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江城。
還是四月天的尾巴。
暮春的寒意尚未消散,氣溫有點低。
微風從畫室的窗戶翩翩吹入,帶著絲絲涼意。
孟晚星不禁縮了縮脖子,起身去關上窗戶。
她已經不記得這是她第幾次被陸支原叫到畫室作畫了。
她在畫室沉心靜氣的完成了一幅畫,抬頭時,已是暮色時分。
她高中是油畫藝術生,憑藉著油畫特長才勉強踏入江城的最高學府。
上了大學,雖然主修課程是西班牙語。
但她也輔修了油畫課,渴望在藝術道路上更進一步。
但她的導師陸支原每次看到她上交的作品,都不禁搖頭嘆息。
【你的畫作雖能清晰地描繪出每一個細節,但卻流於生硬。】
【人物沒有神韻,景物沒有靈魂,目前只能算是初級的臨摹者。】
這是她的導師給她的評價。
字字都像利劍,刺穿了孟晚星的自尊。
如此,她什麼時候才能達到她偶像的水平……
要……放棄嗎?
想到這裡,孟晚星默默地收拾好畫具。
背上揹包,走出了畫室。
夜幕低垂,月色皎潔明亮,夜晚的氣息漸漸瀰漫開來。
她低頭看了看時間,才七點多,不算太晚。
她決定去一趟江城畫廊,找尋些作畫的靈感。
當她匆匆趕到畫廊時,卻發現工作人員正準備關門。
孟晚星神色疑惑地站在畫廊門口。
工作人員才注意到她的存在,微笑著說:“抱歉,我們今天已經閉館了。”
“現在就閉館了嗎?”孟晚星有些驚訝,她看向工作人員,“你們的開放時間不是早上十點到晚上十點嗎?”
她低頭看了看時間,“現在才八點半啊。”
工作人員禮貌地回覆:“我們畫廊這幾天在裝修,所以閉館時間提前了兩個小時。”
聞言,孟晚星點了點頭,“好吧,謝謝。”
來的那麼不湊巧,略顯遺憾。
既然今晚閉館了,那就明天再來吧。
她轉身,想走向附近的公交車站,準備回家。
就在轉身的一剎那,忽然被一個人冷不丁的撞了上來。
他手裡那一桶藍色的油漆毫無預警地潑在了孟晚星的身上……
一股刺鼻的油漆味讓她胃裡一陣翻湧。
油漆沿著她的脖子緩緩流淌,沒入了衣襟。
孟晚星強忍著胃裡的不適,瞪大眼睛,看著自己滿身的髒汙。
渾身都是黏膩的油漆。
那一刻,她心裡有千軍萬馬在奔騰……
那人是畫廊的施工人員。
他的臉上滿是驚慌和歉意,“對不起對不起。”
是個年輕的男孩子,模樣像是剛輟學出來務工的未成年。
臉上還露出不知所措的忐忑。
看到那樣實誠的一張臉。
孟晚星硬生生把心裡的千軍萬馬給嚥了回去。
她甩了甩手腕上的油漆,無奈地扯出一個極難看的微笑,“沒關係。”
除了說沒關係,她還能說什麼呢?
難道要大發雷霆把那人罵個狗血淋頭嗎?
那樣做,她身上的這一身髒汙就能幹淨了嗎……
再說,人家小哥哥也不是故意的。
她也不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人。
畫廊工作人員看著她,怕她把事情鬧大,畢竟是畫廊的施工人員撞到的她,責任在他們畫廊。
為了化解這場事端,他急忙提議:
“小姐,隔壁恰好有一家游泳館,你要不去游泳館的淋浴室先沖洗一下吧。”
孟晚星轉頭看了看隔壁游泳館的招牌,心中五味雜陳。
一旁的服裝店還沒關門,她進去隨便買了幾件衣服。
雖然服務員眼中的狐疑很明顯。
但她也不想多說什麼,只想趕緊把這一身黏糊糊的油漆給弄乾淨……
*
孟晚星提著剛買的衣服,急匆匆跑進了游泳館。
館內燈光略顯昏暗,唯一的工作人員是一位中年女士。
孟晚星簡潔明瞭地闡述了她的來意,中年女士沉吟了片刻。
環顧四周後,發現場館內已經沒有其他客人了。
於是便答應了孟晚星借用淋浴室的請求。
孟晚星點頭致謝後,便拎著衣物跑向了淋浴室。
淋浴室裡。
孟晚星脫下了沾滿油漆的衣服,將其掛在旁邊。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將整個身子沒入溫水之中。
溫水滑過肌膚時,彷彿所有的疲勞和壓力都隨著水流消失殆盡。
嘩啦啦的水聲在室內迴盪。
這裡要提一下。
孟晚星剛剛跑進來的時候非常著急。
以至於——她沒有注意看牆面的指示牌。
她進的……是男士淋浴室。
就在此時。
一個年輕男人從旁邊的隔間出來。
男人臉部的線條如精心雕刻般,雅緻又濃烈。
眉宇之間的英氣也讓人難以自持。
他抬頭,看見一個女孩子正背對著他,在水流下洗滌身軀。
他的目光不期然地掃過,映入眼簾的是一副細腰和嬌骨。
身高與肩寬的比例,腰圍與臀圍的比例,腿長與身高的比例……
一切都達到了極致的完美。
說是黃金比例都絲毫不誇張。
恰到好處的比例令他移不開眼神。
作為一位油畫藝術家,謝景予見過無數的人體模特。
二十七年來,他還從未遇到過如此接近黃金比例的完美身段。
女孩子的肌膚白皙如玉,隨意堆砌在身上的油漆,彷彿構成了一幅精緻的潑墨畫。
那一刻,謝景予的腦子裡閃過了一句話:“天生的畫板。”
他輕輕喟嘆,注意到不遠處放置的一個同樣沾滿藍色油漆的揹包。
他走過去,大致掠過一眼。
裡面裝著畫筆、顏料和調色盤。
巧了。
原來是同道中人。
他眼神往下移了幾分,注意到了揹包裡的一本學生證。
拿出來翻開一看:
【江城大學】
【姓名:孟晚星】
【出生日期:****年09月01日】
【性別:女】
【院系:外語系】
【專業:西班牙語】
手裡攥著學生證,謝景予低低的笑,嘴裡低聲呢喃:
“孟晚星……”
而後,眼裡滿是柔情,給她起了個好聽的愛稱:“晚晚……”
當他翻到學生證最後一頁時,看到了一行娟秀的字跡:
【最崇拜的人:國際油畫藝術家倉月涼老師】
謝景予肆意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原來崇拜我啊?”
“晚晚想見見最崇拜的人嗎?”
“想見的話,老師滿足你。”
“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