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國,王庭。

一個十多歲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躲藏在桌子底下,趁人不注意立馬抓過桌上的果子,滿頭大汗地悄悄吃著,餓、餓死他了。

男孩脖子上掛著華貴的瓔珞,身上的衣服卻灰撲撲髒兮兮的,眼睛又圓又亮,刮破了口子的面板細嫩,一看就是金尊玉貴養大的。

鐵爾木已經在王庭躲了一段時間了,那些人找不到他,以為他死在哪個角落,就沒再找他,他向來貪玩,知道王庭裡很多隱秘的通道,只夠他這樣身量小的過,一直躲到了現在。

鐵爾木抓著果子,從桌子底下爬進一條窄窄的通道里,小心地不發出任何聲音,忍不住跑回了靠近王妃房間的地方。他在縫隙裡看著,大哥趴在母親身上,過一會兒爬起來,打母親巴掌,“那個小賤種呢?”

王妃有氣無力,“你不是把他殺了嗎?哈,我哪裡知道,下地獄吧你!”

“啪!”又是巴掌的聲音,大哥又趴了上去,母親發出痛苦的慘叫。鐵爾木抑制住顫抖的衝動,母親說了,顫抖也有可能發出聲音。

父王死了,大哥變了,幾個哥哥不是死了就是變得跟大哥一樣,姐姐們死了,鐵爾木不敢回憶,整個王庭都變了,到處是哭聲罵聲笑聲,還有“砰”的聲音。“砰”的聲音,是有人自爆了,鐵爾木親眼瞧著教過他的老師是怎麼炸成粉碎的,那次嚇的他抖了一下,差點被發現,他再也不敢抖了。

過了一會兒,大哥離開了,母親躺在床上自言自語,“木木,我好想你……”鐵爾木一動不敢動,母親說過,只要她提起他的名字,不管說什麼,他絕對不能出現!

門外,氣息暴虐眼底閃著兇光的男子聽了一會兒,沒動靜,而後離開。

……

冰川之中的霜行部落已經炸翻天了,從少族長傳秘信回來開始,長老們全部怒火中燒,“此事一定要找王庭要個說法!”

“對!聽說前段時間流曲、晶色幾個小部落又被抓了人去,王庭這是要幹什麼!”

“黑定吃人他不管,我們孩子丟了他也不管,現在王庭也開始吃人了!瘋了不成!”

“炎音來了!”

一行橙色紅色棕色頭髮的人進入冰川之中,“老傢伙們,做什麼著急忙慌地叫我們過來,別是想把我們一鍋端了!哈哈哈哈!”

冰藍色頭髮的霜行部落族長氣的頭髮都要豎起來,“端你個頭!誰有閒心端你們!出大事了!你們快來看!”

森源部落的景象展開,炎音的人摸不著頭腦,“這…是森源吧?怎麼回事?星獸暴亂了?”

“哎喲族長您可戴下眼鏡吧!您看地上那個碎掉的旗幟!是王庭!!!王庭把森源給屠了!”

“什麼?!!!”沖天火焰冒起,剛戴上眼鏡看清楚的炎音族長一下子暴怒,熾熱的溫度讓冰川開始滴水,霜行族長連忙化出冰來,“誒誒誒你別拆我家啊!”

洪厄收斂身上火焰,把冰桌拍的震天響,“白笙,這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的事?誰傳回來的訊息?”

白笙連忙說,“是白姜!他不是能預知嗎?他回來的路上突然看見了!然後跑到森源去,正好撞上,森源已經沒了!”

洪厄冷靜下來,“白姜不是去花雲了嗎?怎麼會跑到森源去,離的可遠了,別是假的吧?”

一面容嚴肅的黑衣女子走進來,洪厄一下子高興起來,“申屠!”

白笙正想說什麼,又收到白姜的訊息,瞳孔放大,呆愣住說不出話來,洪厄急了,“又怎麼了?說出來!”

白笙乾脆把訊息展開在所有人面前,洪厄念出來,“北斗皇朝太女殿下到來,救下森源部落族長,召集八大部落齊聚王庭……”

下一條是,“爹!趕緊叫人!和炎音一起叫人!還有到底誰把北斗神殿抄了的等死吧!”

洪厄摸摸腦袋,“北斗神殿沒了不關我們炎音的事啊,真不是我們乾的!不知道誰幹的。”

白笙無語,正要說什麼,申屠什出聲了,“霜行族長,炎音族長,還請快快召集其他部落出發前往王庭吧。我主震怒,欲發兵踏平王庭。”

白笙一拍腦袋,“申屠?”申屠什拱手行了個文臣的禮節,“我乃北斗皇朝刑部尚書申屠什,此番為查案有所隱瞞,還請勿怪。”

“哎喲!”洪厄嚎了一聲,“罷了罷了先不管了,先叫人吧。”反正她沒幹壞事,死不到她炎音頭上。

……

玉衡國,王庭。

天亮了,空中站立著數道青色身影,強大的威壓封鎖了整片空間,明玄清抱著手臂凌空立等待著。低空中,白姜在雪千曲身後瑟瑟發抖,動不了一點,根本動不了一點!戈雅白著臉站在雪千曲斜後面,興奮地看著王庭的方向。

明玄清身旁出現黑色裂縫,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走出來,是司空青,“殿下。”

旁邊又出現兩道裂縫,白色的身影走出,紫色的身影差點撞上,“哎喲符代你嚇我一跳。”符代沒理他,朝著明玄清行禮,“太女殿下。”謝洮跟上,“拜見太女殿下。”

明玄清閉著眼,點點頭,沒說話,氣壓很低。謝洮左看看,右看看,啥情況啊?就差個百里飛星,這召集四部了!司空青看著底下王庭,符代的目光也落在王庭上。

過了一會兒,又一道裂縫開啟,身著金甲的少年走出,“末將來遲。”明玄清搖搖頭,拿出留影石,“都看看。”

四道神識探入,全都皺了眉,這玉衡王庭瘋了?符代發問,“太女殿下,可是有什麼更深層的緣由?”只是玉衡王庭作亂,哪裡用得著召集他們四個,殿下自已就能動手。

“司空,跟他們說說。”

司空青點頭,“是,殿下。”司空青拿出長長的卷宗展開,“自五年多前,發現第一起‘董俊豪’案,陸陸續續在七星、北斗多個地方發現異界意識體‘蝻蠹’入侵七星子民的情況……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我們一直處於被動防守狀態。玉衡王庭,是目前發現聚集數量最多的。而目前已知的蝻蠹入侵的最高身份者…”

司空青看著明玄清,明玄清點點頭,司空青接著說:“是二皇子,明亦戈。”

符代一下子睜大眼,謝洮直接驚撥出聲,“二皇子?!”百里飛星抿唇,看著明玄清,她肯定很難過,十五歲離開,回去弟弟就……

司空青接著說:“根據過往案例,只要被入侵者不生出邪念,‘蝻蠹’意識體就沒有任何作用,會因為無法吸食到情緒而自動消散,有部分成功案例,包括二皇子。”

符代問:“那不成功的……”明玄清睜開眼,“不成功的就是這塊留影石裡看見的。”符代冷哼一聲,“這‘蝻蠹’只選擇男性入侵,莫不是逼我們將男性殺光?”是人就會有邪念,指望誰沒有,那簡直貽笑大方了,不如從根源解決。

謝洮默默離她遠了一點,“符總指揮,你冷靜一點,看見那種畜生,本都督也很害怕的。”那種畜生根本男女通吃啊,但凡有點姿色,比如他,嚶嚶嚶好恐怖好惡心,嘔。

明玄清看著底下王庭,“這裡面不知道養出來多少個油光水滑的‘蝻蠹’,諸位可要小心些別把人殺了,不然那玩意跑進你們腦子裡,呵…動手吧。”

不能把人給宰了,又不能放跑,這就稍微有點麻煩了,謝洮戴上手套,指尖出現看不見的絲線,身影一閃沒了蹤跡。青晤衛有一半沒動手,只負責封鎖空間。講道理,他們一點不想碰這玩意,好惡心,進他們腦子怎麼辦?

王庭大的如同北斗皇宮一般,甚至更大,坐落在肥沃的平原上,東西南北綿延上數十里。突然,所有王庭中的人感覺不到陽光的照射了,疑惑抬頭,只見天空灰濛濛的,有絲線不知不覺爬上他們的衣領,整個人一下子動不了,變成提線木偶,朝著中心的地方匯聚。

司空青是真想翻白眼,謝洮那個傢伙嘴上叫著難,實際上他的技能最好處理這些東西,她早就想抓謝洮來幫忙了。符代那邊玩著鈴鐺,周圍的人跟中邪一樣圍繞過去,司空青不再看,一揮鐮刀,削飛了屋頂,看著裡面的景象,繞是見慣各種離譜的案子也覺得晦氣。

百里飛星把王庭的最高戰力給削出來了,不是在把同段的女性強者當鼎爐吸星力,就是在褻玩少男少女,算是完全踩在他雷點上了!不能殺,能廢唄。

鐵爾木藏在房屋夾層裡,照常忍著不出聲,觀察著一切,不知道他要躲到什麼時候,該怎麼做,他還太小了,什麼都做不了。鐵爾木已經能感受到巨大的憤怒、悲傷和恐懼了。

房頂突然消失,鐵爾木驚地呆住,衣領被抓住,鐵爾木瞪大眼一動不敢動,對上一張冷峻的臉,眼神鋒利的像刀一樣,鐵爾木覺得自已大概已經死掉了,但是身體長久訓練出的本能讓他在極度的恐懼中保持著清醒和一動不動,呆呆地和司空青對視著。

“居然還有個活的小崽子?”司空青把人提溜到明玄清面前,而後消失,明玄清拎著手裡的小崽子,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副蹲著的樣子被拎在空中,晃了晃,“你是誰?叫什麼名字?”

鐵爾木眼裡冒出淚光,這個金頭髮的姐姐看起來是好人,母親,我可不可以說話了?

直到整個王庭被肅清,鐵爾木一個字沒說,好歹腿伸直了,被明玄清提溜著,默默流淚,要不是看見他在哭,明玄清真聽不見他半點哭聲,不是,啞巴哭都有點動靜,這小孩什麼情況?

符代非常認真,把不同情況的人分類好,宿體,受害者,幫兇,無關緊要但確實活著的……司空青嘴角一抽,看著符代把人放的整齊得跟卷宗似的,職業病,絕對是職業病!

司空青朝明玄清彙報,“殿下,真正的宿體共計二十九個,而幫兇上萬人,其餘……”

王庭裡面拖出來一個漂亮的椅子,明玄清坐在椅子上,正對著王庭大門,翹著腿,手指敲著扶手。不能放,這裡面發生的事,這裡面的人一個都不能放出去。有些事情,光是傳出去讓人知道,就是惡劣影響。幫兇上萬……呵。

符代把鐵爾木放在了重要證人一欄,看他憋眼淚憋的都快厥過去了,手指點在鐵爾木穴位上,一下子哭聲震天,哭的十分慘烈。符代皺眉,好吵,又丟了一個星力罩把鐵爾木套住,自已吵自已去,別吵吵她們。

王庭很大,是玉衡最大最強的一個部落,任何一個部落單獨拿出來都不會是王庭的對手,在成為王庭之前,他們先是最強大的部落,推翻了從前的王庭,已經在玉衡這片土地上統治了許久。

但很明顯,即便他們的尊位足以統治整個玉衡,思維卻還是部落的思維,只願意管自家門前的事情,至於其他部落,不過是他們收取稅收的金庫罷了。

偶爾在賢明的王上統治之時,倒也有幾分責任心,願意為其他部落解決問題,但大部分時候都放任自流,才會讓玉衡出現多神信仰,數個部落之間相互征戰,打內也打外的情況。

司空青審人的手段十分粗暴,搜魂,這些人只要活著就行了,變不變成傻子無所謂,四部首領親審,青晤衛協助,將這些人的罪狀一一記錄。森源並不是他們動手的第一個部落,還有幾個小部落,在森源前面死的悄無聲息。

若不是碰巧白姜盯著火堆發呆,若不是正好明玄清碰上了花神祭,若不是正好數年前申屠進入了霜行部落,王庭淪陷一事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發現。這絕對是“蝻蠹”一次有組織有預謀的行動,將王庭迅速洗牌,直接換了天地。

二十九個宿體眼裡沒有半分神采,已經變成了傻子,但性命並沒有受影響,像玩偶一樣堆在囚籠裡。司空青遞上一份玉簡,“殿下,他們所犯之罪所做之行都在這裡了。”

明玄清接過,沒有忙著看,有什麼好看的,乾的全是噁心汙糟事。明玄清看著司空青,她眼底泛紅,搜魂搜多了自已也受影響,想必識海里不太舒服。“司空,坐。”

司空青乾脆原地盤腿坐下,即便坐下背也挺的筆直,看著明玄清,剋制著滿心殺意和滿腦子的暴虐。明玄清招手,讓符代、謝洮、百里飛星都過來一起坐下,他們都動手搜了魂,表情都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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