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綠林好漢”雲集的野狼崮表面上日日歌舞昇平、人人快活似神仙,其實背地裡卻暗流湧動——各人在打著各人的算盤……那個風騷勾人的茜姨原本跟韓無礙就有一腿,現在卻一門心思只想著要當上壓寨夫人!在她的小心思裡頭,“親上加親”那可是大吉大利之象——甚至還恬不知恥地自顧自美其名曰“雙申有幸”!

呈現出這樣的格局,註定野狼崮山寨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頭了!然而無可奈何的是:由於茜姨那個老騷狐狸一碗接著一碗的迷魂湯直灌了下去,頂不住誘惑的破狼每夜裡欲仙欲死,每日裡卻渾渾噩噩地過著……

過了沒幾天,畢藍縷在什葉城郊外的橘子洲神秘失蹤的訊息,終於傳到了凌雲臺。氣急敗壞的畢雲開火冒三丈,立即指令管家畢鷺:火速啟動“以牙還牙”計劃!

數天之後,什葉城錦王府就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揭發信函,那裡面所陳述的證據均確鑿可信——破狼等人的陰謀終於敗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在王府的議事廳上,錦王索布聞訊佯裝怒不可遏——實際上卻是想要趁此機會展示自己的軍威。次日,如狼似虎的西狄大軍火速開到,並立即鐵桶一般圍困住了野狼崮!

眼見前面已然走投無路,韓無礙還想從後山的峭壁上用繩子把自己墜下、偷偷潛逃,不料最後仍然被圍山的兵士發現——他一個慌神跌下懸崖,摔了個粉身碎骨!而破狼則聽從茜姨的計策,倆人假扮成一對普通民間的苦命鴛鴦躲過搜捕,之後慌不擇路地闖入了離魂窟附近的那片荒漠……

也許是由於疑心生暗鬼,這天午後就在他倆經過那片寂靜的沙洲之時,不遠處的幾聲沙鳴——竟登時嚇得他們魂不附體、落荒而逃……在慌亂之中,從茜姨的那隻大包袱的一個破洞,恰好往外面掉下了一樣東西:翡翠小人!這件被視為申屠家族見證之物的祖傳瑰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被遺棄在了茫茫黃沙之中……

數個時辰之後,一個衣衫襤褸、滿臉塵土的人步履蹣跚地經過了同一個地方。這個人蓬頭垢臉、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風沙撕扯成了一條條的形狀,根本看不出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目前我們只好暫且稱呼這個人為“風沙枯人”!

“風沙枯人”費力地高高舉起那隻乾癟的皮水袋,同時張大了嘴巴去袋口那裡接——希圖從裡面再得到一兩滴水……無奈,這個人的努力全部是徒勞的,他(她)輕輕搖了搖頭並嘆了一口氣——卻驟然發現:自己的腳下似乎踩到了一樣硬硬的東西!

在這樣鬆軟的沙地裡面,偶然碰到一兩件能硌到腳的東西——那可都是值得好好探究一下的!於是,他(她)即刻彎下了腰,從腳下的沙礫裡淘出了一樣東西,再用手輕輕地拂拭去了蒙在上面的灰塵……

“咦?”那個人瞬間頗感驚訝地愣住了,因為此刻握在他(她)手裡的——竟是一尊通體晶瑩剔透的寶石質地的小人雕像!雖然他(她)還不能明白這個小玉人到底是一件什麼寶貝,但是憑著直覺也基本上能夠判定:這件東西肯定是個極好的寶貝!於是他(她)趕緊將它妥妥地收進了懷中,開開心心地抬腳離開了……

當天晚上,“風沙枯人”十分疲憊地趕到了一處破舊的廟宇外面。他(她)抬眼一看,見在那塊搖搖欲墜的匾額上面,依稀可辨的幾個大字是“樊梨花廟”。“風沙枯人”悽然一笑,用乾枯的喉嚨嘶啞地說道:“這裡竟是梨花之廟,而我也叫做黎花……看來,這一切可算是——冥冥之中早已註定了的!也罷、也罷,既是早已註定,那我高黎花不如就此——長伴於這尊神祗之供廟吧!”

原來,這個在荒漠中經過長途跋涉來到這“樊梨花廟”的“風沙枯人”——竟是那失蹤已久的高黎花!這位痴情的不幸女子,從此在這座小廟裡當起了廟祝,一直苦捱到風燭殘年……

許多年以後,偶然經過這座舊廟的人們發現:在一個暗藏的壁龕裡,有高黎花精心儲存的那個翡翠小人,還有一個用黃楊木精雕細琢而成的俠客雕像。那位俠客正氣凜然的神態活靈活現,他生龍活虎的矯健英姿——因為衣袂飄飄而更加顯得栩栩如生!

……

在永威城侯家米鋪地下的“青溟之境”,剛剛送走師叔辛追虎的青溟君從內洞走了出來,陪著笑臉跟候在那裡的沈一溪說:“真是不好意思,讓沈大人久等了!”

沈一溪微笑著還了一禮,冷靜地說道:“無妨、無妨。倒是在你讓我等候的這段時間裡,我得以從容地理清了一下思路,也明白了你將要詢問的那個問題會是什麼。”

“哦?那你倒是說說:我會問些什麼?”青溟君有點好奇地問道。

“自然是——發生於一個多月前的嘉興倪家滅門慘案的真相了!”

“那依你所見,這個無頭懸案已經真相大白了麼?”

“此刻若是由青溟君來當主審官,我想……你自當是以為:那一大團亂麻一般、撲朔迷離的案情——在今夜必定可以水落石出了!”沈一溪目光如炬地盯著青溟君,一字一頓地問道:“青溟君倒是說說:我所說的,是也不是?”

青溟君嘴角不易覺察地動了一下——似是會意、又似是嘲諷,然後不動聲色地從懷中抽出了一張已經發黃的紙片,遞給了沈一溪……沈一溪滿腹狐疑地接過來一看,額頭上頓時青筋暴跳,臉上冷汗涔涔地問道:“這……果然就是……我當年出家之時的那份度牒?”

青溟君聞言,嘴角上雖然抽動得更明顯了,但卻語氣堅定地斷然回答:“不!你再仔細看看——這只是一張高度模擬的偽造之物。”沈一溪不由得幾步湊近了火燭之下,睜大眼睛對那張“度牒”細看了起來……

這下子,他終於看清楚了,在這份“度牒”註明持有人名字的那個位置上,寫的明明卻是——孑丸!

“孑丸?了凡?”沈一溪驟然發出了一聲不無悽楚的苦笑,仰天長嘆道:“究竟是哪個缺德鬼,一定要這樣來作弄人?害苦了貧僧一人不說,還那樣喪盡天良地戕害了那麼多的無辜之人?”他的面色一下子變得十分慘白,白得宛如外邊皎潔的月光,白得似乎連最後的一點生機也將要喪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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