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志榮一大早就走進方敏波的辦公室。
他手上拿著一封信，這是他昨晚一夜未眠寫出來的辭職信。
他要辭職！
方敏波正在看檔案，葉志榮敲了敲門，不等他回應就徑直走了進來。
方敏波抬起頭詫異地看著他。
葉志榮鄭重的將信放在他的桌上。
方敏波拿起信看了起來，他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這是什麼意思？”方敏波問道。
“我寫得很清楚啊，辭職。”葉志榮冷冷地說道。
方敏波皺了皺眉頭，片刻後他笑了。
“你笑什麼？我是認真的！”葉志榮怒道。
“我知道你是為什麼？你是怪我收購華陽國際失利是不是？我也想成功，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們都盡力了！”方敏波收起笑臉，換上一副嚴肅的面孔。
“我沒有怪你這個事情。”葉志榮寒聲說道。
“那你為了什麼？”方敏波怒問道。
“因為我覺得失望，我覺得心寒！”葉志榮終於忍不住喊了出來。
“失望？心寒？我不知道我哪點對不起你，到底我做了什麼讓你這麼說！”方敏波此刻也不再壓抑自己的不滿，高聲質問道。
“我失望不是我自己的目標無法達成，我失望也不是個人名利有什麼不滿足。我失望的是，我不知道為什麼一個一直以來我欣賞信任尊重的人會變，會變成那個樣子！”葉志榮指著方敏波說道。
方敏波聽了，雙手叉腰，他此刻臉漲得通紅，額頭上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暴起的青筋。
他頭一揚，瞪著眼睛，雙眉緊鎖，傲慢地問道：“好啊！我倒想聽聽我到底怎麼變了。”
葉志榮呼呼喘著粗氣，怒聲道：“我寒心為什麼一個曾經正直善良的人變得狡黠傲慢；我寒心為什麼一個曾經為了理想拼搏奮鬥的人如今變成一個貪得無厭的人！你以前說，你看到楊明祖那種大鱷魚把小股民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你就憤恨不已。可是，現在的你做的是什麼？配股合股拆股你玩得遊刃有餘，小股民被你割了一刀又一刀！時代國際成了你的提款機，股市成了你的金庫，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只要有機會，你就會不擇手段將股民收割一波。你曾經痛恨大鱷，可是你現在做得比那些大鱷更壞！股市不理想，你找人做做局，低吸高拋一夜之間你身家增值，你有沒有想過有多少人被你害的要傾家蕩產？”
這一番話說得真是慷慨激昂，振聾發聵。
方敏波聽了後，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他畢竟不是當年的愣頭青，他冷笑一聲，說：“你好偉大啊！原來你是天使，不是復仇魔鬼啊！你說的那些，這個世界每天都有人玩，每天都有人用比我更下三濫的招數去收割市場！我只是用一點點手段去賺錢，我有什麼錯？你說我變了，不再善良正直？我覺得我這個不叫變，而是我才學會了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這個世界信奉什麼？信奉的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你別告訴我你相信什麼禮義廉恥啊，那些東西都是已經掌握了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的人編出來束縛你的！是讓你自我麻痺，讓你不思進取的理由。”
方敏波盯著葉志榮繼續說，“我不是沒有試過安分守己，抱著自己的一套準則去做人做事。我真的試過，可是我最後能得到什麼？我仍然是一個打工仔，只不過是一個高階一點的打工仔！我想當老闆，我想當大亨，我有什麼錯？我只不過再歷經了那些曲折之後發現，你要成功，你要發達，你只有比別人更狠，更辣，更陰險，你才能得到你想得到的！你說說，我錯了嗎？”
葉志榮聽了，不住地搖頭，他冷笑幾聲說：“你說得都是歪理！正直就是正直，卑鄙就是卑鄙，何必搞得那麼假呢？你揹著你老婆亂搞也有藉口了吧？”
方敏波聽了，驚得半天回不神來。
他怔怔地看著葉志榮，眼裡滿是憤恨。
“你說什麼？”方敏波咬牙切齒地問道。
“你別告訴我你這也是對的。”葉志榮冷冷說道。
方敏波指著他寒聲道：“葉志榮，我到底有什麼對不起你的？既然你這麼說，我不想多說什麼，你可以走了。辭職是嗎？我接受了。”
葉志榮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
方敏波眼神兇狠的看著葉志榮遠去的身影。
這一刻，所有的憤恨和壓抑從他的心底升起，變成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
方敏波在這一刻為什麼爆發出如此巨大的怨懟？
葉志榮最後的一句話挑動了他埋在心底的禁忌。他不願面對自己的不堪，更不願意讓另外一個人揭開他的不堪。
當葉志榮將方敏波最後一絲尊重撕得粉碎後，他再也無法不直面這個現實。
葉志榮就這樣離開了，時代國際集團還要繼續運作。
方敏波高薪從另外一家上市公司挖過來一名投資經理，全面接管葉志榮的工作。
潘子朗沒有選擇離開，雖然他比葉志榮更早意識到方敏波的變化，但是他仍然選擇堅守。
潘子朗對於人心的琢磨非常強大，人性的善惡，虛偽與真實，所有的人性微妙彷彿早就被他了如指掌。
“葉志榮就這麼離開了？”
莫雯莉依偎在潘子朗的懷裡問道。
“是啊！”
潘子朗長嘆一聲。
“他的決定是對是錯？”
莫雯莉又問道。
潘子朗搖了搖頭，幽幽說道：“人各有志，無所謂對錯。”
“為什麼會這樣？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莫雯莉抬頭看看他。
潘子朗笑了笑，他低頭看著美麗動人的妻子，沉默不語。
他的心裡默默說道，朋友也好，戀人也罷，甚至親人之間，只要是人，人性的陰暗面就會存在。
當這個陰暗面透過某個契機被釋放出來，它所帶來的對於這個人本身的毀滅，不亞於一顆核彈。
莫雯莉看著深沉不語的丈夫，她將自己的臉龐和他寬闊的胸膛貼得更緊了。
就在此時，潘子朗接到了葉志榮的電話。
“子朗，我要離開這裡了。”
“你要去哪？”
“我要去爬珠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