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雪見狀,拉著淳祈帝衣袖低低認了句錯,又小聲呼了句疼。

淳祈帝哼了一聲,好賴鬆開手,瞧見一圈紅痕,改而抓著人小手:“這回別鬆開了。”

銷雪如受氣小媳婦似得點頭。

淳祈帝拉著人走:“不是說想猜燈謎?”

“去了上半截,有了下半截,比成兩半截,又無下半截。打一字。”

“熊!”這聲是出自銷雪。

“四山縱橫,兩日稠繆,富由他起腳,累是他領頭。打一字。”

“田!”這聲還是出自銷雪。

怎麼說,沒給淳祈帝一點發揮餘地。

可以想見,狐狸燈來到銷雪手上。

銷雪愛不釋手地摸了摸,道了句謝。

店家肉痛:“夫人真是才高八斗,瞧二位貴人新婚燕爾模樣,想來是預備去護城河的,今兒天好人多,貴人去得晚了可買不到漂亮花燈了。”

要不說做生意的一張巧嘴,分明是想趕人走,偏這話說得滴水不漏。

故此,兩人也不多留。

趙全拿了錠碎銀給店家,說是賞店家這副好手藝。

最熱鬧的時辰過去,街上人漸少。

“爺,咱們去放花燈可會誤了回去時辰?”

銷雪問得有點小心。

淳祈帝見不得銷雪這模樣:“明日休沐,誤不了爺事。”

聞言,小嬪妃腳步都變得輕快好許。

護城河邊確實都是人,且最多年輕人。

秦承民風開放,拉著手互訴衷腸的還蠻多。

賣燈的小攤零零散散,走一段就能瞧見一個。

淳祈帝示意銷雪買一個,銷雪沒理由拒絕,挑了個貓咪式樣。

淳祈帝沒什麼意見,總歸是小嬪妃開心就行。

護城河裡已經飄浮著不少花燈,波瀾不驚,明明滅滅,如地上銀河。

淳祈帝緊緊牽著人手,叫銷雪走路看著些。

畢竟一月河水生冷,小嬪妃體質本不好,若出個事,真是得不償失。

銷雪沒太當回事,找了塊空岸,靠近河沿。

旁邊正好也有一對小年輕在放燈。

聲音不小,銷雪聽著男子問:“夫人許了什麼願?”

那女子羞得低頭,聲音很是軟糯:“願夫君與妾年年如今朝,歲歲常相見。”

“我願夫人身康健,能與我歲歲年年。”

瞧著聽著都是恩愛模樣。

淳祈帝喉結微動:“希兒許個什麼願?”

“誰說放花燈且得許願的,再說若許願有用,世人只管常伴青燈古佛即可。”

淳祈帝一噎,話糙理不糙,但這時候說頗有點掃興。

況且,他那最會調情最會哄人的小嬪妃哪兒去了?

淳祈帝這面子被掃,很是不爽,咬著側牙,想從小嬪妃臉上瞧出東西來。

便是心裡有氣,欲擒故縱也不是這麼回事吧。

“再說,即便是許願也不好說出口,說出來可就不靈了,若是誠心,自得死守心底。”

這個解釋,得了淳祈帝一個冷哼。

銷雪覺得水汽溼冷,打了幾個哆嗦。

被淳祈帝拽走的時候還在叨叨說什麼今兒運氣不好,沒瞧見一個螢火蟲。

淳祈帝不願搭理她,沒告訴她自己瞧見了,可還不只一隻。

兩人上馬車,這回換了一架更大更豪華的,裡頭燃著炭火鋪著褥子,暖和極了。

銷雪也沒多問,只是給兩人各倒一杯熱茶,一道暖暖。

但漸漸,銷雪也覺著不對,試探問:“陛下,這好似不像回宮的路呀?”

忒暗忒遠了。

“城郊別莊有處溫泉,帶你去泡泡。”

“溫泉呀,溫泉好,說來妾還真是許久沒泡,也怪想念。”

淳祈帝再沒說話,銷雪也沒。

車廂裡過於安靜了,淳祈帝沒忍住撇頭瞧人,卻見銷雪已經抱著他的臂膊睡著了。

淳祈帝心裡好笑,也佯作休息。

不知怎麼又想起街上光景。

話說這不是他第一回陪女子逛燈會,燈會來來回回就這麼幾個樣式兒。

但銷雪確實是不一樣的。

她沒有喊他夫君,沒有叫他猜燈謎,差點不消他付錢,甚至差點被人潮擠散。

她喜歡吃膩味的糖葫蘆,要買做工不算精緻的木雕,配合熱鬧戴不值錢的絹花頭飾,猜燈謎比男子喊得還響,套圈環時更是大膽從容。

她不像閨閣女兒內斂矜持,就是和素不相識的普通商販也能侃侃而談。

她寧願尋那會發光的蟲子,也不願寫下一紙祈願求他心生垂憐。

就看她那使喚人拿物掏錢模樣,淳祈帝也能想象這郡主過去年歲如何左擁右呼、肆意張揚。

北地人稀權貴就那麼幾家,指不定北地還有這郡主傳聞。

最叫淳祈帝摸不準,是她最知道如何討他歡心,卻偏要和他拉開距離,可她眼神動作又總吐出幾分親暱。

像也不太像耍欲擒故縱把戲。

但不論如何,瞧著人凍得哆嗦他終究還是心疼,按原計劃去城郊別莊。

快到時,淳祈帝把人喊醒。

銷雪狀似羞惱捂臉:“陛下,真是抱歉,車裡太舒適,妾一時居然睡著。”

淳祈帝被人可愛到,忙不迭聽見人說抱歉,心裡的火苗一下熄滅。

淳祈帝憋了半個月火,把人手拽下,這回語氣真是衝:“你一天天不是抱歉就是對不住,你在鬧什麼脾氣?在外頭誰家不是娘子夫君,你一口一個爺是在撇什麼干係?朕待你還不夠好,要在這同朕作?把戲耍多了巴不得朕不厭你是吧。”

銷雪方醒,腦子都不太清明,就被淳祈帝冷著臉痛斥。

淳祈帝人高馬大,一冷臉,那眼都是狹長,薄唇向下微彎,配合高高在上的氣質姿態,怎麼看都有種下一秒能捏死人的感覺。

怕嗎?說不怕是假的。

說來銷雪很少被人這樣兇,銷雪抿了抿唇,那眼登時就泛上水霧,有點不知所措。

淳祈帝瞧得額心痛,更不想屈尊去哄。

銷雪低著頭,沒說話。

淳祈帝真是不懂這小嬪妃心裡想什麼,明明是服個軟哄哄他能好的事,非得作,作成個悶葫蘆給誰瞧?

好歹到了別院,別院裡頭成群奴僕候著了。

車廂裡不算小的動靜可驚著趙全,就說這兩位主下車神色一個賽一個不好,趙全也不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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