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微的臉色灰白,她的頭髮已經被揪得亂七八糟,非常狼狽。
她跪在地上,頭垂得很低,看不清她的神情。
姬清慈臉上倒沒有顯出什麼氣憤,她只是皺了一下眉頭說:“說吧,為什麼要這麼做?”
採微頭垂得更低了,她出身貧寒,從小父母雙亡,是跟著叔叔嬸嬸長大的。
叔叔為了養家常年在外做苦工,她就在家裡跟著嬸嬸生活。
嬸嬸家裡有兩個堂弟,家裡有什麼東西都先緊著堂弟吃。
家裡的活都是她幹,動不動就要被嬸嬸責罵,不給她飯吃,她時常一餓就是一天。就連兩個堂弟都欺負她。
後來有個人伢子去了村裡,嬸嬸就把她賣了。
她過夠了那樣的苦日子,所以她信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說他是經商的,家裡開著鋪子,男人說只要她把嫁妝單子偷來,來向小姐提親,娶她回去做少奶奶。
她可是現在她被小姐抓了,卻不知道他在哪裡,她絕望地想,她是沒有機會出去了。
採笑是去年和採微一起進府的,兩個人的關係處得很好。
採笑怎麼也沒有想到採微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她流著眼淚恨恨地說:“採微,你怎麼這樣做?你難道忘記了我們剛進府時說得話了嗎,我們說過要好好本分地做事,爭取拿到更多的月錢的。”
採新也紅了眼睛,她氣得指著採微罵道:“採微,小姐虧待過你嗎?在府裡,要說哪個主子對下人最好,非小姐莫屬,也不知道你的心是怎麼長的,是黑了嗎?“
剛才她們都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經過,知道採微偷了小姐的嫁妝單子。
採微平時的性格很沉靜,大家相處得也都很好,誰也沒想到她竟然能背叛小姐。
採微抬起頭來,臉色蒼白,她對著姬清慈磕了幾個頭說:
“小姐,是奴婢對不起您,奴婢沒臉求得你的原諒,等來世奴婢一定會重新做人再來給您做丫環。”
說著她起身對著桌角就撞了上去。
就在她即將撞向桌子時,一隻有力的大手一把拽住了她。
那是姬清雲的手,姬清雲的聲音如冰:“想死,沒那麼容易。”
姬清慈冷冷地看著她說:“說吧,是誰讓你這麼做的?”
採微現在已經後悔了,可是她知道她已經無法回頭了。
她也知道小姐是個好主子,可是她中了那個男人的毒,背叛了小姐。
而自己想要嫁給那個男人的願望也成了空中泡沫,她就想不如死了乾淨。
採微不知道小姐會如何處置自己,如今她連主動求死都成了奢望。
她低下頭想了一會說:“奴婢認識了一個男人,他答應我把先夫人的嫁妝單子偷出去之後,他會娶我過門,接我去享福。奴婢從小就受苦,家裡窮,沒有吃過一頓飽飯。”
姬清雲和姬清慈對視了一眼:又是那個男人。
採微又接著說:“直到被賣到了小姐這裡,才算是過上了人過的日子。但是奴婢總歸是要嫁人,當丫頭的將來嫁的肯定也是下人,以後有可能還會過窮日子,所以我。。。”
姬清慈憐憫地看著她:“你就那麼相信那個男人,你就不怕他把你騙了或是將來把你賣了?”
採微哭著說:“小姐,奴婢知道錯了,你就饒過奴婢這一次,奴婢知道錯了,以後奴婢給您做牛做馬來報答您。求求您就饒過奴婢這一次。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姬清慈面無表情地說:“一次不忠,次次不忠,我哪還敢再用你。現在有兩個路可以給你選,一條路是出家為尼,另一條路是我找人伢子來給你帶走。至於你將來會碰到什麼樣的主人,那就看你的命了。”
採微使勁地磕頭:“小姐,您饒了奴婢這一次吧,奴婢哪條都不選,奴婢以後給您做牛馬。小姐,求求您了。”
姬清慈閉了閉眼睛:“先把她關起來吧,以後這京城你是呆不下去了,去外地吧。”
幾個丫環面面相覷,小姐這是要把採微賣出京城了。
姬清慈畢竟是個現代人,她不會為了這樣的一件事情就去要了一條人命。
採微想要過好日子的的願望並沒有錯誤。
但是姬清慈也認為,生而為人,要有道德底線。不能因為你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就去背叛,就可以違背道義去做事情。
在她的心裡,她對這幾個丫環,是有自己的底線的。
她姬清慈平時可以對她們好,可以在小事情上小小縱容她們一下,但那必須基於這幾個丫環對她絕對的服從和忠誠之上。
她不是聖母,不可能任由別人來害完她之後,反過來她卻要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從而大度地去原諒別人。
幾個丫頭看看採微,心裡都有些慼慼然。
但她們也知道小姐這是對採微最輕的處理了,但願她換了主子之後能好好地做人吧。
但同時她們心裡也明白,這種犯了錯,而被主人家處置賣出府的人,多半不會被賣到好人家的。有許多的丫環甚至還會被人伢子賣到窯子裡去。
她們也只能祈求上天能讓採微再碰到一個像小姐這樣好主子。
第二天採微就被送出了府。
姬清慈就又帶著李媽媽幾個人繼續清理嫁妝。
姬清慈看中了一個唐代越窯青瓷中的青瓷褐彩雲紋燻爐。
她就對正在抱著燻爐正要往隔壁屋裡去的侍衛平全說:“把那個燻爐給我拿過來。”
平全依言就把那個燻爐拿了過來。
姬清慈左右看了看,她覺得這個東西做得很精緻,樣式她還挺喜歡。
她就說:“放這吧,不用往那裡搬了,這個燻爐我相中了,我要拿回去用。”
她覺得東西做了都是給人用的,如果認為它是價值連城的古董就把它束之高閣,不免有點屈才。
平全看看燻爐說:“那一會我給您搬回您的院子。”
姬清慈笑笑說:“好,那就謝謝你了。”平全是姬清雲的侍衛,她對這些侍衛們都很客氣。
平全笑著說:“大小姐,你這可折殺小的了,將軍說過,我們一切都聽您的,務必要讓您一切都滿意。”
姬清慈樂呵呵:“好,那你一會就跟我跑一趟吧。”哎,還是當妹妹好。
半下午的時候,所有的東西都清理完了。
姬清慈看看手裡的單子,竟然少了許多。
她皺了眉頭,對李媽媽招招手,李媽媽就走了過來。
姬清慈就說:“媽媽,你看看這些缺失的字畫和古董是怎麼回事,是母親送了人嗎?”
李媽媽看了看也皺了眉頭:“有多少對不上的?夫人用過的和送了人的都是已經勾選上了,這沒有勾選又不在庫房裡的,那就不知道去了哪裡?”
姬清慈的心裡冷笑,這是出了家賊了。
這些東西被誰挪用了,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到。這是當她們兄妹這麼好欺負呢!
大家看著小姐剛才還喜氣洋洋的小臉現在變得一片陰沉,就知道是嫁妝的數目對不上了。他們的臉上也都出現了憤慨。
姬清慈平息了一下情緒,緩和了語氣,露出一絲笑容:“這兩天大家辛苦了,李媽媽給大家把銀子分了吧。”
現在的姬清慈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姬清雲回來之後除了給她送了那麼多箱東西外,還給了她不少的銀票。
她和李媽媽早就不再賣繡品了,她現在過的是真正的大小姐的生活。
李媽媽也恢復了笑容,她把銀子分給大家,一個人十兩,人人有分。
大家接了銀子,心裡樂滋滋的。
還是跟著大少爺和大小姐好,這兩天吃好的,喝好的,還有銀子賺,真好!
平全果真幫著姬清慈把燻爐搬回了浣花院。
又過了一天,姬清雲沐休,來到浣花院看姬清慈。
他已經知道了嫁妝數目不對的事情。
此時姬清慈正在分線準備刺繡。
看到哥哥過來,她高興地起身,親自給大哥倒茶,又讓採蓮趕緊上糕點。
姬清雲看著她樂顛顛忙碌的纖細身影,眼裡的表情十分溫和。
姬清慈笑著說:“哥哥,您是不是過來安慰我的。”
姬清雲寵溺地刮刮她秀氣的小鼻子逗她說:“對喲,我怕小丫頭哭鼻子。”
姬清慈不好意思地說:“小看人,我哪有那麼沒出息。”
姬清雲收起玩笑的心正色說:“我們先暫時放下這件事情不提,至於那些個丟失的東西,哥哥會去查。阿慈就安心地繡你的嫁妝就是。”
姬清慈大大方方地點頭:“好,我就聽哥哥的。”
大哥既然說他去查,那她就樂得做個樂享其成的乖妹妹。
她雖然是穿越過來的,但她沒有金手指,有人庇佑的生活,她做什麼還非要做個女強人?
至於那些丟失的嫁妝,她相信姬清去會找到安們的去處的。
天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傷害了人家的子女還要霸佔著人家的東西。
她相信,總有一天,所有的事情都會水落石出的。
姬清雲沉吟了一下又說:“我搬回來後住在外院,和阿帆接觸頗多。阿帆是個很好的弟弟,他是真心地把我們當成他的哥哥姐姐。只要她不再做出什麼惡劣的事情,我們都可以為了阿帆先忍一忍。”
姬清慈心裡一動,阿帆確實是個好孩子,那麼姬清雲想要暫時不聲張的原因,還照顧到了阿帆的感受。
她突然覺得,天天冰冷著臉不苟言笑的姬清雲,其時心裡有個角落非常的柔軟。
姬清慈笑了:“是,阿帆是個好弟弟。”
姬清雲補充說:“不過你放心,大哥把這些全記著,以後一起和她算總帳。”
在小寧氏的身上有許多的秘密,要把這些她身後的事情都查出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另外,姬清雲也不想過早地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