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之時,正值冬風乍起,西風怒號,吹的本就荒涼的西北群山更顯滄桑。

敦煌城內大街小巷人煙稀少,滿天黃沙吹的往來百姓眼睛都睜不開,在不遠處的寧府,五少夫人虞兮檸在二姐的幫助下正在房間裡和九九收拾行囊,朝廷要讓寧延去定州做州牧,寧延答應了,不日上任。

對於二姐關耘兒來說,虞兮檸和寧延這麼一走,她這個本就難熬冬天更難熬了,朝廷易主的訊息她已知曉,丈夫受困的事情她也知道,只是聽到這些訊息後的關耘兒既沒有大哭大鬧,也沒有哀嘆自己命運多艱,而是默默的點了點頭,隨即便走向打掃房間幫著大嫂照顧弘兒。

本該有個富貴日子的關耘兒卻接連遭受命運的重擊,這次她變得堅強了,眼淚一滴不掉,但是心中的悲傷卻是難以掩蓋。

揹著小布囊的莊十月左手握著纏好布條的葉墨劍,在他身後的叔祖母依舊是一襲白衫,腳不落地,兩人來到寧延院外,看著寧延一身白衣站在院中,腰間沒有一點玉器裝飾,長髮被一根長繩纏在腦後,多有風度翩翩美少年的感覺。

“公子。”莊十月走上前來,輕聲拱手。

此次寧延入定州,除了要小心殷都方面的明槍暗箭在,最重要的便是在定州建立起自己的勢力,除了目前還在平牢關的許慕梁外,半旬之前,寧延還讓聶紅衣和孔真玄去了蒼同城,一來是給楊寅打招呼讓他提前做好迎接州牧大人的準備,二來就是提前去探探看看定州有沒有什麼牛鬼蛇神一類的人物,沒有最好,若是有,那就提前動手,寧延可不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免得嚇到當地百姓;此外,寧延還準備將神虎飛豹軍帶去定州,定州無兵可不行,若是再次碰到北蠻南下,難不成讓平牢關再被破一次?

別人擔任定州牧的時候可以無兵,但他寧延不行,你朝廷不派兵,那我寧延自己帶兵。

在項州因為財政和人口壓力,神虎飛豹軍到一萬就已經是極限,若是在定州可就沒有這麼多的問題了,到時候不管是擴兵五萬還是十萬都由他寧延自己說了算,至於殷都那邊若是兵部來問詢軍隊情況,高興了回一句,不高興了,鳥你都不鳥一下。

他寧延會讓高昌明白,當年殷都珍寶齋那頓飯不是白吃的;既然你高昌敢讓我寧延來定州,那我就讓你知道,你這個決定有多愚蠢。

“來的有些早啊。”寧延悠悠一笑。

“公子,我有句話不知道該說不該說。。”莊十月有些難為情的看著寧延。

“大老爺們的,扭扭捏捏的幹什麼,項州的話項州說,別給本少爺帶去定州。”寧延自顧自的說著。

寧延靠在門牆上,莊十月就站在他對面,手握葉墨劍的少年沉聲拱手,“殷都鉅變,天子崩殂,平川王登基,如此之局可用亂世形容,亂世生英雄,公子與大公子皆乃當世英傑,手下兵多將廣,何不趁此機會闖出一番大業出來,難道您就甘心一輩子寄人籬下,偏居一隅?”

這個即將上任的年輕州牧嘿嘿一笑,看著莊十月笑著問道,“這是你想知道的?”

“不止是我,所有項州百姓都想知道,在項州,寧家要遠比遠在千里之外的皇家更讓百姓尊崇。”莊十月倒是說了一句真話,當然這也是他來敦煌這幾年的親身感悟。

寧延聳了聳肩,自得說道,“那皇宮廟堂太大,我和大哥都不喜歡,坐著不踏實。”

“僅此而已?”莊十月下意識的追問道。

這種玩笑話怎麼都不是莊十月想知道的答案,他覺得他應該從寧延口中聽出類似於忠義之臣盡忠於國,身為人臣豈可行僭越之事這種話,但是這些話若是從寧延嘴裡說出來,那又有幾分虛假,畢竟他莊十月所認識的寧延可不是那種一口一句聖人語的大聖人。

可若是寧延說了他真想起兵,殺到殷都將那狗屁皇帝一刀斬首,自己做這個皇帝;那他是不是又會覺得寧延是一個奸佞之臣,是一個顛覆大奉千年王朝的惡徒;可是他所認識的寧延也不是這種人。

寧延是一種什麼樣的人呢?莊十月看來,他是一個肯背罵名的鐵骨錚臣。

其實呢,寧延只是不想父親拼盡全力所保護的國家毀在自己手裡,如此而已!

莊十月問完後他就後悔了,這個問題他就不該問。

“僅此而已。”讓他更意外的是,寧延居然回答了他,神色堅定。

莊十月拱手致歉,寧延倒也沒生氣,有些話問出來總比一支憋在心裡好。

片刻後,虞兮檸和九九帶著收拾好的行禮走了出來,身後的二姐關耘兒眼含熱淚,萬般不捨。

跟在莊十月身後的叔祖母看到九九拎著大包小包走了出來,當即飄忽向前,接過九九手中的包裹,往馬車裡送。

寧延走上前去,來到二姐身邊,輕聲安慰著這些天心中煩苦的二姐,“二姐,別擔心,等定州那麼事情辦順了,我就和兮檸回來看你。”

“你是做大事的人,和你二哥一樣,二姐當然知道著小小的寧府留不住你,你放心吧,二姐沒那麼不講道理,去了定州就好好幹,做出一番大事出來。”秋水眸子泛微波的二姐熟練的幫著寧延整理衣衫,她很欣慰,那個在殷都被冠以紈絝之名的小延子如今也要成為正三品州牧了,她是打心眼裡高興。

當年她的丈夫也是這樣意氣風發,從國子監結業,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之時;可是如今呢,卻是身在殷都而不知生死,若是可以,她倒是希望當年自己可以勇敢一點留在殷都,陪在他身邊;項州冷了,殷都也下過雪了,不知道現在的他穿得暖嗎?夜間讀書之時有下人丫鬟幫他熬一碗熱粥嗎?

越想越心酸的二姐努力忍住淚水,抬頭看向臉上長出胡茬的寧延,輕聲說道,“時間不早了,大公子還在等著你呢。。”

寧延稍稍頷首,緊緊抱住二姐,捨不得鬆手,直到大嫂抱著孩子帶著一大群丫鬟下人帶著一大堆包裹走過來的時候才鬆開手。

“大嫂,天氣這麼冷,你怎麼抱著弘兒出來了,這弘兒著涼了可怎麼辦?”剛放好行禮的虞兮檸看到大嫂走來,趕緊迎上去,輕輕的幫弘兒裹緊身上的棉衣。

寧延也聞聲而來,看著大嫂懷中熟睡的大侄子,目光溫柔,“大嫂,您怎麼也來了,不是說好今天就二姐送嗎?”

大嫂程雙雙微微一笑,轉身衝著身後的丫鬟下人使了使眼色,那些下人丫鬟就懂事的將提前準備好東西往寧延馬車上塞,“這些可都是我昨個晚上精挑細選才挑出來的,有瓜果吃食,有衣物床鋪,還有一些兮檸喜歡的小玩意,這不是怕你們剛去定州不習慣嘛,就想著帶些自家的東西,用的時候能順手些。”

“大嫂。。”虞兮檸挽著程雙雙的胳膊,貼在她身邊撒嬌,像個小姑娘一樣。

既然是大嫂精心準備的寧延也就來者不拒,自從爹孃走後,大哥常年不在家中大嫂無疑就成了一家之主,這些年為了寧家她上下操勞,這些寧延都看在眼中,長嫂如母,這句話用在程雙雙身上在合適不過。

一來二去,當寧延帶著莊十月從寧府出來趕往城門口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莊十月趕車,寧延騎著小白走在前面,城門口處,大將軍寧鶴早已等候多時,城門外的原野上,補充完兵員成建制的神虎飛豹軍將士各個意氣風發,站在城外如同天神一般。

寧鶴身邊,齊山崗,陳辛如,鄭廣原,李風荷等一眾將領皆來相送,讓寧延最意外的是一群金甲黑甲的將軍聲旁還有一個即便裹著一層厚厚棉裘還是凍得鼻尖通紅的徐天亮;在徐天亮身後還有一個黑布矇眼的女子,這女子對寧延來說也是老熟人了,正是當初差點將他一劍刺死的李清泉。

“大哥,諸位將軍,多謝相送。。”寧延勒馬來到寧鶴身邊,衝著寧鶴拱手行禮。

寧鶴稍稍頷首,身後將軍也是同樣拱手低頭,還之以禮。

徐天亮勒馬來到寧延身邊,也學者武將的樣子拱手行禮,但這禮節也太不標準了些,“五公子,徐天亮有禮了。”

寧延是怎麼也不明白就徐天亮這瘦胳膊瘦腿的居然能被江湖女魔頭李清泉看中,也不知道對這小子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怎麼?徐公子這是要跟我去定州?”

寧鶴稍稍一笑。看著無奈搖頭的徐天亮笑著說道,“正是,定州剛剛經歷劫難,民生百事都需要人盯著,那定州的官員沒幾個靠譜的,我放心不下你,跟錢大人好說歹說說了好幾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說服他點頭讓徐公子跟你去定州,徐公子可是錢大人親點的接班人,你小子可別小瞧了他。”

“徐公子的能力我可是有所領教的,哪裡還敢小瞧啊。”有個精通政事的徐天亮跟在自己身邊,寧延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後了,“嘿嘿,那我就多謝大哥和錢大人了。”

說罷,寧延直接一把拉過徐天亮,這一把差點沒把這個看起來體弱多病的讀書人拉的散架了,只見寧延貼在徐天亮耳邊,輕聲說道,“徐公子,那日後我們可要多多合作才行啊。”

徐天亮打著哈哈拱手道,“在下定竭盡所能幫助公子治理定州。”

得了徐天亮的答覆後,寧延起身衝著寧鶴辭行,“大哥,弟弟走了,弟弟這一走咱們兄弟再見面就不知是什麼時候了,但大哥你放心,弟弟一定會在定州做出一番大事出來,決不讓您失望,也決不讓爹孃失望。”

戎馬多年的寧鶴望著這個對著自己一字一句說著離別之語的弟弟,心裡不由得一酸,眼角泛紅的他仰著頭,擺了擺手。

風沙太大,迷了這個久經戰場少年將軍的眼。

城外,老將軍池明淵帶著呂翊,舒鴻,舒鈞等一眾將士站在行伍之前,在寧延出城之後,全體將士齊聲吶喊一聲,聲如雷震。

池明淵快馬來到寧延身前,嘿嘿一笑,“走吧,時候不早了。”

“出發!”隨著寧延一聲令下,一萬將士東出神鬼谷直衝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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