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了將她留在此處的目的,虞恙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原本繃緊的神經也鬆緩了許多,偷聽起牆角的姿態也隨性積極了些。

原本只是頭靠著牆,脖頸離牆面有些距離,這下是手掌撐牆,耳朵貼合,意圖更清晰的聽到對面房間的談話。

謝適的八卦,難得有機會能隔牆聽聞,皇后既然給了機會,那她怎麼的也不會錯過。

昔日舊友的情感生活,怎麼的也得關心一二,彰顯一下雙方的友誼啊。

所以,謝敏給兩個小年輕留足空間,從房間退出來繞到隔壁房間時,見著的就是虞恙有些不顧形象,側耳傾聽的扭曲姿態。

謝敏眸色微深,虞恙此舉,到底是看熱鬧的興奮之態,還是上心的焦灼之舉?

謝敏不想猜,口腔內輕輕地發出一聲輕咳,穩步走到虞恙身旁的椅子坐下。

虞恙屏氣凝神的聽了片刻,卻發現隔壁的房間不知怎的就沉默不語了,心裡疑惑著是不是他們走了的時候,便聽到細碎的腳步聲靠近,接著就是一聲輕咳。

聲音在房間裡擴散,虞恙目光一凝,慢慢起身看向聲來處,離她四五步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個不怒自威、風華萬千的貴婦,正目光凌厲的看著她。

虞恙不動聲色的從來人云鬢間那抹顯著特性發飾閃爍的金光上略過,驅步上前,盈盈行曲身禮,屈膝半跪在謝敏面前:“明虞氏見過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謝敏睨著眼看屈膝在她面前的虞恙,沉默著不讓人起來,眼神卻直白的從頭打量到腳,髮飾簡單,只是象徵性的佩戴了兩支顯示身份的玉釵;妝容清淡,未點絳色,氣色不佳;深色吉服寬大,跪拜間層層鋪散開在地面,襯得身白量小;只是因為不卑不亢的恭敬態度,倒不怎麼顯得嬌小柔弱,反而多了幾分冷然的氣質。

單就虞恙個人來看,謝敏對她還是有所調查,知道一些她的為人處世之道,對她還是有幾分認可的。

所以那幾年他們兩個走得近,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多管閒事。

對於謝適突發奇想說他同虞給事中家的女君挺有好感的,不反感她跟著他、管著他、說教他,打算等她及笄,雙方就定下親事,免得被別人搶先了去的言論,他們聽了之後沒有一笑了之,當做稚子戲語,反而認真思考了一下這事的可行性。

謝適這皮猴子,雖然以後仗著謝家的家世不愁娶不到媳婦,但就像他說的不反感,這就有得挑了。

要知道那時候的謝適,年幼沒定性,家裡寵慣得無法無天,幹什麼事都憑心情,可不管你是不是嬌弱矜貴的貴女,逮著不順心就是口不擇言,把人氣的七竅生煙,連連來告狀,讓她們的老母親頭疼不已。

終是她看不下去了,為了他以後著想,將他一個人丟到太清觀,讓他自個好生在寂靜的山林間沉澱一下喧囂的內心。

這一待便是半載,回來過後性子果然收斂了許多,她們欣慰之餘,也派人去打探他在太清觀可是遇著什麼了,不然能有這麼大的變化?

別說他是開竅懂事了,自家的小弟被養成了什麼樣的性子,她們還得知道的,經年累月養成的性子可非朝夕就能更改的。

這一查果然查出點東西,原來混不吝的皮猴子是遇到不慣著,下狠手的拘猴棍了,雖不說是服服帖帖,但總歸溫順了兩分。

虞家的孩子,有個那般剛直清廉的父親,家風門規怎的也是好的,就算謝適一時興起,說不定也能被影響一二,便也由著他們一起玩耍。

經年月累,謝適這個皮猴子,終是可以將皮字去掉了,雖然還是隻猴子,但讓她們省心大半了不是?

因此她們對虞恙這小女君,內心的情感是複雜的,既感激又不滿。感激是她同謝適一起玩耍,改變了謝適許多。不滿的是謝適連她們這些個親人的話都不聽,卻被你個外人影響到了。

但不管怎樣,謝適在往好的方向改變。

所以謝適提議以後同虞家結親時,她們是有在認真思的,虞恙,不管從家世、學識、品性,各個方面來說,都是可圈可點的,雖說配他們謝家是差了點,但她們又不指望謝適肩負重任,前有父親大弟頂著,謝適的婚事怎麼的也可以順心而為。

只是,總歸是她想得簡單了,被放縱了十幾年的謝適,依舊是身不由已之人。

就像眼前的虞恙,同樣是身不由已之人,一旨賜婚,兩姓陌生客,終成一家人。

謝敏其實也不願為難敲打虞恙,實在是謝適這兩月的小動作實在是讓她心憂。

她知道虞恙可能之前或有怨,不然也不會在得知謝適與金家女君被指婚後,氣憤到同謝適一刀兩斷,不再往來。

同在上極城,三載未相逢。

可見虞恙冷淡的面容下是一顆冷硬決絕的心,一朝行差踏錯,兩人的關係出現的分叉,知曉回不到從前,便不再往來。

可虞恙看的通透,她家小弟似乎看不透啊!

既不想履行婚約,又想換回友情。

世上安得兩全法,哪有事事順心如意?

謝適那邊走不通,她只能從虞恙這邊使點勁了。

虞恙也算是被無辜牽連吧。

謝敏等了一會兒,心裡一嘆,將眼裡的一絲愧疚收斂,冷聲開口:“起來吧”

虞恙是品階婦,見禮只需行福身禮以示尊敬,行曲身禮已然是十二分的尊崇她了,而她還在行禮時故意為難,已然是不給她面子要與她難堪了。

即使門扉禁閉,室內只有她們二人,這也是明晃晃蔑視折辱。

虞恙像是沒察覺到這點小心思,謝敏沒叫她起,她便老實跪著,即使等了片刻,謝敏語氣不善的讓她起來,她面上依舊沒有什麼負面情緒,表情十分淡然。

聽話的起身,站在謝敏面前,低眉順目。

謝敏本就是要敲打虞恙,也不賜座了,就讓她這麼站著:“明虞氏,可知本宮為何找你?”

虞恙能猜到一點她的用意,但上位者的心思哪有那麼好猜,為避免先入為主,還是謹慎用語為好:“臣婦愚鈍,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娘娘明示。”

謝敏也沒有蠢到直接說讓她如以前一般避著謝適,井水不犯河水,兩人不要產生任何交集。

從近日上極城中與虞恙有關的事為切入點,上升矛盾,以此發問:“為婦做母,應宜家宜室,一點小事便鬧得滿城風雨,引得人大肆討論,可是在藉此不滿什麼?!”

就像她說的邸院裡一點小事,齟齬汙穢關起門來都是自家事。只要當事人字字泣淚地沒有鬧到皇帝面前,皇后的態度或是置之不理,或是一笑了之,或是派人訓誡,不至於這般小題大做,大動干戈。

但她竟然這麼說了,還引申到蔑視皇權,不滿賜婚,怨恨皇帝這種危險的言論上面,虞恙自是要好生解釋一番,消除無中生有的指摘。

“娘娘明鑑,流言蜚語當不得真!幸蒙陛下恩惜,家父復職升遷,賜小女如意郎,臣婦感激涕零都還來不及,怎會心生不滿?臣婦不敢,臣婦的家人也不會!”

虞恙微微抬頭,目光堅毅的看著謝敏的衣肩,言辭誠懇,落地有聲,字字真情。

謝敏卻不會輕易放過:“流言蜚語不得真?你若沒有做什麼,怎會有風聲?”

虞恙迎著謝敏壓迫的視線,陳述事實:“臣婦確實因為邸院權鑰的屬權,鬧了些情緒,但也僅此而已,絕無異心。”

謝敏面上一鬆,似乎因為她的解釋讓了步:“你們明家的家務事,本不該本宮過問,但這事鬧大了,恐分武襄侯的心神,家宅不寧,後顧有憂,怎能一心抗擊外敵,為軍民立命?為君父分憂?夫妻榮辱一體,莫要因內宅之事,陷武襄侯於不忠、不義、不孝之地。”

謝敏音色淡淡,話裡話外都是在規勸虞恙莫要衝動行事,一切要以大局為重,彷彿這就是她為什麼要找她談話的原由。

聞言,虞恙面露愧色,似乎聯想到了什麼,站的筆直的肩脊都跨了兩分,悲情若怯:“多謝娘娘訓誡,臣婦知道了。”

謝敏見此,點了點頭,繼續:“明虞氏你是個聰慧的,識大體,明事理,之前的糊塗事莫要再犯,休養夠了還是早些回邸。”

“娘娘教訓的是。”虞恙溫順的接下謝敏的諄諄教誨,可到底是年輕氣盛,有委屈藏不住,忍不住向關心她的長輩反映:“可邸院的情況娘娘也看到了,不是臣婦討嫌不領情,實在是有心無力。”

示弱,點到即止。

“那也不能賭氣不回邸院!”謝敏面容一板,訓斥道:“大過年的新婦,不在夫家操持內務,祭奠祖宗,順親安族,在孃家待著叫個什麼事?是要因個人原因墜了武襄侯邸的臉面?連累虞邸名聲?”

說完,見虞恙一個愣怔,眼露惶恐,心下一嘆,柔和了兩分,寬勸:“武襄侯邸此舉,確實讓你受了委屈,在上極世族貴眷面前很是抬不起頭來。”

堂堂一個侯爵夫人,不管家掌權也就算了,還被一個老奴壓著,在上極也算是獨一份,難怪出門在外會被身世、家世、夫權不如自已的女眷針對,以至於心思受激,做了一個愚蠢的決斷,讓人看夠了笑話,著實唏噓。

“但既是老侯爺的意思,你這個孫媳婦不好忤逆不孝,不遵長輩之意,還是得多擔待。”

“在此期間,你便好生待在邸院裡跟著老侯爺屬意的人學習,以便後面順利接受侯邸。”

“待北地戰事平息,騰出空來,讓老侯爺看到你的謙卑恭順,忠淑良孝,純厚端方,說不定會鬆口改意。”

虞恙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對著謝敏再度屈膝見禮:“多謝娘娘開導,臣婦知道該怎麼做了。”

“知道了便好,也不枉本宮苦口婆心。”

謝敏終是滿意的掛上了幾許笑意,抬手招虞恙過去,親切柔和的拉著虞恙手,寬慰道:“你們明虞兩家的婚事,是陛下賜婚,君父慈愛,自然希望你們笙磬同音,和氣致祥。你的委屈大度,本宮這個君母看在眼裡,屆時自會書信同老侯爺說道其中利害。”

虞恙眼裡歡喜,聲音起伏:“多謝娘娘!”

見虞恙識趣,目的也達到了,謝敏也不留人,精緻的面容帶上兩分睏倦乏意,鬆開虞恙的手,微微望身後背椅一靠,一手藉著扶手撐著腦袋,一手微抬輕晃了兩下:“好了,本宮乏了,退下吧。”

“臣婦告退。”

虞恙見說話間已經將眼睛闔上的謝敏,也不多待,順從的輕步離開。

門扉關上,虞恙背過身來,滿臉歡喜,左顧右盼片刻,選了一個方向,見著走動的侍從,腳步輕快的叫住人,讓她給她安排一個休憩的房間。

宮婢見著喜形於色的虞恙,連忙見禮將人請到一處偏僻雅靜的房間,手腳利索的為虞恙添置好器物,才輕腳輕手的離開。

隨著門扉的關閉,光線暗淡下來,坐在桌案前喝茶的虞恙將茶杯放下,面上哪還有剛才那些浮於表面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冷靜的深然。

訓誡過後的安撫,猶如打一棒子後給一顆甜棗,沒什麼用,卻能有效撫慰人心。

循循善誘,恩威並施,真是好手段。

這下她是不回侯邸都不行了。

而謝敏那些話,變相的讓她禁足在侯邸。

等北地戰事平息?

那得等格里姆草河煥發新機,茨木族撤回無際草原休養生息,這個時間怎麼的也得春分吧?

等老侯爺得空看錶現?

上極離北地,書信往來,一來一回,馬不停歇也得四荀有多吧,這怎麼著也得立夏時節了吧?

若老侯爺執意不改,等你寫信規勸?

再耽擱四荀,那就夏至了,新的一年就過了半數了吧?

若還是不能改意換權,那她就因為她畫的大餅子,傻傻的浪費了大半年的時間在侯邸當蝸居人?

半載時光,等謝敏假模假樣的解了她的足,讓她參加中秋宮宴,再來一場軟硬兼施,不了了之。

而謝金兩家的婚事怕是已經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了。

就為了謝適,讓她這般受委屈,真是真是想想都不甘心吶!

可是,皇權至上,皇后有意,她這個不中用的侯夫人哪有什麼置喙的權利?

還不得表現得喜不自禁,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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