是，他每吃過一次地方，後面就會多一位怨念十足的小和尚，也不是沒有老和尚，但老和尚面皮薄，不會跟在他身後碎碎念，畢竟不能拿他怎麼樣。
“不錯啊，居然還有杏林。”
從紫光盈盈的竹林中走出的風清安一眼就看到了旁邊的果林，目光一閃，徑直走向果林，直接無視守在果林入口的小沙彌。
“站住！”
杏林前的小沙彌張開雙臂，攔在風清安面前，但風清安只是低頭看了一眼，隨後便是一聲輕笑，直接無視了他，閃身進入果林中。
雖然有人阻攔他，但是這等小沙彌的阻攔，基本可以無視，主要看的是護法神與看守在此地老僧的態度。
只要他們沒有進行阻攔，風清安便可暢行無阻，雖然他一路吃一路，在各處看守靈植的小沙彌眼中，自然是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的強盜行徑。
可是真要深究一下他的身份，這算得了什麼，他只是淺嘗即止而已，又沒有學猴子，吃了個精光，也沒有把根給刨了，都是可以反覆生長的靈植，他嚐嚐怎麼了？
龍牙松子！
黃金菩提子！
風清安的身體彷彿是填不滿的無底窟，不論他吃了多少靈氣都沒有飽脹的情況，這讓一群一直跟在他後面的小沙彌逐漸變得不安，甚至於有些驚恐。
“這魔頭吃了多少靈物？”
“不知道啊，但好像很多。”
有小沙彌看了一眼周圍，聚在一起的同門，在心中默數一下，已經有了二十多接近三十了。
“他會不會被撐死？”
有小和尚不免有些擔心，萬事皆有度，適度有益，過度有害。凡人吃多了飯會被撐死，修士吃多了靈物也會因為汲取過多靈蘊而被撐死。
“撐死他得了，誰讓他貪得無厭！”
“可是他沒有暈靈啊！”
雖然那面容可惡，形如強盜的少年吃的都是百十年的靈物，可他們這裡是天龍禪院啊，靈機之濃郁，便是比之洞天福地也不差多少。
便是十年生的靈物，若是拿去外界，與百年份的靈物相比，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幹吃生嚼一兩份也就罷了，可這魔頭生吃何止百份，其中甚至不乏千年一生的靈植，全都被他當做零嘴果脯吃掉了。
“真的誒。”
“他是不是什麼神獸幻化而成的？”
“可能是。”
風清安聽到背後的竊竊私語，朝身後瞥了一眼，手中剛剝好的龍牙松子一粒一粒的送進嘴裡，磅礴的靈氣在他的身體爆開，但還沒來得及肆虐，便被一處竅穴盡數吞噬吸取一空。
【大周天星辰入竅術】
所有被他吞入腹中的靈氣，全都被他所開闢的星辰竅穴所吞噬。
被靈氣撐得爆體？
對於他而言，是不存在的，因為他所修行的這門錘鍊血氣之秘術，其中一條捷徑便是吞噬大量靈物——某種程度而言，這是一門相當歧視散修的法門，不僅需要足夠的天賦，還需要足夠大的來歷背景。
修行，法財侶地，想要有所成就，缺一不可。
被風清安無視的小和尚都跟著他，數量逐漸增多，到了最後，已經有半百之數，而這些小和尚眼中的驚訝，惶恐，已經重新變成了憤怒。
風清安霍霍了這麼多的靈植，為什麼還沒有爆體而亡，這個原因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還要繼續吃多久？
答案其實很簡單，七天，因為法源只給了他七天，於是，在第七天，風清安這才在一群小沙彌憤恨的目光中，施施然轉身。
“咳，諸位。”
少年俯視一群小沙彌，當吸引了所有小和尚的目光之後，面無愧色，極為坦然，
“我想向你們宣佈一件事！”
“魔頭，你想幹什麼？”
雖然風清安頂著與佛子極為相似的面孔，但是這些小和尚見證了風清安一路橫行霸道的強盜行徑，這張面孔帶來的威懾感，基本不存在多少。
“這些天勞煩諸位跟在我後面了，我知道諸位對我極為不滿，所以，我現在打算給諸位一個交代！”
“你能給我們什麼交代？”
“就是，你能把你吃下去的松子吐出來嗎？”
“吃下去的當然不行，但是我保證，我的交代一定會讓你們滿意。”
說罷，風清安盤膝坐在原地，不消片刻，便有絲絲縷縷的黑氣從他的身上蒸騰而起，在他的頭頂之上，演化幽冥之景，隨著幽冥之相越發真實，少年的氣息開始斷崖式下跌。
這一幕的出現，頓時驚呆了一眾小沙彌，雖然這異象一看就是外魔邪道，可是，真正令人震驚的是，這少年此刻的行為。
散功！
化去一身修為，知道修行之艱辛的小和尚們都十分清楚，這代表什麼。
難以置信！
“諸位，我這交代，不知道你們可滿意？”
在一眾小沙彌由憤怒變得愧疚不安的目光中，氣息虛浮不定的風清安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散去一身修為的少年，在這一刻脆弱到極致，好似一陣風都會被颳倒。
“你吞吃如此之多的靈物，是為了散去這一身邪功？”
風清安一怔，立即道，
“然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