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雪妍並未因為得了一隻吉祥物便忘了自己來時的初衷,當晚偷偷跑去找了林氏,說出了自己想跟在她身邊打下手的想法。

不出所料,林氏連夜拿著掃把將她趕了出去,她知道林氏心腸比鐵還硬,便腆著臉去求蓁胥。

她被南凌延月勒令休息的這段時日,蓁胥的傷早已好的七七八八,她也沒得空來看看他,心裡總歸有些過意不去,便主動下了廚房,做了幾道小菜親自端了過去,想和他一塊吃晚飯,可她人才剛到房門口,便見蓁胥正從房中出來,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師雪妍還沒開口,蓁胥便先看見了她,面色陡然變得疏冷。

“你來做什麼?”

她這人直覺向來很準,蓁胥定然是生氣了。

哎,男人啊,還得要姑娘來哄。

於是師雪妍擠了一抹笑容,解釋道:“當然是來看看你,這幾日我總是被殿下拘在房裡不能出來,他說我重傷未愈,不讓我亂跑,這不是心裡放心不下你,所以今日偷偷跑出來,否則若是回了淮洛,我爹爹看得緊,我便沒有幾個時候能來看你了。”

說完便將手裡的托盤向上抬了抬,道:“這些都是我做的,你別看我這樣,我做菜可比淮洛西角巷裡的酒樓大廚還要好吃。”

蓁胥掃了一眼托盤裡的菜,居然還有一壺酒,原本緊繃的面容稍稍鬆懈,卻依然冷峻。

“大言不慚。”

師雪妍見他不信,徑直撞開了他的房門,將托盤放在他的桌上,道:“不信來試試?”

下一刻,兩人便已坐在一桌吃飯。

“如今這裡已沒有許多時新蔬菜,我只撿了冬儲的菜來做,這是醋溜土豆絲,這是紫蘇魚,這是煎夾子......”

師雪妍邊說邊幫蓁胥夾菜,這種殷勤備至的感覺讓他警惕地放下筷子,本能感覺像是有陷阱。

“你找我到底是為什麼?”

師雪妍見他不動筷子,想是心中起疑,便提了想去給林氏打下手的事,先訕訕賠了個笑臉道:“你能不能跟嬸子說說,讓我去幫她?”

蓁胥看著她,一句話不說,這種態度再明顯不過。

不能。

師雪妍彷彿被噎住了。

“你的傷可好了?”

她斟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企圖轉移話題:“這酒是嬸子給我阿兄的,她說這裡面摻了桃果,適量飲用對身體有益。

蓁胥並不理會,只道:“我好與否,都與你無關。”

“怎麼與我無關了?”師雪妍知道他還在生氣,便放下筷子,一臉認真地看著他,道:“你為了救我受了如此重的傷,我理應來照顧你,若不是殿下說我傷還未好,攔著我不讓我出房門,我定是日日守在你的床榻前,以此報答你對我的救命之恩。”

她一面說,一面偷瞄蓁胥的表情,見他萬年玄冰似的冷臉消融了一個角落,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她可不是說假話,只不過先有南凌延月關她禁閉,又有多雙眼睛看著,她若是大搖大擺地去找蓁胥,還不到他們回淮洛,便會有無數閒言碎語傳回去,屆時來迎接她的就不是慈眉善目的師老頭了。

———而是手拿戒尺,凶神惡煞的師太傅。

“如果你真想報我的救命之恩,便答應我一事。”蓁胥忽然開口,師雪妍夾菜的手猛然頓住了,抬頭問道:“什麼事?”

這時他才將那杯酒一飲而盡,隨即又為自己倒了一杯:“別再來淮安王府。”

師雪妍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的確不打算去淮安王府了,可這話從蓁胥口中說出來卻十分怪異,但她很快猜出了蓁胥這話背後的意思。

“我明白,此次我們回去,淮安王府便不會如從前一般了,對嗎?其實就算你們不告訴我,我也明白,我們還未回淮洛,許多訊息便傳來,我猜是殿下故意為之,既然此次災禍根源在淮洛,淮安王府便無法置身事外,但你怕是忘了,我是太傅之女,我兄長是御庭司掌使,太傅府定也無法置身事外。”

蓁胥不發一言,繼續將盤中的菜一掃而光,又飲下一杯酒,將酒杯“啪!”地一聲重重放下,才道:“這些事都與你無關,你只需做好你的師府小姐,更無需學什麼醫術。”

師雪妍卻不認同他說的話。

她不能只做好師府小姐,因為人這一生變數太多,若是隻以一個身份來活,那當這身份沒了的時候,頂著這身份的人便會跟著一同死去。

她不想做那個只能依附太傅府活下去的閨閣千金,若是日後有了變故,她該以什麼身份來支撐自己或是剩下的人走下去?

她不想總是被別人救,她想學會救自己,救別人。

思定後,她望向蓁胥,道:“如果有一日,我是說如果,我不是師府的小姐了呢?那我該如何活下去?蓁胥,你是不是覺得女子就應該在閨閣中等著嫁人,才是她們的歸宿?”

“你可知,多少人為填飽肚子而發愁?又有多少人沒有母親疼愛,父親庇護?經此一事之後,我希望你能看清這世間的險惡,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回淮洛之後忘掉這裡發生的一切,若是再惹出什麼事,我的命只有一條,不夠救你許多次!”

師雪妍忽然冷笑出聲,嘴唇輕輕顫抖道:“回淮洛之後,我自是不需要你來救,這你無需擔心,再則我不傻,吃一塹長一智,有些事情我不會再摻和。想來你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回去之後,我會告知父親,讓他以厚禮重謝你,至此我們兩清。”

師雪妍驀然起身想要離開,卻被一人抓住了手。

“兩清?”

蓁胥面色冷然如霜,像是罩了一層化不開的冰雪, 有什麼東西在他的眼中化開,師雪妍眨眨眼,感覺是自己瞧錯了,可那些水霧般的情緒如同一盞漸滅的舷燈,令荒月都哀然。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只覺大腦一片嗡鳴,似乎在預示著某種危險的東西即將到來。她下意識慌亂起來,只想將自己的手抽回來,卻發現他握得太緊,掙脫不得。

“蓁胥!你放手!”

“太傅之女的命價值幾何?”蓁胥看著她,雙目殷紅:“你想給我多少東西才算兩清?”

師雪妍一面試圖將自己的手拔出來,一面嘴硬道:“你想要多少東西,便能給你多少東西。”

“好,那便看你能不能給得起。”

蓁胥將酒瓶中的酒一飲而盡,用力摔在地上,隨即使勁一拉,將她扯了過來,反手將房門一關,把她抵在房門上,緩緩湊近她的耳邊道:“我為你受了三劍,五刀,若是將這些都算上,今夜你都回不去了。”

師雪妍被嚇壞了,卻不敢出聲,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蓁胥。

蓁胥在她的眼中一直是個乾淨的少年,但她卻忘了他揮劍時的果決狠辣。

他能一劍刺穿人的頭顱。

亦能生生扯下人的臂膀。

他是跟野狗爭過肉,在碳火中與人搶過食的孤苦少年。

亦是與博名錄高手齊名,聞名遐邇卻又不拘虛名的少年將軍。

她不是什麼小白兔。

他自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蓁胥的唇貼在她的頸側,激起她莫名顫慄,也不知是害怕多一分,還是不適多一分。

在這尊崇禮義得體的朝代,他們現下做的事或許連已經成婚的夫妻都不一定能做得出來。

她本能想反抗,可剛掙了一下,便被面前的人狠狠壓了上來。

兩人的距離已是緊緊相貼,她面紅耳赤,胸口窒悶,彷彿被抽走了全部空氣,憋悶又無力,若不是蓁胥用手撐著她,她早已跌坐在地。

蓁胥不給她一絲喘息之際,便吻上了她的唇,一下一下,從淺嘗輒止到後面的漸漸深入。她感覺有什麼溼軟的東西撬開她的唇齒鑽了進來,纏繞著她。

師雪妍面色漲紅,使出渾身氣力推開他,捂著嘴低吼道:“蓁胥!我看你不是醉了,你是失心瘋了!有病叫嬸子給你拿藥!”

說完便轉身想逃。

但下一刻,又被蓁胥折了手臂按在門上,這次是毫無憐香惜玉的用臉懟門,壓得生疼,師雪妍直被擠出眼淚來。

“你不是想兩清?還沒還完債,便想逃?”

蓁胥聽見她低聲呼痛,手上下意識鬆了鬆,卻沒放她走的意思。

“你想如何?任你輕薄,還是陪你睡覺?”師雪妍顫聲道。

蓁胥忽然笑了起來,眼中凝聚一抹痛苦之色,可不知如何發洩,他忽覺自己骨子裡是有些自私的,明知不應該覬覦夠不到的人,可他偏偏不甘心,想要拉她入塵埃,隨自己一起淌過河,走過沼澤,弄得滿身淤泥,不再遙望,才能心滿意足。

這種心情讓他不齒,偏又讓他放不開,忘不掉。

他想,既然無法做到不愛,那便孤注一擲將一切都擺在她的面前,她再想逃,也逃不了。

他趁著酒意將自己的頭埋在師雪妍的肩上。

狐裘的軟領如同少女肌膚,柔軟,馨香,使人一觸即潰,想要繼續沉淪下去。

師雪妍身上有一股特別的芙芋花香,她重傷那幾日,他已是十分熟悉,且記住了那種味道,就算晚上睡覺時,也能隱隱嗅到這種味道。

這便是困擾了他多日的根源。

香即慾念,是他的心魔。

本想著安靜幾日,待他回淮洛理清自己的心意再來找她,可偏偏這姑娘不是個安分的,次次來招惹他。

明明是她一直在靠近,怎麼自己一靠近,她反而退縮了,想要逃跑呢?

曾經的他或許想都不會想便放了她,可今日,他偏偏不想這麼做。

他看著師雪妍光潔的後頸,脂膩般的肌膚仿若一朵綻開的嬌花,有種形容不出的旖旎之色,他漸漸出了神,隨即一口咬了上去,直至咬出血來,才放了她。

蓁胥看著她笑。

師雪妍驚呼一聲,用力掙扎,然後反手便是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

蓁胥動也未動,只是看著她,越笑越無力,直至後退兩步坐在榻上。

透過額間的發,他神色發冷,冷到師雪妍禁不住顫抖起來。

“你走。”

蓁胥忽然開口。

師雪妍肩頭的傷口因那晚在小竹村被追殺而崩裂,好不容易長好了一半,卻因剛才的動作又扯開了三分,鮮血頓時浸透了衣服,如同一朵綻開的花朵般在衣服上暈開。

她捂著劇痛的右肩跌坐在地,看著床榻上朝她衝過來的人道:“蓁胥,不要喜歡我。”

因為我,不值得。

她一直認為自己很瞭解他,瞭解他的性格,以為自己可以憑著現世的經驗拿捏蓁胥,到底是她天真了。

蓁胥小小年紀便歷經世事,他遠比自己更懂人心。

她這一巴掌打在蓁胥臉上,卻打醒了她自己。她不愛蓁胥,卻一直在靠近,蓁胥生氣是因為她的肆意妄為,她的自私驕傲。

這一刻,她忽然生出了一股複雜的情緒來,咬了咬唇,她艱難地說出了很久之前就想說的話:“蓁胥,你不要喜歡我。”

第二日一大早,師雪妍睜開眼便發現自己躺在林氏的屋子裡,林氏氣也氣過了,看她神色不大對,沒急著罵她,反倒拿毛巾給她擦了擦面,問道:“你們昨日吵架了?”

“沒有啊。”

師雪妍本能的否定,且他們那樣的對話,也不算吵架吧.......

林氏笑了一聲,道:“你們兩,一箇舊傷復發在我這躺著,一個情傷復發在院子裡劈柴,這還不是吵架了?你說我是不是欠你們倆的?怎得一吵架都往我屋裡鑽?我這幾日幫淮安王照顧病人已經很累了,你們還來給我添堵,我說你們兩真是......”

師雪妍抿唇不語地聽著林氏抱怨,心情比昨日更復雜了......

“你不喜歡小石頭,對吧?”

林氏湊到她跟前問她,那神色篤定一般,哪裡是問,分明心中就有了答案。

師雪妍嚥了咽口水,不敢回答。

她見識過林氏護短的樣子,蓁胥是她一手養大,自己若是直接回答不喜歡,怕是會被林氏毒死......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林氏冷哼一聲,坐在她的床榻前,口中唸叨:“我明白,你這樣的貴女如何看得上職級低微的小石頭。我告訴你,小石頭只是沒這個心思罷了,他若是想往高處爬,如今指不定比莽子還要出息,我倒寧願他就像現在這樣......”

林氏瞟了一眼低垂著眼簾的師雪妍,繼續道:“我只希望小石頭能找個普通門戶的姑娘安安穩穩一輩子,別為了不值當的人,費心費力氣,最後落得個心碎神傷。”

“嬸子,我知道蓁胥的事情是我不對,但我不知道如何開口。”

“不知如何開口也要開口,否則拖得越久越如沉珂難愈,最後只能剜肉才能拔出,便是痛入骨髓,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這是讓她直接和蓁胥說明麼?可是......

她該如何開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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