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李食記發生的事,次日才傳到顏雪懷耳中。

無奈現在她不能自由出入,就連珍珠也不能出入後宅,更別說柴晏了。

這個訊息還是李綺娘過來告訴她的。

顏雪懷倒抽一口涼氣。

周弘有礦山的事,顏雪懷還是聽周萬千無意中說起的,而周萬千自己也並不清楚,只是知道她爹有礦,至於是什麼礦,那礦在什麼地方,周萬千全都不知道。

而周大當家,也是在顏雪懷告訴她之後才知道的。

可是太子知曉,且還知道得更多。

顏雪懷只是知道周弘有礦,可是太子不但知道周弘有礦,而且還知道周弘有兩座礦。

顏雪懷對李綺娘說道:“好在國公爺及時識破了舅母的身份,而且毅然決然向太子坦白一切,如果他晚上一步,或者猶猶豫豫,如大舅舅那樣心存僥倖,被太子搶先一步發現舅母是誰,那麼現在咱們家就是百口莫辯了。”

李綺娘在聽完齊慰的複述之後,也是一頭的冷汗。

“國公爺也是這樣說,他說不是太子沒有查你舅舅,只是還沒有查到這一步而已,你舅母的身份被揭穿,是遲早的事,唉,你舅舅也真是糊塗,你姨母和我問過他後,你姨母就說,你舅舅怕是早就知道你舅母是誰了,想想也是,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又有什麼是想瞞就能瞞住的。”

顏雪懷笑著說道:“說起來可能還是因我所致,誰讓柴晏是皇子呢,所以太子才要把咱們家查得一清二楚。”

“不是因為你,你外祖家是什麼身份啊,你舅舅又是唯一倖存的男丁,太子自是要查查他這些年全都做過什麼,唉,只是可憐了萬千和小白,從小到大,有娘也和沒娘一樣。”李綺娘嘆息。

說起周小白,顏雪懷的眉頭微微蹙起,她問道:“國公爺有沒有說過,給皇長孫做了伴讀,以後是住在宮裡,還是住在家裡,如果能住宮裡,那多長時間回一次家,或者是想回就能回去?”

李綺娘再次嘆氣:“國公爺說,小白以後怕是回不去家了,若是回家,也是回咱們家,或者等你和萬千全都成親以後,去你們的家裡。我就是不明白,太子既然肯讓你舅舅一家留在京城,又為何不想讓小白回家呢?”

果然如此。

顏雪懷心裡有數了,她拍拍李綺孃的手,笑著說道:“我猜可能是因為姨母那麼大的功勞,卻什麼賞賜都不肯要,擺明是想把這份恩賞留給周家,所以皇帝原本是想把外祖家的爵位還回來的,可是舅舅讓皇帝和太子失望了,他們看不上舅舅,卻看上了小白,所以想要培養小白,自是不想讓小白長於舅舅之手,更不想讓小白與福王府有任何牽扯,既然如此,把小白養在宮裡,自是最好不過。”

“這......”李綺娘不懂朝堂之事,可是她也能隱隱感覺到,女兒說的是真的,她喃喃說道,“可是小白還是個孩子。”

“孩子才好呢,正是一張白紙,想要塑造成什麼樣,就能塑造成什麼樣。何況小白和皇長孫年紀相仿,又是好朋友,把小白培養成材,再將爵位給他,小白定然會感恩皇室,對皇室忠心不二。以小白的年紀,即使太子用不上,還能留給皇長孫。”

顏雪懷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回事,她輕輕撥出一口氣來,別說皇帝與太子對周弘失望,就連她這個外甥女,對周弘也挺失望的。

周弘疼老婆,這無可厚非,可是他認祖歸宗,找到親人之後,明知妻子的身份會一觸即發,會連累親人,他卻仍然選擇向親人們隱瞞實情。

就是目不識丁的鄉野村夫,也知道這是能禍延全家的大事。

他想陪著老婆去生去死,這是他自己的事,憑什麼要讓所有的親人跟著一起倒黴。

何況他的親人裡,有漕幫的大當家,有定國公,有定國公夫人,還有一位皇子,和一位準皇子妃!

這就和當年的周家一樣,因為出了一位同族的周文璧舉兵謀反,所以周家便成為皇帝懷疑的物件,再加上麾下又有兩大營兵亂,周家想要自證清白都不行,只能以命相抵,時隔二十年,都沒有足夠的理由平反昭雪。

這些事,李綺娘初時沒有明白,顏雪懷給她仔細分析之後,她便懂了。

看著自家親孃那副劫後餘生的表情,顏雪懷抽抽嘴角,李綺娘若是知道家裡還藏著一位先帝......好吧,齊慰對這件事如此重視,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為小滿吧。

金環公主的身份暴露,金環公主可能餘生都要在皇帝的監視中生活,可她還能活著。

而小滿的身份一旦被人揭穿,等待小滿的只有死。

王朝不可能同時有兩位皇帝。

太子吩咐下去的事,效率而是極快的。

兩天之後,周弘的任命便頒下來了。

周弘獻礦有功,賞銀三千兩,賜京城宅子一座,封太常寺博士,正七品。

周大當家和李綺娘去看過那宅子,皇帝賞的宅子,可不是空空當當的一座宅子。這宅子裡從管家至小廝,一應俱全。

隔天又有旨意頒下來,梨花書院學生陸佳明、陶思程、周昀,品學兼優,出身清貴,選為皇長孫伴讀,與皇長孫一起,入住宮內皇子所。

其中,陸佳明的父親是孤兒,幼時承蒙同族的陸之禮護佑,帶回家中教導,半是學生半是養子,陸佳明十歲時便有了才名,今年也才十二歲。

陶思程的祖父是上上任首輔陶徵。陶徵因為堅持要讓裕王繼位,被太皇太后嫌棄,陶徵及家中女眷和孩子被押解去了平城,到了平城後不久,陶徵便“病故”了,兩位公子則死於回來奔喪的路上,家中女眷自盡。

在陶家出事之前,柴晏曾經想要將陶徵救走,可是陶徵不答應,一定要學那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的於少保,柴晏無奈,只好派人帶走了陶徵的孫兒陶思程。

陶思程離開平城時只有十歲,他被秘密帶離平城,陸二先生開辦書院後,陶思程是第一批學生,今年也只有十三歲。

至於周昀,更是梨花山書院的名人了,他出名不是因為家世,更不是因為學識,而是打架!

周昀在書院裡打過很多架,經常挨罰,可也不防礙他被選進甲等班,沒辦法,他的騎射和駕御是書院第一名。

當然,他的家世也不錯,他的姑父是定國公齊慰,七皇子柴晏是他的準姐夫,另外,大名鼎鼎的漕幫大當家,是他的姑姑。

至於他的父母和外家,反倒是被人忽略了。

隨著這份旨意的到來,書院裡的學子們有人羨慕,也有人不屑一顧,甚至還有人跑到小滿面前,嘲笑地說道:“李滿,你可真是不值,你的功課那麼好,可是皇長孫選伴讀卻沒有選你。”

小滿看他一眼,淡淡說道:“也沒有選你啊。”

那人被懟了,不甘示弱:“可我也沒有跟在皇長孫身邊啊,你卻總和皇長孫在一起。”

小滿笑了笑:“那是因為皇長孫不讓你跟著。”

那人面紅耳赤,瞪了小滿一眼,悻悻走了。

這時,有人走到小滿身邊,低聲說道:“別和他們一般見識。”

小滿扭頭一看,來人是鍾可風。

鍾可風和他們這些走後門的特招生不一樣,鍾可風家世普通,已有秀才的功名,是憑真本事考進來的。

小滿其實早就認識鍾可風了。

李食記在平城的新鋪子,便是從鍾家手上買下來的。

鍾可風的未婚妻,則是平城知府童大人的女兒童珊珊。

顏雪懷與童珊珊在平城見過之後,一直都有書信往來。

李綺娘從平城回來時,還曾幫鍾家給鍾可風帶過東西,還讓小滿在書院裡找過鍾可風,讓鍾可風有空時來家裡。

可是鍾可風卻只是請小滿代他向李綺娘道謝,卻從來沒有來過國公府,平日裡偶爾在書院遇到小滿,也只是點點頭,打個招呼便走開了。

小滿心裡清楚,自家門檻太高,鍾可風不想被人說成是攀龍附鳳。

卻沒想到,今天他被人挖苦,卻是鍾可風過來勸慰他。

雖然是同一個書院,卻也分成好幾個圈子,且涇渭分明,各玩各的。

勳貴子弟一個圈子,官宦子弟又是一個圈子,除了這兩個圈子之外的,便是如鍾可風這般家世普通,卻有真材實學的,他們另為一個圈子。

小滿衝鍾可風抱抱拳:“多謝鍾學兄提醒。”

鍾可風笑了笑,說道:“你的功課很好,將來也能走科舉,並非就不如做伴讀有前途,再說,我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在宮裡出入,可能還不如現在更自在。”

小滿抿嘴笑了:“鍾學兄說得極是,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喜歡自由自在。”

“對了,徐先生要來帶你們班了,緊張嗎?”鍾可風問道。

“我聽說徐先生治學非常嚴格,鍾學兄上過他的課嗎?我要注意些什麼?”小滿忙問。

“上過幾堂,我和你說,徐先生......”

下午放學的時候,柴浩走快幾步,追上小滿:“饅頭,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沒有啊,誰說我不高興的。”小滿不解。

“那你怎麼和別人一起有說有笑,卻不來找我了?”柴浩委屈,“我明明和皇祖父提了你的名字,可是名單出來之後,上面卻沒有你,我去找過皇祖父,皇祖父說是你爹捨不得讓你住在宮裡,真的,你若是不信,就回家問問你爹,皇祖父不會騙我。”

小滿失笑,明明是他不想進宮的好吧,怎麼一個個的都以為他會為此不高興呢。

“父母的確是捨不得我,我也不想離開家,再說,即使我沒有成為你的伴讀,我們也在一起讀書啊,每天都能見面,還能在一起玩,我覺得這樣就挺好的。”

柴浩鬆了口氣,又想起一件事來,問道:“那我們以後還能到你家去玩,是吧?”

“當然可以,國公府也行,青萍巷也行,你們什麼時候去都可以。”小滿笑著說道。

柴浩高興了,他拍著小滿的肩膀,大聲說道:“饅頭,你什麼都好,就是被你爹養得太嬌了。”

那日放學,周小白,連同陸佳明和陶思程,跟著柴浩一起坐上馬車,前呼後擁地去了宮裡。

小滿望著車隊離去的方向,默默無語。

“那個臭小子,說走就走了,我還沒有來得及和他說話呢。”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小滿轉身去看,只見周萬千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的身後。

“表姐,你怎麼來了?明天大舅舅搬家,你怎麼有空來這裡?”小滿詫異。

明天是周弘喬遷新居的日子,御賜的宅子應有盡有,甚至不用粉刷打掃,拿上行李便能入住。

按理說,今天周萬千應該在家裡收拾東西,準備明天搬家的事。

周萬千嘆了口氣,說道:“我娘有病,不能被人打擾,所以我爹不讓我和小白搬過去,小白以後住在宮裡,小姑姑讓我搬到你家,和你姐做伴,我才不想到國公府去住呢,太不自由了,所以我想住到青萍巷去,小姑姑答應了,明天搬家沒我什麼事,今天晚上我就回青萍巷去住。”

周萬千在青萍巷一直都有自己的房間,而且福伯和夏二姐他們都在青萍巷,周萬千住到青萍巷去,李綺娘很放心。

“你今天過來,就是要告訴大白,以後你就搬回青萍巷去住了嗎?”小滿問道。

周萬千點點頭,她的心情很惆悵,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惆悵。

周萬千的喜怒哀樂全都寫在臉上,小滿不知道如何開導她,正不知道要從何開解,正在這時,小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連忙招手:“福生哥哥,我在這裡!”

福生是來接小滿的,自從審訊完紀婆子,齊慰和李綺娘便想明白了,家裡的一雙兒女,的確不會像柴婧那樣被人輕易騙走,但是,如果被人用武力算計呢?

只要想到顏雪懷和小滿,與柴婧只隔了一記悶棍,齊慰和李綺娘便放心不下。

因此,正在待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顏雪懷被管得更嚴,而小滿的身邊也不是隻有大壯一個人了,要麼是齊慰親自來接,要麼便是福生過來。

今天沒有齊慰的課,便由福生來接小滿放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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