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蒼同城後就是一片荒野,手握竹扇,腰胯白馬的耶律長齊正慢慢悠悠的朝著北邊晃去,對這一趟的定州之行,他倒是還挺滿意。

寧延不出意外的拒絕了自己的好意,在他做出前往定州這個決定的時候,還挺猶豫的,他既擔心寧延會答應自己的,又害怕寧延拒絕自己;如果他答應了,那他還是當初和自己初次見面就敢開懷暢飲的寧延嗎?

他的心裡還是希望寧延拒絕的,最終的事實也證明他沒有看錯人。

可是,有這麼一個對手存在,對他們來說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呢?

約莫走了十里地,一旁的廢棄村落中突然走出三個穿著百姓服飾的男子,他們齊刷刷的站在耶律長齊身前,行著北蠻軍禮,“少主。”

“久等了,我們該回去了。”耶律長齊沉聲說道。

眼前的三人便是當年在杏花村被耶律長齊收為己用的宋奎,張秀成,韓培三人,現在的三人無論是氣質還是言行舉止都透露著一股軍人氣息,這也是多年軍旅生涯的結果。

“少主,就這麼回去了?”宋奎意外的說道,他們少主費了這麼多心思,甚至不惜花費千金來隱藏自己行蹤來到定州結果就是為了見那寧延一面,這多少讓宋奎感到不值當;儘管寧延的名字在北蠻傳的神乎其神,可他仍然覺得一個小小的州牧怎麼能配得上身負皇家血統的少主親自拜訪呢。

“該見的人的人見了,該說的話說了,不回去幹什麼?留在這裡找死啊。”耶律長齊輕笑道。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宋奎趕緊解釋道,“只是替少主感到不值。”

“其實很值得。”耶律長齊笑了笑,從袖口裡取出一小壇青梅酒,晃了晃瓶子,“畢竟喝到了青梅酒。”

“啊?”

耶律長齊未再多言,一馬當先便朝著邊境狂奔而去,身後三人緊隨其後。

。。。

耶律長齊走後,寧延走上敦煌城頭,目送這個偽裝成書生的敵國皇孫離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一望無際的黃沙中。

少年州牧一邊敲打著久經戰場的城垛一邊默默感慨,這耶律長齊膽子是真大啊,敢直接來定州找自己,是真的相信自己不會動他還是在別有心計啊?

徐天亮悄悄的走上城頭,站在寧延身邊,發覺身邊多了一個人,寧延笑著打趣著自己的左膀右臂,“本少爺可以忙裡偷閒送送故人,你可不行啊,這定州還得靠你啊。”

徐天亮笑了笑,“有飛鴻一路盯著,不會出什麼事的。”

“我不是不相信他。”寧延故意遲疑了片刻,沒有說出來,徐天亮也是心領神會。

“這耶律公子的身份要是洩露了,一旦鬧到了殷都,可有你我受的。”徐天亮搖頭苦笑道。

“所以說呢。。”

“剛剛你和耶律公子吃飯的時候,清泉把廂兒帶過來了,二夫人去殷都的時候沒帶著她,大夫人一合計,就讓清秋帶廂兒來了,我自作主張把廂兒送你府上了。”徐天亮站在寧延邊上,輕笑道。

寧延回頭看向徐天亮,越看徐天亮越覺得他特別像那些滿腹經綸的讀書人,但他的讀書人和耶律長齊的不一樣,人家一看就是那種出生書香門第的富貴書生,而他更像是寒門所出的貴子。

“謝了。”寧延沉聲一笑。

“對了,你招人招的怎麼樣了?”寧延追問道。

提到這事就感到頭皮發麻的徐天亮搖了搖頭,苦笑道,“朝廷那邊說了,今年國子監結業的學子全部補充在了殷都和其他各州,咱們州沒有名額,再說了,就算有名額,就現在你在殷都的名聲,也不一定有人願意來;所以現在咱們的官員缺口只能靠咱們自己解決,不過就現在的結果來看,並不理想。”

去年北蠻南下,定州有骨氣的官員全部幾乎都犧牲在了戰場上,而那些苟活下來的不是辭官就是跟著慕容灼灼去了北蠻;本來就沒剩下多少的官員又被寧延一折騰更所剩無幾了,而這些所剩無幾的官員中能委以重任的更是屈指可數。

若不是因為官員缺口太大,他徐天亮至於年紀輕輕就天天掉頭髮嗎?

“不想給就算了,本少爺就不信離了他國子監我定州還活不成了。”寧延賭氣似的說道。

“在等一兩個月吧,等到徹底開春了,去雍州和靖州看看,看能不能招些人過來,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找錢大人幫忙了。”徐天亮嘆氣說道。

想來想去除此之去,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就在兩人談話之時,一隻信鴿從遠處飛了過來,在寧延頭頂盤旋,一看就是飛鴻信鴿的寧延伸出手臂,信鴿直直落下,開啟信鴿腿上的信件,看完後的寧延神色無比嚴肅。

從寧延手中取下信件的徐天亮看完後也是神色緊張,“南邊出事了。”

。。。

交州,鎮南關。

太武政變對鎮南關的影響並不大,你殷都的天子換來換去,鎮守鎮南關的還是他們,不管你殷都如何鬧騰,只要他們保證邊境安全,不讓外族有機可乘就已足矣;不過隨著初春的到來,鎮南關外的南戎和南越似乎變得不安分了起來。

正月剛過,鎮守鎮南關的周秉業就接到了斥候的軍報,說是南越與南戎聯合發兵二十萬,不日北上,妄圖攻破鎮南關,直取交州。

看完軍報後的周秉業不敢大意,平日裡這些南邊蠻夷也會擾關,但都是些小打小鬧,不過幾百人,多了也就幾千人,對他們來說根本不足為慮;可是這次不一樣,這次可是二十萬聯軍,搞不好就真的陰溝裡翻船了,畢竟他們鎮南關滿打滿算才不過三萬人。

看完軍報後的周秉業不敢耽擱,直接將軍報原封不動的送去了殷都,這下可讓剛安寧下的殷都又熱鬧了起來。

如果說慕容灼灼南下是在樂秦意料之中的話,那麼這次南邊出事就是打了樂秦一個措手不及。

這打仗打的是什麼,是錢,是人,是糧食。

經過數日早朝的商議後,高昌大手一揮,直接任命周秉業為平南將軍,統領三萬交州軍死守鎮南關;若是放在之前還能讓汕州的鎮南軍支援一下,現在連汕州自己都是自身難保了,哪裡還有心思顧得上他們交州啊。

此時的周秉業站在軍營前一邊看著手下操練,一邊開啟殷都兵部的調函,看完後整個人臉色一陣鐵青。

旁邊的老姚慢吞吞的走過來,打著哈欠問道,“朝廷那邊什麼意思啊?”

“不給人,不給錢,不給糧食。”周秉業的總結倒是精闢。

老姚沉聲一笑,其實他們也不指望朝廷能給他們多少幫助,同樣都是邊軍,看看人家北地軍,項州軍,還有之前的鎮南軍,再看看他們交州軍,這差距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啊,“就算不給這仗也得打啊。”

周秉業感慨道,“咱們都在這守了幾十年了,就算死在這裡也沒什麼,可我就是擔心大小姐,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到了閻王爺呢,我可沒辦法給老將軍交代。”

老姚大概是猜出了周秉業的心思,笑眯眯的說道,“這個就別擔心了,要是咱們真的頂不住了,我就派人把小姐送到桂郡,在哪裡你總放心吧。”

周秉業搖頭苦笑,“放心。”

時間一天天過去,斥候送的關於南戎和南越的情報是一天比一天頻繁,已經是一天一送了,而最新的情報顯示,南戎和南越的大軍已經到了距離鎮南關不足五十里的地方了,只要他們願意,隨時就能打過來。

此時的鎮南關也許是感覺到了戰事即將來臨的緣故,整個鎮南關內的氣氛格外沉重,弓弩,落石,滾木,火油這種守城器械被一件又一件的送往城頭,將士們的臉色也不再像之前那麼輕鬆,而是肉眼可見的嚴肅,整個鎮南關似乎都籠罩在了一股戰鬥即將來臨的壓抑之中。

這天素素起了個大早,將準備好的柴火扛在瘦小的肩膀上送往火頭軍的營房,她能明顯感覺到是有大事發生了,在鎮南關這麼久,見多了慷慨赴死和生離死別後,素素也變得對戰爭敏感了起來,在這種氛圍下成長起來的人怎麼會察覺不到戰爭來臨的前兆。

一旁的老姚看到素素扛著柴火走過來,趕緊衝上去取下大小姐肩膀上的柴火,心疼的說道,“哎呦,我的大小姐,誰讓你幹這些活了,您啊快去歇著吧。”

“沒事,姚叔,我能行的。”素素抹了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微微一笑。

看著眼前穿著粗衣,被曬得黝黑的大小姐,老姚心中不免心酸,誰家的大小姐天天吃著粗茶淡飯跟一群糙漢子住在一起啊?

“大小姐,這些粗活累活您交給我們就行,可別把您給累著了。”老姚擔心的說著。

素素搖頭一笑,“姚叔,我可不累;我聽少爺說他們項州有支軍隊裡面全是女子,女子從軍,那可要比我累的多呢,我呢,雖然不能像她們一樣上陣殺敵,但是幹一些力所能及的小活,還是可以的。”

老姚無奈搖頭,看著素素如同林中春花一般的笑容,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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