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9章 那年那些人(七)

我一臉震驚的看著我師父,難道說那個人……也有隱情?

老六啊!!

這三個字我差點脫口而出,可想到真武祠外那顆老柳樹這個季節的柳條子最是堅韌,打人最疼,於是到了嘴邊的三個字還是默默吞嚥回了肚子裡,總歸心裡還是有些彆扭的。

我師父他到底瞞了我多少事兒啊!!

我師父卻沒有關注到我的神情變化,他似乎陷入了回憶當中,輕飄飄的說道:“咱們清微道的傳承為何會來到這裡,你是知道的,是因為戰亂而來,所以,真武祠坐落在此,此地是這龍城門戶,高山深谷,易守難攻。

祖師在建造真武祠時,對於外敵來犯,有過很多考慮,防禦手法上做了很多功課。

比如,坐在正殿中的三清道尊,那座銅像在我們這裡很多很多年了,從真武祠出現的那一天開始,它就已經無喜無悲的坐在那裡了。

但是,咱們真武祠建立之初,過於貧困,湊不齊足夠的銅鑄造一個實心兒的銅像,所以,那尊你每天祭拜的三清道尊,其實是個空心兒的,你更不知道,那座空心兒的道尊銅像後面,其實有一個暗門。

當然,你也不可能知道這件事情的,憑你的本事,暗門瞞不住你,但你卻不會去檢查一個自己朝夕祭拜的神像……

咱們真武祠的歷代祖師啊,每一代祖師在自己行將坐化的時候,會走入那尊銅像,在那裡鐫刻符文,那些符文蘊藏著他們一生對道的理解,加持著他們的力量,日夜吸納天地精氣,其實是一個巨大的防禦陣法。

可是,那一夜,咱們為綰孃兒淨化鬼仙心臟,以心血為媒,貫通南海,與歸墟相連,無數屍鬼妖魔侵犯真武祠時,你可見到那座防禦陣法爆發?”

我微微搖頭,我甚至都不知道真武祠居然還有這麼個防禦陣法,哪裡會去關注這個啊?

“因為,那座陣法力量被耗光了,需要積攢很多很多年才能再次發揮威力。”我師父神情蕭索。

我愣了一下,問道:“難道和……她……有關嗎?”

我師父頷首:“那人降臨那一夜,你性命垂危,昏迷不醒,對於外界的一切都不知曉。

不僅是你,鷂子、老白、歆雅他們那一夜吃飯時就精神不濟,飯後倒頭就睡。

一股若有似無的精神力量籠罩著整個真武祠,只有為師憑藉著一身道行勉強可以支撐,但仍舊腦袋昏昏沉沉,並不靈光。

那人降臨之時,為師未見其人,但見正殿之中清氣沖天,將暗沉沉的半邊夜空都染的色如赤霞,但這一切並沒有持續很久,很快歸於平靜,那人不請自來,後續還是青竹趕到,為師方才明白是來了何人。

咱們真武祠的防禦大陣,就是被她所破!”

我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訥訥道:“她來時,為什麼真武祠的防禦陣法會啟動……”

“答案你已經知曉,何必再問?”

我師父長嘆:“那人……恐也不是人呀!”

“那是什麼?!”我急忙追問。

“我見正殿清光沖天,料來是……妖!”

我師父道:“一個非常恐怖的妖,許是比妖墟之中那胡仙兒還要強悍的妖,早已成道!”

妖……

我一時間悲從心來,不禁長嘆:“怎的我就連個人都遇不上?”

“時也,命也,奈何之?”

我師父也是搖頭輕嘆:“為師見那日之後你就精神恍惚,又不忍心點破此事,心想時間一久,你或許也就不想了,誰知……事到如今,也只能是如實和你說了。

那麼,你現在再看她,可還有迷茫?”

我低頭細細想了一陣子,道:“我還是感激她的,仍舊……不知道。

再往深了想,我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反而覺得倒不如一輩子就這麼侍奉三清道尊了……”

“萬萬不可有這種想法,你有這種想法,讓我怎麼和你父親交代?怎麼和你衛氏一族的列祖列宗交代?為師帶你進真武祠,拜入清微道,是讓你有個容身的地方,可不是希望你做個整日青燈黃卷的老道士。”我師父立刻否決。

“您說……她到底是誰啊?

祭壇上的那個老鬼說,她是一個禁忌級別的存在……”

我遲疑了一下,終歸還是忍不住問道:“天盟的禁忌存在……她……真的是女帝嗎?

傳說中的女帝,是妖?

這……

既然她是妖,為什麼又要維護陰陽盟約?”

“天盟的水太深,為師也說不好。”

我師父道:“也不一定是女帝,天盟能存在這麼長時間,肯定有不可想象的底蘊,未必沒有別的禁忌存在。

至於女帝,說實話,雖然種種證據顯示女帝確實還活著,她甚至幫助過你,可……為師還是懷疑她到底在不在了!

或許是別的禁忌存在打著女帝的幌子在出手,這都不好說,天盟那灘渾水,咱們還是別饞和,至少在你真正成為天官,可以橫推一個時代之前,不能摻和,否則我們連自保之力都沒有!”

說此一頓,我師父又道:“至於這個禁忌存在,你覺得你對她,到底是感激之情多?還是男女之情多?抑或是……只是瀕死之際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在你最黑暗的時候,她成為了照亮你的光芒,於是你把這種複雜難言的情緒,誤以為是所謂的愛情?”

“我……我還是不知道……”

我苦澀道:“我只知道,我還是會時不時的想起她。

可對於茳姚,我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感受,到底是一時沉淪於她的容貌,還是說……

唉……”

“你看,你連你自己的內心都認不清,又何苦著急做出決定呢?豈不是誤了自己一生?”

我師父道:“為師卻是不懂感情之事的,但為師知道,一個人應當順遂自己的心意而為,如此一生才能快活,你看不清自己的內心,那不如給自己一些時間,走著走著,總會有某一個剎那,你驀然回頭,會明白自己想要什麼。”

我糾結道:“可是祭壇上那個老鬼說,一個人久處黑暗,窗外忽然照進了白月光,這個人以為白月光就是他所向往的,於是奮力的去追逐白月光,渾然忘記了在黑暗中和自己一起瑟瑟發抖的人,後來他追上了那束白月光,卻發現白茫茫的一片,好生不適,那時候,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屬於黑暗,可當他再回頭時,發現黑暗中那個人早已不見。”

“緣起,緣滅,自有定數。”

我師父淡淡道:“文人常說,情深不壽,可為師卻以為,那所謂的情深,不過是一時興起的熱烈而已,身體的衝動主導了大腦的意識,所謂情深,不過就是幻覺罷了。以為師來看,情深必壽,不離不棄,生死相依,能耐得住時間與磨難的考驗,方是真情。

既然人會離去,那便不是命中註定之人,談何情深呢?”

“可是……茳姚她……”

“……”

我師父忽然斜眼看了一眼窗外,有些心虛的樣子,確認窗外沒人後,便衝我招了招手:“附耳過來。”

我愣了一下,連忙湊了過去。

我師父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飛快說道:“女子嘛,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此間事,須得有個尺度,把握好這個尺度,那小女子就不會再與你生事。

至於如何把握這個尺度,讓這小女子能揭過那一夜與你的齟齬,不再動輒就對你拳腳相加,這卻不是為師所擅長的了,但是……你可以去問問老白……”

“就是……哄哄她?老白那廝獐頭鼠目的,出的主意肯定極其猥瑣,我要照做,是不是有點太齷齪了?”

我小聲嘀咕道。

“齷齪的是你們二人,與我何干!?”

一聲斷喝在我耳邊炸響,待我抬頭再看我師父,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端坐在炕上,眼皮低垂,古井無波,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揮舞衣袖連連斥退我,彷彿我這個人就如一坨大便一樣不堪入目,斥道:“逆徒,休要與我說這些腌臢事,擾我清修,去休,去休!!”

……

(第二更,又是個大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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