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溶撲過去,淚眼婆娑的抱住孫婉,“我苦命的婉姐兒,你的命怎麼就那麼苦啊!”

在周老太太吩咐梁氏準備喜事時,孫婉就已經呆得跟個木頭似的了。這會兒孫玉溶摟著她心碎似的痛哭,也絲毫沒聚攏她眼中漸散的焦距。

周老太太更是趁機對眾人訓道:“當著祖宗的面,我再次警告你們,你們誰要是包藏禍心,將來再得惡果,可不就是如婉姐兒這般下場。

蔣氏覺得這話老太太是含沙射影,她幹扯著唇角算是笑了笑。

眾人從祠堂散去。

章嬤嬤會意蘇瑜要留下顏媽媽的意思,擔心她心有不滿,出去造謠再害孫府女眷清譽。可留下她,也得好好耳提面命,好叫她知道分寸。罰了她三個月月錢,還是叫她回了雲暉院當差。

金烏西沉,雅雀聲嘈雜。

素菊的肚子已經挺起來了,梁氏有意提攜她,玉暉院不少事務都交託在她手中打理。

她也是個有悟性的,但凡梁氏的交託,她都打理得井井有條,梁氏為此輕鬆許多,對於素菊這個妾媳,她比對譚氏滿意。

素菊勤勤懇懇的表現自己,就是想得到梁氏的認可,在孫府玉暉院裡站穩腳跟。孫妤姑奶奶也是個好相與的脾氣,她正為自己因禍得福的命運感到滿足時,今日竟出了這樣的大事。

她曉得後是又急又氣又恨,雖明白自己是妾侍的立場,無權干涉爺們的主意,但心裡那道坎就是過不去。更想不到二爺荒唐透頂,竟與婉姑娘有了肌膚之親。這樣的結局,註定婉姑娘要成為她的主母了。婉姑娘的脾性比原先譚氏好不了多少,她不得不為自己的處境憂心忡忡。

站在門口朝祠堂的方向望,站得久了,她的肚子有些沉,她身邊的小丫頭提醒她,“姨娘,回屋去吧,奴婢瞧著你的腿都在抖了。”

素菊的確站得累了,正準備回身的時候,終於盼到她想見的身影出現。

妤姑娘扶著大太太走在前頭,二爺搭著腦袋霜打茄子似的跟在後頭。孫學武是她男人,是她這輩子的靠山,儘管他犯下令人不齒的大錯,還造成她對自己未來的妾侍生活困擾重重,素菊仍不想孫學武有事。

素菊迎了兩步,朝梁氏福了福,“大太太。”

梁氏看著挺著肚子的素菊,想起她的懂事,上前搭著她的手,“你出來做什麼?肚子裡還有塊肉呢,千萬別磕著碰著了,快進去。”

梁氏是真心待她的,沒苛待過她,還教她學習管理庶務,素菊對這個主子婆婆很感激,覺得自己還是福氣好,沒遇到慣會刁難人的惡婆婆。她偷偷瞟了一眼孫學武,“奴婢擔心二爺,出來看看。”

梁氏狠狠瞪了孫學武一眼,“擔心他什麼,他死在外頭才好呢。”

梁氏氣呼呼的說著氣話,鬆開素菊的手走進院中。

孫妤也跟著無奈搖頭,“二哥哥的事你就別管了,自己身子要緊。”

孫學武回到玉暉院,當即被梁氏罰跪在屋樑下。梁氏坐在主位上,恨鐵不成鋼的數落,“由小到大,我是缺你吃了還是缺你穿了?啊?我這輩子為你遮風避雨,你前頭有兄長,長大後也為你遮風避雨。不想你在生意上辛苦,送你進最好的書塾,可你都學了什麼?禮樂騎射你樣樣不會,成日與一群狐朋狗友吃喝嫖賭,到頭來功名沒掙到,家聲倒被你敗得徹底。”

“本想著你成婚後會收斂心性,譚氏是脾性不好,但她剛開始嫁到咱們家來,對你再不滿意也是忍氣吞聲,勸你用心讀書,將來好掙個功名。後來也是見你實在不上進,她才死了心。你怨我沒給你找個好媳婦,你摸著自己的良心,真能怪到我頭上來嗎?”

“功名掙不到算了,咱們家就是吃商戶飯也行,偏偏你在做生意這事上偷奸耍滑,回回出事都讓你大哥哥給你擦屁股。原想著你進京了能安分些,可你偏有那個本事,沒多久便又胡亂結交狐朋狗友,今天請這個,明天請那個,擺足了富家公子的譜。大禍是沒闖,小禍卻不斷,你自己說說,你自己說說,這些年你做了半件能使臉面好看的事沒有?”

“今日之事雖不全是你的錯,就算在王爺面前出了醜,你避在屋裡不出門胡吃海喝,能誤闖廂房,闖下這彌天大禍麼?”

孫妤捧上一盞茶,“阿孃,您喝口水吧,二哥哥知錯了。”

梁氏說了太多話,嗓子有些乾澀,接過來也只抿了一小口,“知道錯了有什麼用?你溶姑母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那可是個心比天高的人,她膝下的兩個姑娘,是打算嫁王侯權貴的,嫁到咱們院兒裡來,能甘心麼?”

她沮喪的看著跪在地上不言不語的孫學武,開始掉淚,“休了譚氏後,我一直在給你相看,想給你找個秉性良善又孝順的好姑娘給你為妻,後來出了瑜姐兒與王爺的事,我想著沾上王府的光或許能給你找個更體面的姑娘,沒想到你今日給整了這一出,咱們家往後還能太平得起來嗎?”

素菊沒回屋休息,她站在門外,聽著梁氏的話,臉上的愁容更甚。

孫學武被訓得狠了,今日他醉酒作下的大錯讓他沒底氣頂嘴,可他還是想掙扎,“阿孃,兒子不想娶婉姐兒,溶姑母肯定也不想兒子娶婉姐兒,您去跟祖母說說,成麼?”

“這就是你祖母定下的,而且那麼多人看見你跟婉兒……,哪裡還有轉圜的餘地?”梁氏又想到在廂房看到那一幕,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孫玉溶就算現在腸子都恨青了,又能怎麼樣呢?

“阿孃,就真的沒有法子了麼?”孫妤眉梢掛著愁緒,她有些心疼她的二哥哥,“二哥哥這輩子要是真跟婉兒綁在一塊兒,咱們這院子真的就沒法子清靜了。”

梁氏何嘗不知?她痛心疾首,愈發的恨起孫學武來,“你自己作的孽,現下要連累老子娘,還有你妹妹替你操心,武哥兒哎,你也是二十好幾的人了,什麼時候才能收收心,不那麼荒唐哦?”

孫學武被阿孃此時的痛呼聲嚇得心一顫一顫的,他是真的知道錯了,根本不敢告訴任何人他在對孫婉下手前,看見的似乎是蘇瑜的臉。他朝梁氏磕著頭,也跟著哭起來,“阿孃,兒子真的知道錯了,可兒子真的不想娶婉姐兒。兒子答應阿孃,只要不娶婉姐兒,兒子立即收拾東西回湖州去,到大哥哥身邊去好好學習做生意,絕對不會再給阿孃阿爹添麻煩。”

梁氏當然願意這番禍事能令不學無術的兒子真正醒悟,可姑娘家的清白何其重要?孫玉溶又哪兒會輕易放過武哥兒?哪怕是她再不願意,此事也再無退路了。

玉暉院的哀求聲一直在持續。

程惟生阿孃身子一直不爽利,知道孫家在京城落腳,二哥哥一家便拖兒帶女到了京城來投奔他,目前安置在烏衣巷的一個小院裡。他知道今日是王爺到孫府下聘的日子,作為孫家的女婿,他也該露面操持。可孫玉溶突然給了他一百兩銀子,讓他今日給他老孃一家送去,說是以表心意。正巧他阿孃生病要用藥,日常也要嚼用花銷,這一百兩銀子夠使兩三個月了。

雖然滿腹疑慮,又想老太太反正也不重視他,在送了豐哥兒去書院後便直接往烏衣巷去了。金烏西沉時,他侍候老孃用了藥,這才往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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