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奉永熙元年七月,在經歷了歷時一個多月的永熙之論後,由吏部起草,丞相,天子雙重蓋印的永熙新政正式在大奉頒佈。

新政各項條款律令加起來共計兩千三百字,共分三項,第一項吏治革新,大體內容不過就是朝堂上的那些措施,不過為了權衡這些老臣,還是做了不少的讓步;第二項革新經濟,這一項革新是寧楓提出的,削減中央財政支出,增強地方財政,加強中央對地方財政的干涉,減少賦稅,增強百姓收入,削減農業稅收,增強商業稅收,重農抑商是大奉千百年來不變的宗旨,農業是立國之本,而這項措施的頒佈將矛頭直指江南一帶的富商,為此,還在經南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第三項便是由魏正醇親自起草並且負責實施的民生百計,關於惠民利民的政策列舉了足足一百零三條,因此被稱民生百計;從百姓衣食住行到未來婚喪嫁娶,事無鉅細,全部列舉其上,包括春耕減稅,宵禁限時,耕種補貼,婚喪補助,家中有軍戶者按參軍時限按照三比一減稅,參軍三年者,可免一年賦稅;同時獎勵耕織,由地方官府通緝,凡地方耕織名列前茅者,可在當地官府領取一定獎勵,這個獎勵從數額上來看,還不是少數。

新政剛剛施行,就在大奉引起了不小的反響,有質疑的,有支援的,有不理解的,甚至還有直言反對的;因為永熙新政的頒佈,魏正醇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被加封為大奉少師,這個少師雖說只是一個虛名,並無實權,但對於魏正醇來說,二十多歲就能擔任少師之名,對他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能力的認可呢。

初夏風起,魏正醇和一眾護衛走在殷都街頭,新政頒佈一個月了,魏正醇也很想看看下面百姓對新政的看法,政治改革的根本是為了穩定大奉的統治,而只要百姓穩了大奉才能穩。

不過來到城門口視察的魏正醇發現新政實施的效果並不明顯,自己新政規定的清清楚楚商戶擺攤之時早晚各延長一個時辰,可是當他來視察的時候發現這些商戶還是和之前一樣,在午時過後就動身離去,而新政上規定商人離市的時間明明是白天未時,夜間戌時;這一個時辰看似不多,可是對這些商戶來說能多擺一會就能多一會的收入,如此好的政策擺在這裡,為何還要按舊制來呢?

一時間不得其解的魏正醇來到殷都都護府,見到了殷都府衙張心侃,張心侃看著面前這位身著紅冠鶴袍的少師大人,是趕緊低頭行禮,恭敬的不能再恭敬。

魏正醇走進府衙,坐在這個昔日裡殷都府衙才有資格坐的光明正大牌匾下的寶座上,沉聲道,“張大人,本官今日前來不為他事,就是想問問你關於新政的情況,新政頒佈最先受益的自然是皇城根的百姓,你作為天子聖城的父母官對於新政實施一個月來的表現作何評價?當然了,你不需要特意迎合與我,本官只是想知道最真實的情況。”

張心侃嚥了一口唾沫,尷尬的抬手道,“承蒙少師大人關心,新政實施後,下官就帶著府中衙役四處宣傳,張貼告示,派人走街串巷的朗誦,就是希望百姓能明白朝堂的一片苦心;新政實施一個月來,還是取得了一定成效。”

“取得了成效?具體的呢?”魏正醇沉聲說道。

張心侃稍稍一愣,想了半天開口道,“放款宵禁,獎勵耕織的同時為商人謀得一定利益,這些商人雖然交的稅對了,但經營時間變長了,總體來說還是利大於弊的。。”

“夠了。”魏正醇聽不下去張心侃這一套官方說辭了,這也從側面反應了目前大奉底層官員的辦事方法,那便是,彬彬有禮,謙遜有度,一問三不知,對上客客氣氣,對下一無所知;張心侃起初也不是如此,可是在經歷了永平末年的官員大洗牌後,越來越多的官員不敢再多管閒事了,也不敢再多問;對上面的命令不是機械的執行便是像個木偶一樣原封不動的公佈於天下;百姓不明所以,變得渾渾噩噩;上面官員不作為,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整個底層官場就像一潭死水一般,毫無波瀾。

而竭力想改變目前大奉局面的魏正醇等人就像是在這潭死水中扔進了一塊巨石,但這塊巨石能否攪動波瀾,關鍵還得看這些底層官員能否推波助瀾,如若還是和之前一樣毫無作為,不管不顧的話,即便是上面跑斷了腿,下面也還是一無所獲,時間一長,巨石沉底,這又是一潭死水。

為此魏正醇在聽了張心侃的話後,雖然生氣,但也無奈,連皇城根的府衙都是這樣,那天下十八州的就更不用說了,官府不作為,深受其害的還是百姓,魏正醇起身呵斥道,“張大人,還記得您剛上任時也不是如此,那個時候您還曾上書朝廷為百姓減稅,如今怎麼會變成如此模樣,新政頒佈,這不正是您所期望的那樣?您呢?不管不顧,不聞不問,這難道就是您的坐在這個位置最後的結果嗎?啊?”

魏正醇氣呼呼的拍著屁股下面的椅子,張心侃是沒有想到自己一把年紀居然要被一個後生呵斥,一時間那份自尊打敗了心中對鶴服的恐懼,緩緩起身,不慌不忙的卸下頭頂的官帽,隨後長嘆一聲,說道,“少師大人,新政的條例我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過了,確實是一個利國利民的好政策,不過您還是太年輕了,像您這樣一入朝堂就像出人頭地,名留青史的官員我張心侃見得多了,他們那個不是上任的時候,洋洋灑灑一大篇的長篇大論,治國之策一個接著一個,然而成效呢?那就是千百年來,大奉的制度依舊還是延續舊制,屈閔,王海晏,一代雄才,最後呢,紛紛落的人頭落地的下場;大奉這潭水太深了,不是我張心侃不作為,而是我不敢作為。”

魏正醇雙拳緊握,這一刻他才知道在朝堂上和那些老一輩官員吵得不可開交所換來的這個新政在真正實施的時候壓力這麼大。

魏正醇說到氣憤之處,從旁邊的木架上拿出一大捆文書,指著這些落滿灰塵的文書說道,“少師大人,這是從開國以來殷都府衙所接到的各種改革策論,不誇張的說,這裡的足有一百份有餘,平均十年就有一篇;然而每次我們這些府衙以為百姓終於能過上好日子的時候,這些革新政策就沒有了後續;新行政策一紙令下就被廢除,朝令夕改的事情數不勝數,面對百姓的不理解,我們能有什麼辦法,我們上要應對上面的不管不問,下還要安撫被欺騙的百姓,出了差錯就是我們的錯;我們這些底層官員拿著這微不足道的俸祿卻幹著最苦最累的活,說真的,不僅百姓不信任官府,就連我們自己都不信任自己了。”

魏正醇一時間被說的有些無地自容,官府失信於民,這是大忌;在張心侃看來,這次的新政條令是成功的,是可取的,但這次新政能堅持多久,能否真正堅持下來確實未知,獎勵耕織,鼓勵商市,獎勵是很誘人,但大奉百姓已經不相信官府了,他們雖然心有期待,但卻對此並不抱信心。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新官上任三把火,萬一這新政也是三把火的功夫呢?與其這麼折騰,倒不如按照以往的落得清靜。

魏正醇走到張心侃面前,張心侃本以為自己這個府衙要做到頭了,卻不曾想魏正醇恭敬的扶起他,退後兩步,躬身拱手道,“張大人,剛剛是本官失言了,是我想的太過簡單了,把自己的所見所聞簡單的歸咎於官府的不作為,不察民情,在來之前我看到商人未到未時紛紛離市本以為是官府宣傳不利;現在看來,不是你們的問題,而是我們這些平日裡在太和殿高談闊論的所謂高官的問題。”

“少師大人。。”張心侃看著魏正醇,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總覺得這個少師大人和以往的都不太一樣。

魏正醇起身說道,“張大人,你且放心,我魏正醇在太和殿前許下諾言,此生當仿效屈閔海晏之流,革新政治,重整大奉,為君分憂,為民請願,贏得生前身後名;新政絕不只是做做樣子,而是貨真價實的利民之疏,以後的新政就是大奉的治國之策,處事之本,流傳千年百年,絕不斷息。”

張心侃虎軀一震,微微驚愕,“當真如此?”

魏正醇頓時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出現在自己身上,這或許就是當年屈閔,王海晏所肩負的壓力,惟變所出,萬變不從,改革變法之路,自古以來就是一條前無古人,滿是荊棘的崎嶇之路,所扛旗著,無一不是荊棘叢中過,遍傷體與魄;但也唯有如此,方顯這些革新大家的意志堅定,百折不屈。

屈閔有言,“力盡心終在,身亡勢亦成。”

放眼天下國之俠士,終其一生也不過如此。

“當真如此,今日我便要讓這世間百姓看看,何為新政。”說罷魏正醇便毅然決然的走出殷都護府,帶著身後手下來到殷都城東門,挑了一個大空地,隨後皺眉道,“去買一根木頭,立在此處,不可賒賬。”

“是。”身後的手下不解這個年輕少師的意思,只得領命退去,片刻後便扛來一根兩米長的木頭,立在空地中央。

這當朝少師莫名其妙在東門立柱的訊息很快就傳遍了殷都街頭,惹得百姓紛紛圍觀,就連張心侃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來到了城東,看看這位年輕的少師,如何實現它的偉大抱負。

在看到四周百姓將這塊空地圍的水洩不通的時候,魏正醇起身朗聲喝到,“各位鄉親父老,本官姓魏名正醇,大奉吏部侍郎,領少師銜;這城門口的新政便是出自我手,諸位可有了解?”

百姓紛紛露出驚訝的神情,一時間議論紛紛,不敢相信那個新政居然出自如此年輕的少師之手,甚至有百姓議論說魏正醇會不會是大奉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少師啊。

看到百姓議論不絕,魏正醇再度開口道,“諸位,今日我來並非強推新政,而是再次想和各位做個交易,不知可否?”

“少師大人,是什麼交易啊?”

下面的百姓迫不及待的說道,當朝少師和他們這些平民老百姓做交易,這還真是破天荒的頭一次,大家都對此好奇不已。

而魏正醇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只見他從身上拿出一枚金錠,就這麼明晃晃的放在手上,然後指著面前的柱子說道,“這個交易很簡單,誰能把這柱子扛到城門口,我就把這錠金子給誰,怎麼樣,有人試試嗎?”

“啊?這麼簡單。。”這下,人群中一片譁然,這從空地到城門不過百步距離,這柱子也不是什麼巨木,幾乎是個成年男子就能不費吹灰之力的將這柱子搬到城門口,大膽一點,一些女子也未嘗不可,這麼簡單的事,這個少師大人居然給一錠金子,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這開玩笑吧,這不是誰都行嗎?這位少師大人不會再拿我們逗樂子吧。。”

“我覺得也是,這官家人啊,就是信不得,我就不信了,這麼簡單的事,他真的會捨得那一錠金子?”

“是啊,你信嗎?反正我是不信。。”

。。。

百姓議論聲經久不絕,雖然沒人願意前來搬這根木頭,但也沒人退下,因為他們心裡都在等,看有沒有人做這個冤大頭,在這世界上從來不乏看熱鬧的人;但卻缺少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百姓不走,魏正醇也不退,就這麼一直僵持著,一個時辰後,一個鐵匠裸著上半身走了進來大喊道,“我來。”

人群驟然安靜,定睛看去,是一個鐵匠,魏正醇露出欣慰的表情,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若是沒有,只能說明你的籌碼不夠。

鐵匠衝著魏正醇行禮後,長舒一口氣,來到木樁面前,卯足了力氣往起一舉,或許他覺得這其中可能是有貓膩,然而事實卻是,這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木頭,鐵匠疑惑不已,這木頭也沒問題啊?

在眾人的注視下,鐵匠一步,兩步,五步,十步。。百步後便將木樁立在了城門口,木樁落地的瞬間,濺起一地塵土;而此時圍觀的百姓早已經將東門圍的水洩不通,都在看這位少師大人接下來如何行事。

當鐵匠放下木頭後,魏正醇衝著鐵匠拱了拱手,隨後拿起手中的金子,在四周百姓的注視下,走到鐵匠面前,將金子放在了鐵匠手裡。

這一刻,全場譁然,紛紛震驚;都在感慨,這位少師居然真的將金子給了鐵匠。

鐵匠也是高興不已,這金子足以讓他這輩子都過上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而這一切居然只是因為自己扛了一根木頭。

但,機會總是留給勇敢的那個人,這金子便是對他勇敢的獎勵,更是對他還對朝廷保持著最後相信的獎賞。

魏正醇起身大喝道,“君子立世,言必信,行必果;君子行諾,重於千金;今日我魏正醇在此可以毫無顧忌的告訴大家,新政之策,皆是吾言,信與不信,行與不行,皆在爾等一息之間。”

“好。。”這一刻,四周百姓紛紛鼓掌,掌聲雷動,震得旁邊的張心侃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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