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武當蓮花峰上,杜家家主暴斃而亡,杜家隨之一落千丈,直此在荊州地界,武當一家獨大,除了有著道門天師之稱的掌門張興瑞外,還有一個久居蓮花峰數年未出的蓮花仙人張盡安。

先皇崩殂,太子登基,改元永熙,新政頒佈,天下迎來短暫的安寧和太平。

武當山腳下,三徵道人羅淨堂撐著青竹杆站在武當山下,抬頭望向直衝天際的武當山,身邊的小道士初來武當,心中歡喜,不由得在石板路上跳了起來。

“道氣長存。”站在四字牌匾下,羅淨堂伸了一個懶腰,片刻後,一眾武當弟子快步下山,在向南川的帶領下快步來到山腳,同是道門弟子,人家武當弟子就是嶄新的青衣道袍,而他們身上的道袍則是破破爛爛的,小道士身上的早就不知道是幾手貨了。

“羅師弟,還真是你啊,多年未見,可曾安好啊?”看到羅淨堂的向南川多少有些意外,眼神中甚至多了一層很難被察覺的離別感。

上次來武當還是五十年前,那個時候的羅淨堂還不是現在這副邋遢模樣,羅淨堂衝著向南川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大黃牙,“吃得好,喝的好,什麼都好,嘿嘿。”

“師弟。。”向南川勉強一笑,說道,“師兄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哎。”羅淨堂打斷向南川的話,看了看身邊的小道童,小道童看向師父,傻傻一笑。

羅淨堂同樣一笑,看向向南川,向南川突然就明白了羅淨堂的意思,稍稍點頭,“既如此,那師弟就隨我上山吧,師兄在真武殿等著你呢。”

小道士跟在師父後面,一邊上山一邊好奇的看著四周,在揚州,他們的道觀說是一個道觀,實際上就只是一個小院子,揚州理學盛行,道門和其他九流的發展很受限制,他們的道觀因為沒有香火錢,早已經破爛不堪,若不是師父一直苦苦支撐,只怕早就荒廢了。

武當山頂,紫氣縈繞,和揚州清羊觀簡直天壤之別。

真武殿內,早就知道羅淨堂要來的張興瑞早已恭候多時。

來到真武殿前,向南川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抬手道,“進去吧,師兄在裡面等著呢。”

羅淨堂點了點頭,將小道童的手放在向南川手上,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以後你就跟著你向師伯吧,對了師兄,這是我清羊觀的獨苗,李洗觀,這小子是天生的陰陽之體,陰陽家那些老東西找我要了幾次我都沒捨得讓他走,我走後,你可不能讓我小徒弟受委屈啊。”

“師父,你要去哪啊?”小道童李洗觀不解的看著自己的邋遢師父。

羅淨堂俯身笑道,“師父能去哪啊,當然是進真武殿見你張師伯了。”

“那咱們還走嗎?”李洗觀瞪著眼睛問道。

羅淨堂望著眼前真武殿三個鎏金大字,搖了搖頭,“不走了,師父就留在這了。”

向南川拉著李洗觀往旁邊的大廣場上走去,邊走邊說,“洗觀,咱們就不在這裡打擾你師父了,師伯帶你去見見其他師兄和師叔伯們。”

李洗觀被向南川帶走,真武殿前,瘦弱的三徵道人注視著小道童的背影,眼角默默的流出一抹清淚,將小道童託付給武當,他也就安心了。

推開真武殿的大門,碩大的真武殿內,張興瑞獨自一人盤膝坐在蒲團上,正對著大門,檀木大門發出吱呀聲開啟的瞬間,這位武當掌門才緩緩抬起頭。

四目相對,三徵道人拿出殘破的佛塵,臉上的神色格外嚴肅,甚至帶著一種視死如歸的決絕,“師兄,我回來了。”

張興瑞點了點頭,長舒一口氣,喉嚨裡發出一陣沙啞的聲音,“好久不見,你怎麼成這副邋遢樣了。”

羅淨堂來到真武殿就好像回到自己的小破觀一樣,直接側著身子躺在面前的蒲團上,伸了一個懶腰,“你還好意思說我,嫁接國運這種事你都敢幹啊,當真是不要這身子骨了?”

“貧道肉體凡胎,不足掛齒,大奉千年基業事關天下黎民,孰重孰輕,一比便知。”張興瑞搖著頭說道,蒼白的臉上滿是坦然。

“國運衰微,龍脈被竊,若不是你二十年前強改國運,只怕現在的大奉早已覆滅,師兄,你已將國運治癒寧家五公子身上,為何現在又要如此?難不成你不相信他?”羅淨堂沉眉說道。

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掌門緩緩伸手,真氣流轉而上,一條五爪金龍虛影正默默的盤旋在張興瑞手中,羅淨堂瞪著眼睛看向金龍,沉聲道,“這不是當今天子。”

下一秒,金龍消散,化作無數金色光點,這些金色光點在半空中重新匯聚,在兩位道門大擎的注視下,化作三條金龍盤旋而上,三條金龍首尾相接,在半空盤旋。

羅淨堂眉頭緊皺,“三龍齊聚,必有大禍。”

“師弟,現在你明白我為何要找你了吧。”收回真氣,金龍瞬間消失,張興瑞佝僂著身子,眼中滿是熱淚。

羅淨堂起身搖頭,無奈嘆氣,“不就是延續幫寧家那小子再續機緣嘛,這有什麼難的,要知道當初在武當就氣運這方面,師兄你可一直沒有贏過我。”

是啊,若非如此,他張興瑞又怎麼會讓羅淨堂回來。

“師弟,實在是抱歉。。。”

羅淨堂起身,早在來武當之前他就知道了自己的結局,二十年前,張興瑞用自己五十年壽命將大奉國運換到了寧家,恰逢寧延出生,國運就這麼伴隨著機緣來到了還是襁褓的寧延身上;這些直到現在才被發現。

而今天,為了讓大奉國運延續,羅淨堂做出和當年的張興瑞同樣的舉動,用折壽的方式為寧延換取機緣,已讓他避開三龍亂世,為大奉再開太平。

羅淨堂起身,將自己的佛塵放在張興瑞面前,感慨道,“陪伴了我大半輩子了,雖然破了些,但還是捨不得,師兄,為了天下蒼生,您犧牲的夠多了,接下來就讓我來吧,天下道門可以沒有我羅淨堂,但不能沒有你張興瑞。”

聽到這些話的張興瑞早已經淚眼婆娑,老掌門顫顫巍巍的蒼老如枯樹的手掌,羅淨堂微微頷首,轉身便朝著真武殿後面的密室走去,密室的石門發出嗡嗡的聲音,張興瑞艱難的轉過身,一眼過去,便看到了羅淨堂的雙眼。

清澈又決絕。

石門關閉的瞬間,一聲悶響傳入老掌門耳中,張興瑞有些無助的放下抬起的右手,盯著眼前破爛的佛塵發呆,他這麼做算不算是自私?

羅淨堂的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這天下真的會想他所想的那樣重歸一統太平嗎?

真武殿的大門,羅淨堂進去後再也沒有出來。

夕陽日落,真武殿門口,一個衣衫破爛的小道士獨自一人坐在門口的石墩上,左手扣右手,時不時的仰起頭看看身邊的真武殿,他已經等了大半天了,可還是沒有等到自己的師父。

武當弟子途徑真武殿,看著真武殿門口穿著又舊又破道袍的李洗觀時,都是一臉的不屑,有些弟子身子甚至便走便冷嘲熱諷道,“這是哪裡來的叫花子,以為自己穿著道袍就是武當道士了?真是可笑。”

“就是啊,還坐在真武殿門口,幾位師叔也不說管管,若是被這小子壞了我武當氣運,那咱們就虧大了。”

。。。

類似的言語不斷從小道士耳邊響起,小道士頭都不抬,對於這些不善的言辭選擇置若罔聞,當初和師父在揚州受到的委屈不比這小。

李洗觀等啊等,等到日落西山,子夜風起。

微風拂過,吹在小道士臉上,正在打瞌睡的李洗觀瞬間一個激靈,當即喊道,“師父。。”

可是回應他的只有無盡的風聲,失落和委屈瞬間湧上心頭,小道童忍不住埋頭抽泣。

師父為什麼還不出來。

腳步聲響起,小道童猛地抬頭,月光之下,他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的邋遢師父,但是當他定睛再看的時候,眼前的身影卻變成了向南川。

“師伯。。”小洗觀怯生生的站起來,紅著眼睛低頭輕聲呢喃道。

向南川藍看了看李洗觀身後的真武殿,嘆氣道,“回去休息吧,你師父今天晚上是不會出來了。”

“那我師父什麼時候出來。”李洗觀輕聲問道。

向南川輕輕拉起李洗觀的手,朝著大殿廣場走去,邊走邊說道,“等到天下太平,百姓安居的時候,他就會出來。”

走到一半的李洗觀慕然回頭,真武殿的門口,他似乎又看到了師父的身影。

師父他說過,他來武當可是幹大事的。

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是頂天的大事了吧。

師父你放心,徒弟會一直在武當山上等著你,在真武殿門口等著你,等你出來的那天,咱們重回揚州清陽觀。

蓮花峰上,一位滿臉胡茬身披道袍的年輕道士突然睜眼,眼前的蓮池中一多蓮花驟然凋謝。

年輕道士轉身看向旁邊的武當山主峰,默默的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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