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城隍大道
“陳默……是你嗎？”
保安大爺視線有些模糊了起來，但依稀看得出來，這是陳默的輪廓。
“是我！”
陳默踏進屋子裡的時候，就已經隱去法身，擔心嚇到對方。
他輕輕地坐在床邊，握住保安大爺的手。
一縷縷‘炁’緩緩地灌輸進大爺體內，暫時穩住他的生命本源。
“你這娃，大晚上怎麼不下班回去……年輕人就要有年輕人的朝氣……”
“多認識些女孩子……試著交往交往……你也老大不小了吧！”
保安大爺說的很吃力，但還是一句一句的，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我的家就在這，跟你還是鄰居……”
陳默面帶微笑地看著保安大爺。
“鄰居？對對對，上次我還問你是不是認識我，你說認識……”
保安大爺輕輕地點了點頭，好奇道：“那你住衚衕幾號？”
“城隍廟！”
陳默對大爺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城隍廟？”
保安大爺並沒有往那方面去想，眼神略有些茫然，好半響才反應過來，帶著歉意道：“委屈你了娃兒，讓你守著城隍廟，卻沒給你安排住的地方……”
“……”
陳默愣了一下。
他剛想跟大爺坦誠交待交待，就看到大爺似乎有什麼話要對他說，便靜靜地等他開口。
“小陳啊……”
保安大爺伸手反握住陳默的手，輕聲道：“今後城隍廟就拜託你了，大爺可能要先離開了。”
“將來如果你要離開，有更好的出路了，還請你一定要為城隍廟物色靠譜的人，不然大爺不放心。”
“城隍廟的香火不能斷在你我手上！”
陳默拍了拍大爺的手，微微頷首道：“你不用擔心這些，只要我在的一天，這座城隍廟就不會倒，它存在四百多年，將來一定還會存在四百年……”
“城隍爺的故事也不會結束，它將由我來講述。”
保安大爺拍了拍陳默的手背，欣慰道：“好好好，大爺就知道沒看錯人……”
“小陳啊，大爺有點困了，你回去吧！”
大爺氣息逐漸衰弱了下來，眼皮也半眯半睜著。
“小迪，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遺願？”
陳預設真地看著大爺，感受到大爺的身體機能，已經開始抗拒‘炁’了，他就知道大爺快不行了。
自己已經沒辦法維持他的生機。
人死天定。
身為人間正神的他，也無力干預。
“小……小迪？”
保安大爺本就閉上的眼睛，突然間睜開一條縫隙，變得茫然起來，喃喃道：“爸媽……是你們來接我了？”
小的時候，爸媽就是這麼叫他的。
算起來，都是好久遠的稱呼了。
但他很快又保持著清醒，抬眸看向陳默道：“小陳，走吧，走吧！”
“大爺沒什麼遺願，人生最後一程有你這孩子送送，就挺知足了！”
“好！”
陳默見大爺沒有遺願，心裡面也就沒有什麼遺憾。
但隨後他看到大爺的眼神，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房門方向，像是在期待著什麼一樣。
陳默回頭看了一眼。
並沒有什麼人過來。
傳說中的黑白無常也沒有出現，也沒有前來迎接的先人……
“老頭我終究還是無緣得見……”
保安大爺也釋懷了。
他前些天跟陳默喝酒的時候，還在說，死後城隍爺會來接他去報到，看看一生的功德。
還說運氣好，可以去地府謀個差事。
可好像這一切都是假的。
還是說……他堅守的毫無意義？
“也好，人活著的時候，總得要有個念想……”
大爺似乎也看開了，長吁了口氣。
其實到了人生最後的階段，沒有什麼是看不開的。
陳默這時候才明白了過來。
這小子是在等城隍過來……
陳默沒好氣地說道：“你這小子，剛才還問你有沒有遺願，硬要在城隍爺面前嘴硬！”
“是不是城隍就必須以那副老掉牙的形象出現？”
“啊？”
保安大爺微張著嘴巴，疑惑地看著陳默。
什麼意思?
你看人之將死，神智都不太清楚了。
“你不是想跟老張一樣，看一看城隍爺的真面貌嗎？”
“你不是很想知道，自己堅守城隍廟到底有沒有意義嗎？”
話音落下。
陳默身上的保安制服肉眼可見地一點點蛻變，變成了城隍爺的大紅官袍和紗翅官帽。
“陳……你……你你……”
保安大爺迴光返照了一般，眼睛瞪的滾圓，怔怔地看著突然變身成城隍爺的陳默。
原本衰竭的呼吸，彷彿瞬間通暢了起來，胸膛上下起伏。
“小迪！”
化身城隍的陳默，靜靜地站在床榻前，雙手攏在袖袍中，道：“我得感謝你這麼多年來，在城隍廟數十年如一日的堅守！”
“你做的這一切，我都看在眼裡。”
保安大爺聽到陳默的話後，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現在你即將離開人間，所以我來送你最後一程……”
陳默對詭道異仙詭佛冷酷無情。
但對陽城的百姓，對堅守城隍廟的這些街坊鄰里，他始終默默地守護著。
就像生前的他明明自己過的不如意，承受過人世間最大的痛苦，卻見不得人間疾苦……
死後成了無心城隍，恪守天條。
如今有了人味，他想做回最真實的自己。
就像現在這樣，以肉身行走人間，以法身鎮守人間，體悟城隍大道！
“城隍爺，老頭兒怎麼都沒想到，活著的時候還能跟城隍爺您喝上幾杯……”
“老頭兒這輩子值了啊！”
“哈哈哈……”
……
古舊的平房裡。
保安大爺走完他毫無波瀾的一生，帶著解脫和釋懷，也帶著巨大的感激和慶幸……
陳默心情有著淡淡地失落。
時隔多年，他又送走了一位故人。
他不知道這幾百年來，送走了多少人，都是看著他們從嬰兒到老去，本以為會看淡這一切。
可他發現真的看不淡。
可能自己生前淋過雨，死後也想為這些人撐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