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雪懷和黃博,一個坐在罈子堆裡,另一個則坐在前面,兩人一前一後,一路無話。

到了會昌街口,騾車停下,顏雪懷跳下車來,開始往下面搬菜。

黃博見了,連忙過來幫忙。

有現成的幫手,顏雪懷沒有客氣,和黃博一起,把菜一筐一筐往下搬。

忽然,斜次裡伸出一雙手,把顏雪懷手裡的菜接了過來。

“我來吧。”

聲音淡淡,卻不容拒絕。

來的是柴晏。

“嗯,這個也給你。”

顏雪懷用腳,把一筐菠菜勾了過來。

一旁的黃博呆了呆,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少年劍眉星目,俊朗得有點不像話,這個是誰?

“顏姑娘,這位也是你們鋪子裡的?”

黃博試探地問道。

顏雪懷正要說不是,柴晏便搶著說道:“嗯,我們一起的。”

顏雪懷想踹他了,你忘了昨天你是怎麼說的了嗎?

可是當著黃博,顏雪懷也不能戳破他,只好在心裡猛翻白眼。

黃博訕訕,對顏雪懷說道:“你們鋪子招了不少人啊,真好。”

“招了好幾個,人多力量大嘛。”顏雪懷說道。

柴晏兩隻手各拎一筐菜,對顏雪懷說道:“少東家,你讓人家走吧,我一個人就能把這些菜拎回去。”

少東家......

顏雪懷失笑,對黃博說道:“謝謝黃大哥,你還有事,就不留你了,改天你來鋪子,讓我孃親自下廚,你嚐嚐她的手藝。”

黃博笑著說道:“好啊,改天一定去。”

看著黃家的騾車消失在拐彎處,柴晏乾咳一聲:“少東家,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顏雪懷瞪他一眼,把另外兩筐菜也踢到他面前:“拿回去。”

“好哩。”

柴晏拎著兩筐菜,一陣風似的跑了,很快,又跑回來,再拎走兩筐菜,待到顏雪懷拎著最輕的幹木耳和黃花菜走到半路時,柴晏已經返回來了。

“我把菜放到鋪子門口了,你讓辛伯幫你搬進去,你不要自己搬,筐上有毛刺,小心傷到手。”

顏雪懷點點頭:“謝啦。”

“那個......”柴晏略一遲疑,說道,“我以後到董記吃飯,就在你家鋪子對面。”

“好。”顏雪懷想不起來,董記除了烤肉烤蘑菇以外還有什麼吃的了。

“那我走了啊,真的走了,今天我有點事,很忙。”柴晏說完,便真的快步走了。

顏雪懷搖搖頭,很忙你還跑過來,就是為了告訴我,以後你到董記吃飯?

唉,少年人啊,顏大姐不知如何評價。

柴晏是真的有事,方才他是路過,恰好看到有個男的在幫顏雪懷搬菜,便跑過來幫忙,琥珀和瑪瑙還在路口等著他。

琥珀和瑪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有些愧疚。

若是王妃知道,他們眼睜睜看著自家七爺,一口一個少東家,又是搬菜又是拎筐,而他們袖手旁觀,好吧,他們自己也覺得說不過去了。

這時,柴晏回來了,三個人便匆匆忙忙走了。

來到翠仙小街外面,瑪瑙說道:“七爺,人在裡面,要不我們把他帶出來,咱們去南街的那處宅子。”

“不用,把人帶來帶去的,反而容易出事,”說著,他便往翠仙小街裡面走去,走了幾步,見瑪瑙和琥珀還在遲疑,便道,“這地方你們能來,我也能。”

嚴格說來,翠仙小街算不上一條街,七拐八彎,若沒有熟客帶著,還真找不到地方。

三人在一間獨門獨院的平房前停下腳步,瑪瑙上前敲門,來應門的是個濃妝豔抹的婆子。

那婆子看到瑪瑙,臉色頓時嚇得煞白:“還在裡頭,奴按您的吩咐,又給他餵了一次藥。”

瑪瑙嗯了一聲,閃身讓出路來,柴晏走了進去。

院子裡住的是一對“母女”和兩個丫鬟,那個婆子叫美玉,女兒叫蘭草。

聽到有人來了,蘭草抖著手迎出來,看到柴晏,蘭草怔了怔,下意識地抿抿鬢角,又咬了咬嘴唇,讓自己那因為害怕而發白的嘴唇有些血色。

柴晏卻連個眼角子也沒給她,徑自走進屋裡。

屋裡躺著一個人,床邊還站著一個。

見柴晏親自過來了,琉璃嚇了一跳,詫異地看向瑪瑙,這是什麼地方啊,你怎麼把七爺帶到這裡來了?

瑪瑙也很無奈,他也不想,可是七爺執意要來,他能怎麼辦?

“把他弄醒。”柴晏沉聲說道。

琉璃看向正在門口伸頭探腦的美玉和蘭草:“拿桶涼水來。”

母女倆不敢耽擱,很快便抬了一大桶涼水過來。

冬日天冷,水裡還有一層尚未化開的薄冰。

“用水把他潑醒。”琉璃命令。

母女倆哆裡哆嗦的,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這桶水潑到那人身上,床上的人哎喲一聲,坐了起來。

蘭草嚇得差點跪下:“遊爺,不關奴的事,真的不關奴的事。”

遊伍剛剛醒過來,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一把短刀便抵在他的胸口上。

“什麼人,你們是什麼人?”遊伍驚詫地喝道。

琉璃冷笑:“遊伍,你也算是在道上混過的人,就不要大驚小怪了,你能做,我們也能,想活命就老實一點。”

遊伍臉色發白,他惡狠狠瞪向抖成一團的蘭草,丫的,老子是被這個賤貨給害了。

柴晏使個眼色,瑪瑙對蘭草說道:“行了,這裡沒你的事了。”

蘭草如獲大赦,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看著蘭草的背影,遊伍啐了一口,這臭娘們,果真不是個好的。

柴晏緩緩走到遊伍面前,冷聲說道:“顏景修指使你的?”

“什麼?”遊伍打量著柴晏,他不認識眼前的少年。

“少裝糊塗,顏景修的親孃和親表哥是奸細,現在還關在飛魚衛的大牢裡,若是陳三爺知道你和他們攪在一起,你猜他是會保你,還是把你一腳踢開?”

遊伍臉色大變,他傍上陳三爺的事,知道的人並不多,這少年是如何知道的?

還有他和顏景修的事,怎麼也被人知道了?

見他目光閃爍,卻仍然沉吟不語,柴晏冷笑:“你能給顏景修上堂做證,你們的交情看來真的不錯,難怪,他做什麼事都要拉上你。”

“顏景修出錢,我幫他找過人,僅此而已。”遊伍說道。

柴晏笑了笑,道:“去年十月初二,你和你兄弟遊陸在順德府外二十里的地方,殺了一家七口並一名車伕,兩名僕從,那一家七口中有兩位老人,一對夫妻,還有三個孩子,最小的孩子尚在襁褓之中,不知你可還記得這件事?”

遊伍一怔,緊緊咬住後槽牙,一言不發。

見他不說話,柴晏又道:“那家人是來新京投親的,那對老夫妻有兩個兒子,被你殺死的是小兒子和小兒媳,他們另外還有一位長子,在京城做官,他便是刑部侍郎周庭真。對了,你殺死的那三個孩子,其中年紀最大的那個,便是周庭真的嫡長子周宏,年方八歲。”

遊伍不可置信地瞪著柴晏,嘴唇翕翕,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句話來:“你想讓我做什麼?”

柴晏微微一笑,撩起袍子,在遊伍對面坐了下來:“把你和顏景修之間的那些事情詳細說說。”

遊伍依然瞪著他:“我把事情說了,你能保證不去報官?”

柴晏收起笑容,冷然道:“怎麼,你還想和我討價還價?”

他的話音方落,琉璃手中的短刃便向前送了寸餘,鮮血透過遊伍身上單薄的衣裳滲了出來。

“算你狠,我說!”遊伍咬牙切齒。

柴晏閉上眼睛,一臉閒適,好像他不是在審問犯人,而是在茶樓裡聽曲兒。

遊伍看著那張年輕而雍容的臉,氣得想要罵娘,可是卻也只能在心裡罵,這麼大的把柄握在人家手裡,他能如何?

“我是前年認識顏景修的,那時我還在跑鏢,路上出了點差錯失了鏢,來接鏢的是個讀書人,我都說了會賠錢,他還不依不饒,非要拉著我和我兄弟去見官,我一氣之下,推了他一下,他倒下時剛好磕到石頭上,就這麼死了。顏景修是和這人一起來的,我當時也給嚇壞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沒想到顏景修非但沒有大吵大鬧,反而一口咬定,那書生是自己摔倒磕死的。

事後,他跟著我們兄弟一起去了衙門報官,仵作驗屍後也證明那書生是磕到石頭上死的,再加上又有我們這些人證,這事便不了了之,那書生的家裡人都在外地,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就連我們失鏢的事,也沒有人追究。

從那次之後,我們兄弟和顏景修就成了患難之交。後來他家裡人來新京,他讓我們幫忙尋找他的嬸孃和妹子,我們打聽到那對母女被一夥流民給盯上了,便猜到凶多吉少。沒過多久,就尋到一對母女的屍體,便以為是要找的人,萬萬沒想到,我們竟然找錯了,這事後來還鬧上了公堂,唉,早知會因為這事被你們盯上,我說什麼也不會上堂做證。”

聽到這裡,柴晏終於睜開眼睛,目光如炬,看著遊伍:“你們真的找到了一對母女的屍體?”

“真的,當然是真的,唉,那兩個女人,被折騰得都不似人形了,尤其是那個小的,都給玩爛了,那些流民都是一夥一夥的,窮兇極惡,見什麼搶什麼,看到女人,不分老少,全都糟蹋了。顏家那兩個,也真是命大。”

柴晏的心裡猛的抽了一下,忽然就疼了起來。

不是命大,而是這對母女不甘受辱,拼命反抗。

柴晏不敢想像,若是那時李綺娘和顏雪懷沒有拿起菜刀砍向那些流民,等待她們的會是什麼。

“說,你接著說。”柴晏沉聲說道。

“也沒啥,顏景修在樹人書院,能在那裡上學的,非富則貴。顏景修偶而會給我們介紹些生意,我們每次也沒讓他白幫忙,會給他抽成。後來顏家破了財,賠給那個姓李的婆娘很多錢,顏景修就說,這麼一注大財,就憑她們兩個女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的,一準兒會被人盯上。

我們哥倆一商量,這麼一注大財,若是落到別人手裡,那多可惜,是吧,多可惜,那麼多錢呢。

我們就找顏景修打聽那對母女的事,顏景修心眼多,一下子就看出我們的心思,這錢自是不能全都落到我們哥倆手裡,他要和我們五五開。

我們起先不願意,可後來一打聽,前陣子有個叫王招娣的娘們兒,綁了青雲嶺的少當家,青雲嶺的人把王招娣和她的人全都給鏟了,顏景修的那個妹子,也摻和進來了,我們聽說以後,一時半刻還真就不敢動那對母女了。

你們在京城裡或許不知道,我們以前是保鏢的,但凡是做這行的,就沒有不怵青雲嶺的,不是我們慫,是我們嫌麻煩,誰沒事想要招惹土匪,我們又不是王招娣那個欠收拾的。

我們把這事和顏景修一說,顏景修就說了,他能給我們出主意,但是前提,必須五五分成。

我們想了想,便就答應下來了。

就是這麼個事,還沒動手,真的還沒,那注大財雖然不少,可也還沒有弄過來,你們若是不信,就去找那對母女問問,她們的錢,我們一個子也沒拿。”

遊伍說完,便看著柴晏,他被涼水澆了個透心涼,這會兒凍得臉色發白,眼裡的狠戾也被沖淡了幾分。

“顏景修給你們出的什麼主意?”柴晏問道。

“也沒啥,那小子夠狠,他說他那位嬸孃,最寶貝的就是女兒,只要綁了姓顏的那個丫頭,我們要多少錢,他那嬸孃就會給多少錢。前提是不能暴露身份,他打聽到一個訊息,那對母女先前得罪了宮裡的一位大人物,而那位大人物因為一些原因,反而沒有找她們麻煩,所以顏景修就讓我們趁著那丫頭落單時綁走她,待到拿到錢了,就把人殺了,不留活口,然後讓我們在屍體身上留下半截子灰白條子的衣袖,把那半截衣袖塞進死者手裡,做成是被她撕下來的,他說官府看到這半截子衣袖就不會繼續查了,別看這是人命案子,到頭來也會不了了之。”

柴晏聲音冷硬如刀:“灰白條子的半截衣袖,呵呵,真是好算計。”

大魏朝七品以上,五品以下的太監,袖口處是灰白條子。

或許普通百姓不知道,但是官府辦案的人肯定知道。

看到這半截衣袖,無論是平城府還是五城兵馬司,都會認定,這事與宮裡有關係。

再加上衛葆曾因調、戲顏雪懷,而被五城兵馬司抓走,後來雖然被放出來了,可還是被送去前線。

這事雖然沒有召告天下,但是至少官府裡的人,想知道的全都知道。

“顏景修的膽子可真不小,竟然還想拉衛明給他做替罪羊。”

是啊,真若是出了人命,這案子查到這裡也就不會繼續下去了,死的只是一個小小的民女而已。

所以,顏雪懷就白死了,李綺孃的銀子也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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