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食記這邊熱熱鬧鬧,鑼鼓巷的顏家卻是另一種氣氛。

顏景修和孫氏被抬回家來,雖然衙役手下留情,可那畢竟是一百大板,顏景修被打得皮開肉綻。

孫氏就被打得更慘了,被抬回來半個時辰,孫氏還沒有甦醒過來。

郭老太太在炕上又哭又罵,顏昭石還被衙門關著,顏昭山不知道去哪裡了,顏雪嬌看著奄奄一息的母親和大哥,嚇得只會哭了,雙腿發軟,癱在地上便站不起來了。

高婆子和狄婆子不在,阿旺和阿財也傷得不輕,如今家裡還能張羅事情的就只有顏昭林和曾氏,連同幾個孩子了。

顏景修和孫氏俱是一身血汙,顏昭林讓顏景光幫著給顏景修換衣裳,另一邊給孫氏換衣裳的便是曾氏了。

顏雪平也嚇得不輕,但見被打的是大伯孃和大哥,她自己的爹孃全須全尾,她便不害怕了。

孫氏的衣裳溼溚溚地粘在身上,還有一股子尿騷味,顯然捱打的時候給嚇尿了。

顏雪平眼尖,指著孫氏的裡衣說道:“娘,我大伯孃怎麼連褲子都沒有提好啊?”

孫氏的裡衣,後半截褲腰抿在裡面,汗巾子一半系在褲子上,另一半則系在肉上,一看就是提褲子時沒有繫好。

曾氏瞪了女兒一眼:“小聲點,你大伯孃捱了板子。”

顏雪平一怔,睜大了眼睛:“啥?莫非我大伯孃挨板子時是扒了褲子打的?女人也要扒褲子嗎?”

她以前倒是聽人說起過,衙門裡打板子是要扒下褲子打的,板子要貼著肉打在屁股上,可是卻不知道女人也是這樣。

“當然是一樣了,對了,這事你不要往外說,讓人笑話,會影響到你的親事。”曾氏小聲提醒。

顏雪平卻沒把曾氏的叮囑放在心上,大伯孃是在公堂上被扒掉褲子的,那豈不是被很多人看到了?

“大哥也是被扒下褲子打的?”她忍不住又問。

“你大哥是男人,扒就扒唄,有啥?”曾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孫氏的衣裳脫下來,嫌棄地扔在地上。

這時,一個丫鬟小跑著過來:“三太太,老太太讓去請大夫。”

曾氏哼了一聲,道:“去問三老爺。”

待到丫鬟走了,曾氏翻個白眼:“兒媳和孫子都快要死了,還不是她給鬧的。”

顏昭林也生氣,他氣得不是郭老太太,而是大哥顏昭山。

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顏昭山也不知道死到哪裡去了。

顏景修緩緩睜開眼睛,沒有看到一個人,他張張嘴,想要水喝,可是卻沒有人看他一眼。

“水......水......”

丫鬟端著木盆進來,見了連忙喊道:“大少爺醒了,大少爺醒了!”

顏雪嬌原本還坐在地上,聞言立刻跑進廂房,顏景修趴在床上,好不容易抬起頭來,顏雪嬌便衝了進來,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來。

顏景修被她哭得心煩,問道:“爹呢,把爹叫來......我有話說。”

顏雪嬌只顧大哭,顏景修說了兩遍,她才聽到:“爹沒在家,娘要死了,娘要死了!”

“那去把......把三叔......三叔叫來。”顏景修心累大過身上的疼痛。

顏雪嬌依然在哭,還是顏景文跑出去叫人,不過來的不是顏昭林,三老爺顏昭林去請大夫,這會兒沒有在家。

郭老太太聽說寶貝孫子醒了,跟著顏景文過來,上刑的時候,拶子剛剛套到手上,她就暈過去了,反而逃過一劫。

郭老太太一屁股坐在顏景修身邊,拍著大腿又哭又罵,哭老頭子死得早,哭她命苦,罵李綺娘害了她孫子,罵老二顏昭石是個沒用的活王八。

郭老太太哭,顏雪嬌也在哭,顏景修只覺腦袋陣陣發暈,身上更加疼痛,他雙眼一翻,便又暈死過去。

郭老太太看到孫子暈過去了,她也跟著一起暈了。

顏昭林請了大夫過來時,家裡亂成一團,甚至比他走的時候還要亂。

大夫先給郭老太太看過,一針扎到人中上,郭老太太便醒過來了。

大夫再去給顏景修去看,發現顏景修發起燒來,孫氏傷得比顏景修要重,大夫嘆了口氣,開了方子,對顏昭林說:“大少爺年輕,身子壯實,等到退了燒養上十天半月也就沒事了,至於大太太,看看能不能挺過今晚,挺過去了,也就能活過來了。”

這話說得很明白了,孫氏這條命能不能保住,要看天意。

顏昭林送走大夫,便打發二侄子顏景光去找大老爺。

顏景光的腦子一向不夠使:“三叔,我不知道我爹去哪兒了。”

“你到翠花衚衕第三家紅薇家裡去找,若是沒在,再到倒數第二家綠柳家裡找。”顏昭林說道。

顏景光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根本不知道翠花衚衕在哪裡,他叫上顏景隆一起去,兩人出去,見人就打聽翠花衚衕,被問的人看看他們兩個,似笑非笑:“你們到翠花衚衕去?去幹嘛?”

一個說:“找我爹。”

另一個:“找我大伯。”

那人忍著笑,耐心地告訴他們怎麼走,兩人聽得發懵,只記了大概方向,一路打聽著終於找到了翠花衚衕。

他們運氣不錯,沒往第二家去,就在紅薇家裡找到了顏大老爺。

顏昭山錯愕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眼前站著的兩個人,一個是他兒子,另一個是他侄子。

他一巴掌打在顏景光腦袋上:“小兔崽子,你才多大,就跑出來找娘們兒了?看我不打死你!”

顏景光被打得抱住腦袋,顏景隆連忙說道:“大伯,是我爹讓來找您的,家裡出事了,大伯孃快死了,大哥也快死了。”

“你也學會說謊了?看我告訴你爹,讓你爹揍你。”顏昭山怒道。

顏景隆才不怕他大伯呢,他可不是顏景光,大伯敢打他,他爹就能和大伯拼命。

“我真沒騙您,二伯被抓進衙門了,大伯孃和大哥都被衙門打了板子。”

顏昭山雖然不相信,可是顏景隆的話也不像是瞎編出來的,他連忙和紅薇姑娘道別,帶上兩個孩子往外跑。

待他們走了,紅薇才呸了一聲,對鴇兒說道:“娘,以後這姓顏的再來了,您別讓我接,他沒錢,一身的土腥子味,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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