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大澤舊俗

鴻溝中很空曠,前行一段後,依舊沒有任何發現,讓人不禁疑竇叢生。

作為一座墓葬,任何佈置都不是多餘,或出於禮法考慮,或出於土木結構考慮,乃至於是陰陽玄學之說,總歸是要有個由頭的。

可這道鴻溝卻顯得很多餘,乍一看很像是為了防盜而佈置,就像叢林失火設定的隔離帶一樣,是棄車保帥的做法,偏偏上面又架設了索道,讓這種猜測也一樣破產。

綠油油的苔蘚像地毯一樣鋪設在鴻溝中,一叢叢顏色豔麗的菌類在兩側冒頭,像是在夾道歡迎我們似得,愈是往前走就有逾茂盛的趨勢。

這是一種我們從來沒見過的菌類,如一把把撐開的花傘,模樣與靈芝很是相似,顏色卻豔麗的讓人發麻,與一些鵝膏菌有的一拼,看著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邊喝著清水,一邊咀嚼著乾硬鹹羶的風乾牛肉,我的眼睛卻一直在四下裡逡巡,從未有半分的懈怠,越是說不出名目的地方,在我看來就越是危險。

那些鮮豔的菌類越來越多,我的嘴巴里卻漸漸生出了一些苦澀的味道,這下面很是潮溼陰冷,黴腐味中似多出了一種淡淡的苦杏氣味。

“該不是有毒吧?”

我臉色有些難看,在東胡墓中的遭遇猶如昨日發生的一樣,以至於我對這種漸漸彌生出來的苦杏仁味充滿了警覺,立即止步,扭頭看向鷂子哥:“你們難道沒有嗅到這種味道麼?”

鷂子哥摘下揹包就準備取防毒面罩,可拉開後卻緊咬住了牙關。

防毒面罩全碎了!

估計是索道斷裂後,他晃盪下來時撞擊在牆壁上,直接將之擠壓碎裂了。

“古墓塵封千年,只怕早就瀰漫的各處都是了,只不過這裡格外濃郁,這才能嚐到味道,嗅到氣味罷了,若是這味道果真有毒,咱們早早就中招了,可是你們感覺到一點不適了嗎?”

張歆雅面色陰晴不定的在眾人臉上逡巡一圈:“那氣味你們都嗅到了嗎?”

眾人皆沉沉點頭。

“那就對了,這不是氰化氫。”

張歆雅有了喜色:“你難道忘記了嗎?氰化氫的氣味只有少數人才能聞到!”

我鬆了口氣,緊張下竟然忘記了這一茬,一番分析有理有據,讓人沒來由的踏實,情況確實就是這麼回事,如果有毒,我們早已中招了。

“嚇老子一跳!”

老白咒罵一聲,眼神卻飄向了兩側鮮豔的菌類,這裡只有苔蘚和這東西,氣味只能來自於這些東西。

這裡菌類已經很多了,只餘下一條狹窄的小道,老白大概是氣不過受了的驚嚇,朝著旁邊就狠狠一腳踢了去。

噗!

數枚菌菇被一腳踢成了稀巴爛,幾乎是爆碎開來,粘稠的血漿橫飛四濺,一時這裡更是惡臭無比。

“臥槽!這是什麼妖物?”

老白大叫一聲,立馬跳到了一旁。

本以為不過是奇特環境下生長出的未知毒菌,結果裡面卻蘊著殷紅的血液,怎麼看都邪性。

幾乎是發乎於本能的,眾人立即背靠背擠在一起,戒備著四面八方,沒辦法,走到這裡,我們幾乎已經走入了一片毒菌的海洋裡。

良久不見有什麼動靜,我稍稍安心,用百辟刀的刀尖兒去刺距離最近的一枚毒菌,沒有什麼阻滯感,刀鋒輕而易舉的撕裂了毒菌,血水立即順著刀鋒“噗噗”的噴濺了出來,隨即我將之挑起,準備近距離觀察一些,卻不想掀開土皮後,毒菌的下面竟然還吊著一個圓乎乎的東西。

湊近一看,發現那似乎是一枚骨片,只不過上面到處都是裂痕,毒菌赫然就紮根在骨骼之上,能看見毒菌的根鬚在骨骼中蔓延穿插,有些地方微微隆起,像是凸起的血管一樣,說不出的猙獰滲人。

“這樣的骨頭……”

無雙驚呼道:“這好像是頭蓋骨呀,李爺爺讓我看過人身上的每一塊骨骼,和人的頭蓋骨很像,卻不是人的骨頭,人的頭蓋骨比這個要大一些,也沒有這麼圓潤,這個圓潤的就跟茶壺蓋子似得,像是打磨過一樣。”

“廢話,怎麼可能是人的頭蓋骨?”

老白斜睨無雙,沒好氣的說道:“你家死了以後腦門子上長蘑菇啊?”

無雙冷幽幽的瞅了老白一眼,老白這才猛然記憶眼前這位可是個不開竅的愣頭青,立即閉肛,無雙這才別過了頭。

為了驗證猜測,我又接連挑起數枚毒菌。

每一枚毒菌下面,都吊著一枚頭蓋骨。

環顧四周,毒菌遍地,豈不是說……這裡到處都是頭蓋骨?

這個想法讓人不寒而慄,張歆雅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到底是屬於什麼東西的骨頭?它們為何會死在這裡,這就像是……”

“一個萬人坑!!”

鷂子哥脫口而出,點破了那種怪誕的感覺。

“我大概猜到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了……”

始終冷眼旁觀的茳姚忽然開口,面色怪異的說道:“墓室裡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豎葬著許多虎彪力士,而這裡,如無意外,就是存放他們生前戰利品的地方!”

“戰利品?”

老白指了指毒菌下面的頭蓋骨,無語道:“你是說,這就是他們的戰利品?”

茳姚很鄭重的點了點頭,徐徐說道:“你們有所不知,虎彪之士作戰勝利後,不掠金銀珠寶,只會將人頭頂中心的那塊頭皮連帶著頭蓋骨一起挖走,作為自己的珍藏……

我幼時聽我阿姆說起過這些,可惜,時間太過久遠了,我遺忘了很多,故事是從我族成湯得國時流傳下來的,有人曾經親眼見過虎彪力士這種恐怖的行徑,究竟講了怎樣一件事情我記不大清了,但獵人頭皮、取頭蓋骨這種行徑好像是夏前大澤裡的習俗,他們認為人的靈魂會寄居在頭皮上面,只有收割掉頭皮和頭蓋骨,才算是徹徹底底的殺死了敵人,這種習俗被力牧從大澤中帶了出來,虎彪力士又是他親手訓練出來的,故而這就成了虎彪力士的一種習慣。

漸漸的,這些被他們收割下來的頭蓋骨就成了他們武勳的象徵,往往會被珍藏一生,及至死時,也會帶著陪葬,擁有頭蓋骨越多的人,死時哀榮越盛!”

“這個傳統怎麼聽著有點熟悉……”

張歆雅遲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好像美洲大陸剛剛被發現的時候,歐洲白人對印第安人展開的滅絕性種族屠殺就採取過類似的方法,重金懸賞印第安人的頭皮,這種習慣本身是印第安人的,他們就認為人死之後靈性會聚集在頭皮上面。

這講究是不是與此有些關係?有人曾做出過推測,說印第安人大概和我們華夏有一些血緣上的關係……”

有沒有關係的也不是我們關心的範疇,那是歷史學家們該考慮的。

挑著毒菌觀摩了片刻,眼見沒什麼反應,加之駐留時間挺長,我們也沒出現什麼明顯的症狀,說明這東西的氣味大約是不致命了,當然吃下去結果就未必如此了,幾人湊在一起討論片刻,還是決定繼續深入,看看會不會有什麼別的發現或者是出路。

隨手將毒菌與頭蓋骨丟到一側,我們再次上路。

鴻溝的長度超乎想象,這說明墓葬的規模已經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地步,前行許久後,地上幾乎已經沒有路徑了,一眼望去全都是這種毒菌,不可避免的總會踩碎一兩枚,腳底下溼溼滑滑,加之已經知道這東西是從頭蓋骨上長出來的,心裡分外的彆扭與膈應,總覺得腳底下彷彿踩著一些碎肉似得。

至此,冗長的鴻溝總算是到了盡頭,惡瘴之氣瀰漫,盡頭右側,隱約可見似乎有一道巨大的門戶,走近方才看清,巨門完全由青銅鑄成,倒像是傳說中山中妖怪大王的洞府,兩扇門上各有一顆巨大的獸頭,猙獰可怖,門上卻鐫刻著兩個古樸的大字。

這些大字像圖案多過於像文字,應該是最早期的文字,可卻不是甲骨文,我完全不認得,隱約覺得那結構極其眼熟。

思索片刻,我心中漸漸有了些眉目。

西方人一直不承認華夏有五千年的文明,認定甲骨文就是華夏最早的文字,覺得華夏文明實際上只有3600年而已。

不過伴隨著考古的不斷髮掘,這種謬論已然站不住腳了。

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在河南舞陽的賈湖遺蹟裡,出現過17個神秘刻符,明顯是一種文字,而這種文字比甲骨文都要早四千多年,按此來說,華夏文明恐怕五千年都打不住,至少是七八千年開外的,莫說是西方不承認的夏,就連夏之前的虞都存在過!!

青銅大門上面的兩個古字,無論是結構還是樣子,都與賈湖遺蹟裡出現的那十七個刻符非常相似!!

這種文字應該是有著很近的血緣關係。

可惜,當今世界,無人能破譯這種文字。

這兩個字一定非常重要,至少會告訴我們,門後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是吉是兇。

我看不懂,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茳姚,這種文字距離她那個年代多少會近一些,興許她識得呢?

“傳說當中,伏羲始造文字,留下過最早的伏羲字……”

茳姚輕聲道:“我家裡有過一些收錄和記載,到底是不是伏羲的手筆不大好說,反正大家都說那是伏羲所創,而且年代很古!

這些很像最早的伏羲字,但應該經過一些修正,不像是原始的伏羲字,這倆字的大概意思應該是——吾輩一生之功績。”

記錄功績的地方……

也就是說類似於子孫蓋得宗祠一樣的地方了?

我大喜過望,直接上手推門:“來,幫把手!!你不是好奇鳴條之戰時虎彪力士為什麼神秘消失了嗎?我猜測,這裡面八成有答案!!”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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