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福王府便多了一位二娘子柴姝,而福王妃的那個妹妹,卻再也沒有出現。

又過了幾年,有戶人家請了福王府榮休的嬤嬤給自家女兒做教習嬤嬤,有一次,那位嬤嬤多喝了幾杯,便說了閒話。

原來福王妃的妹妹,早就遠嫁千里之外,而且還是嫁給一名七品知縣做填房。

那位嬤嬤的幾句醉話,很快便讓府裡的小姐知曉了,小姐年幼,去親戚家串門時,告訴了自家表姐,下一次閨中聚會,表姐又告訴了一起玩的小姐妹。

小姐妹回到家裡,告訴了母親,於是這件事便傳進了平城的夫人太太們耳中。

福王妃的孃家是海州名門,雖然近年子孫凋零,比不上其他的世家,可也沒有淪落到讓女兒去給一個小官做填房的地步,何況,家裡還出了一位王妃。

夫人太太們很快便想起,好像就是二小姐生病之後,福王府便傳出王妃有孕的訊息,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二小姐便消失了。

也不知道誰是第一個猜測的,總之,福王府那位只有幾歲的二娘子柴姝的身世,便這樣被扒出來了。

這件事從未得到證實,但是也從未被人質疑。

可能是這些傳聞也傳到了福王府,從柴姝小時候開始,福王府便淡化這位二娘子的存在,甚至沒有給她請封郡主。

有一年太皇太后壽誕,允許福王妃攜二女進京祝壽。那也是柴婧和柴姝第一次進宮,太皇太后很喜歡二人,留她們在宮裡住了多日。

誰也沒有想到,福王妃帶著兩個女兒剛剛回到平城,皇帝的聖旨便到了,封柴婧為金環公主,柴姝為榮成郡主。

親王之女破例封為公主,只有兩個原因。

第一種情況是其父兄或者她本人立下大功,比如前朝的臨潼公主便是如此,公主的封號是嘉獎;

第二種情況則是和親!如古時的文成公主金城公主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受封的。

福王只是個閒散王爺,他不惹事就很好了,何談功績。

那麼就只有一個原因,柴婧要去和親了。

金環公主奉旨進京謝恩,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和親使團從舊京出發,路過平城時,過家門而未入。

同樣過家門而未入的還有歐陽贊,他和金環公主一樣,一去不返。

葉老夫人說到此處,眼角溼潤,當年她也曾為金環公主可惜,如花似玉的亭亭少女,卻只能嫁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這一輩子就算是完了。

顏雪懷問道:“二娘子柴姝後來的事,平城沒人知道嗎?”

葉老夫人說道:“原本她也很少露面,平城府與她交好的小娘子幾乎沒有。後來金環公主進京待嫁,她也跟著一起去了,從那以後便也沒有回來過,就連金環公主和親從平城路過,她也沒有回來。從福王府傳出來的訊息,說她由太皇太后指婚,嫁給了一位新科進士去了封地,轉眼十幾年過去了,若是你不問,老身也快要想不起來這個人了。”

顏雪懷笑道:“她何止是嫁給了新科進士,她是嫁了狀元郎,二十八歲未曾婚配的狀元郎。”

一旁的莫語忍不住插嘴:“即便那狀元郎是寒門出身,可也是做過舉人的,又不是窮苦人家娶不起媳婦,怎會有二十八歲還沒有娶妻的,若說是原配死了倒有可能。”

李綺娘怔了怔,問道:“難道一早就知道狀元郎早有髮妻?那怎麼可能?別說她堂堂郡主,就是普通的大戶人家,也不會容許女兒去給人做妾的。”

顏雪懷哈哈大笑,笑得一屋子的人瞪著她。

她連忙收起笑聲,說道:“我猜吧,剛開始一定是不知道的,說不定還以為自己走了狗屎......走了好運,遇到一棵沒有人啃的絕世好菜。可是不久之後便發現自己被騙了,但是已經賜婚了,總不能違抗聖命吧,沒辦法就只能將就了。反正狀元郎的家裡也已經把原配處理掉了,關上門沒人知道,走出去她還是原配發妻。

可是沒有想到,原配竟然找上門來,這事想瞞也就瞞不住了。

堂堂郡主竟然給人做妾,那狀元郎不死,難道還留著過年嗎?”

李綺娘大吃一驚:“那位狀元郎是讓二娘子給殺的?”

顏雪懷說道:“派去殺人的不是二娘子的人,也是福王府的人,總之,狀元郎只能死,他活著就是對郡主的汙辱。”

李綺娘怔怔出神,良久,才嘆息道:“她自己姻緣不順,也不能偷了別人的兒子啊,唉,國公爺初時可能真的以為自己的兒子已經死了呢,他該多傷心啊。”

莫語也道:“是啊是啊,當年國公爺遇到福生少爺時,就是國公夫人剛剛去世不久的事,想來,他看到福生少爺,便想到了自己那來不及見上一面的兒子了。”

顏雪懷輕輕揚起眉角,師奶殺手啊,根本不用親自登場,便有人為他譜寫了一篇失孤尋子的壯麗篇章。

直到躺到床上,李綺娘還在唉聲嘆氣。

顏雪懷是第一次看到李綺娘這般,她記得當日從顏家逃出來時,李綺娘也沒有這麼難過。

“娘,您不用擔心,國公爺的兒子雖然不是東西,可好在還活著,再說,國公爺肯定是覺得有愧於兒子,所以才會任由兒子不認他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還不用咱們這些外人為他們操心。”

李綺娘看著顏雪懷,好一會兒,才說道:“等你將來嫁了人,做了母親,便會懂得為人父母的這份心了。”

顏雪懷翻個白眼:“比如顏二老爺?”

李綺娘朝著她的胳膊拍了一下,嗔道:“你胡說什麼,世上有幾個像他那樣做父親的?”

“怎麼沒有?這世上並不是每一個生養孩子的人都配做人父母,我就知道一個,爹孃為了兒子,把女兒賣給人販子了。”

顏雪懷說的是小培,那位酷似呂英兒的小夥伴。

李綺娘連忙問道:“你說的是誰啊?會昌街上的嗎?”

“不是不是,我是聽董萬千說的,唉呀,也不知道董大傻子現在怎麼樣了。”顏雪懷連忙岔開話題。

李綺娘也想起了董萬千,她道:“那位陸二爺是個穩當人,有他看著,董大姑娘和她弟弟不會有事,說不定已經回到青雲嶺了。”

顏雪懷發出一聲與年齡不相符的嘆息:“娘,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南下,和姨母會和啊。”

原本,她們已經決定離開新京了,可是卻萬萬沒有想到發生了後面的事,現在一時半刻是走不成了。

李綺娘道:“咱們的事情不急,看到國公爺平平安安的,我們再走。”

這時,躺在羅漢床上的小滿坐了起來,說道:“姨姨,你們要離開新京嗎?”

李綺娘這才想起來,這兩天一頭亂麻,她忘了問小滿了。

“小滿,姨姨和姐姐會離開新京,但不是現在,什麼時候能走,還沒有定下來,你願意和我們一起走嗎?”

“我願意,姨姨,您和姐姐帶我一起走吧。”李綺娘話音剛落,小滿便從羅漢床上跳下來,跑到李綺孃的床前,扒著床沿,一臉期待。

李綺娘伸手摸著他的發頂,柔聲說道:“你想好了?你真的不回自己的家了?”

小滿搖頭:“我不回去了,永遠也不想回去。”

李綺娘嘆了口氣,道:“也好,那你就跟著我們一起走,至於你自己的家,也不要就真的不回去,等你長大了,有能力保護自己了,想回去時就回去。”

這是要收養他,卻又不會阻止他認祖歸宗。

小滿心頭一熱,差點便脫口而出,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可是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他雖然只有十歲,可卻比同齡人更加成熟,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出來,等待他的會是什麼。

他把臉蛋埋進李綺孃的掌心裡,李綺孃的手比普通女子大一些,有些粗糙,但卻絕對溫暖。

“姨姨,我也管您叫娘,好不好?”小滿怯生生地問道。

李綺娘一怔,她沒有想到小滿會提出要叫她“娘”,她雖然想要收養小滿,可卻沒有想過讓小滿改口。

見她沒有答應,小滿忙道:“我沒有叫過娘,我就是想叫而已......”

雖然他在心裡叫過無數次,但卻確實沒有親口叫過,他的親孃是個很本分的女子,從來不敢逾越。

李綺娘頓時明白了,那些當妾的,生了孩子也不敢讓孩子叫自己一聲“娘”,孩子稱呼親孃,都是直接叫“姨娘”的。

所以說,女人萬萬不能給人做妾。

“好,以後你就跟著你姐姐,也叫娘吧。”李綺娘笑著說道。

小滿咧開嘴笑得有點傻,傻笑完了,才仰起小臉,甜甜地叫了一聲“娘”。

叫完,又覺得不好意思,把紅彤彤的小臉重又埋進李綺孃的掌心裡。

顏雪懷冷眼旁觀,看了吧,看了吧,誰說小孩子單純的?

單純的小孩能三言兩語就給自己找個娘?

不對,是找了個長期飯票!

小滿抬起臉,就看到顏雪懷斜睨著他,一臉的不屑。

“姐姐......”小滿小心翼翼地叫道。

顏雪懷指著小滿對李綺娘說道:“娘,你看他,就是一朵白蓮花,男白蓮!”

李綺娘拍她:“瞎說什麼,以後小滿就是你弟弟,你要把他當成親弟弟一樣疼愛。”

“您想給他當娘,這是您自己的事,我不需要弟弟,我更不想當扶弟魔,娘,希望您能一碗水端平,不要重男輕女。”

說完,顏雪懷噗通一聲躺回床上,用被子矇住腦袋,表示她生氣了。

她說的這番話,屋裡的三個人,有人聽不懂。

呂英兒覺得聽不懂就對了,少東家說的話,十句裡有八句是她聽不懂的,她早就習慣了。

李綺娘卻是聽懂了,她後悔得不成,她怎麼就說出讓女兒把小滿當成親弟弟一樣疼愛了?顏昭石為了還沒有出生的兒子,就把女兒給扔在半路上,女兒的心早就被弟弟兩個字給傷透了,現在自己又這樣說,真是太不應該了。

小滿則是似懂非懂,什麼是白蓮花,他不懂,什麼是扶弟魔,他也不懂,至於重男輕女,他更是無法理解。

但是有一點他是懂的,姐姐不需要他這個弟弟。

小滿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回到羅漢床上。

次日一早,李綺娘便起來做飯,昨天陸錦行讓人出去買來了糧油和食材,現在柳樹衚衕裡住的人很多,再像以前那樣出去買著吃,很容易被人盯上,反而不如自己在家裡做飯更安全。

呂英兒和莫語給李綺娘打下手,小滿也早早起來,幫著剝蔥摘菜。

等到顏雪懷起床時,李綺娘這三大一小,已經做好二十多人的早食。

小滿端了一碟鍋貼和一碗粥,顫巍巍地走到顏雪懷面前:“姐姐,快點趁熱吃吧。”

顏雪懷嗯了一聲,問道:“看到珍珠了嗎?”

小滿道:“看到了,珍珠哥哥正在吃飯。”

顏雪懷又問:“周掃塵和周除垢呢?”

“兩位周家姨姨也在吃飯。”小滿說道。

顏雪懷鬆了口氣。

按照昨天她和柴晏的計劃,珍珠帶著周掃塵和周除垢,帶著另外幾個人,又去了覺明庵,現在既然他們都在吃飯,那就是從覺明庵平安回來了。

另外的人呢?

那些人的下落,是從小滿這裡問不到的,小滿壓根就不認識。

顏雪懷飛快地用完早食,看了小滿一眼,小滿連忙手腳麻利地收拾了碗筷,顏雪懷點點頭,這小子為了給她當弟弟,可真夠努力的。

欺負小孩的感覺,真好!

她走出密室,便看到李綺娘正往這邊走來,看到她,李綺娘忙問:“吃飽了嗎?”

顏雪懷覺得,她娘今天早晨的笑容裡帶了幾分討好。

好吧,就是昨晚的事。

顏雪懷伸出雙臂,抱住李綺娘,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娘,我只疼您一個。”

李綺娘哭笑不得,心裡卻酸酸的。

她以為她已經把女兒的心給焐熱了,可是卻原來,女兒心裡只有屬於她的那一處是熱的,其他的地方,還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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