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找上門來
張佳佳寄信回家地址都寫的很模糊。
她童年的記憶並不好，永遠幹不完的活兒，永遠照顧不完的弟弟妹妹。
當初是她自己主動報名下鄉的。
只為了能喘一口氣。
是的，喘一口氣。
就是靜靜待十分鐘的時間。
這種小小的願望在家裡都是奢望。
“佳佳，佳佳。”“大姐，大姐。”
她在家時耳邊總是圍繞著這些聲音。
可像天生命苦一樣，到了柳樹村的她又被楊秋生禍害。
她曾寫信跟家裡求助過，可家裡人卻回信質問她為什麼讓人抓著把柄結婚。
滿篇文字張佳佳都看不到半分安慰，只有落款寫著：錢要按時給家裡寄。
張佳佳不想生孩子也有這一層原因，不好的經歷讓她害怕有個生命時時刻刻跟她捆綁在一起。
可不論怎麼樣，她也做不到完全心狠。
這個年代，有多少家長“有愛”呢。
父母給口飯吃把你養大就是天，你就得絕對服從，尤其是女孩。
所以她畢業賺錢後還是會每年給家裡寄上一筆錢。
可這不意味著她想跟家人建立聯絡，她害怕那種被一大家子指使的感覺。
所以她看見自己弟弟的那個當下第一反應是害怕。
張日照是她最小的弟弟，她當年離家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小孩子。
11年不見，張日照如今也長成了一個大小夥子。
可在張佳佳的眼裡，張日照卻沒那麼大的變化，至少她是能一眼認出來的。
“大姐，大姐。”
張日照誇張地哭著抱住了張佳佳。
張佳佳尷尬地將雙手擎在空中，身體也極力向後仰著。
“大姐，你這麼多年怎麼不跟家裡聯絡呢？爸媽都急死了。”
張佳佳木木地回：“怎麼沒聯絡呢，我不是有寄錢嗎？”
“我們照著上面的地址也聯絡不上你。”張日照用袖口抹了一下眼淚。
“那……那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公社上有人來滬城看見你了，說你現在是有錢人家的太太。”
張佳佳心裡一冷，不知道那人是怎麼看的。
可能是看自己在這裡上班，穿著也不差，所以亂嚼舌根的吧。
畢竟在他們眼裡一個離了婚的女人是沒辦法在滬城立足的。
張佳佳跟小麥都在服裝定製店這邊辦公，這裡的環境好、辦公室大，地點也好。
外行也能看出來張佳佳過得不差。
小麥聽人說有人找張佳佳，走出來關心地看了她一眼。
張佳佳擺擺手，小麥就退到了不遠處。
“我還是單身，不是什麼闊太太，你有什麼事嗎？”
張日照有些委屈地道：“大姐，我哪有什麼事就是想來看看你。”
“哦，你吃飯了嗎？我們一起去吃個飯吧。”
“好，大姐。”
張佳佳在心裡吐槽，大姐、大姐，這才聽了幾聲，她就已經開始生理不適了。
吃飯的時候張日照東一句西一句地扯著家裡人這些年的變化。
說大哥娶了誰，如今孩子都多大了。
說二姐、三姐嫁了誰，過得如何。
說完了這些他停頓了下來。
張佳佳一直低頭吃著飯，沒有理會他的停頓。
“大姐，你怎麼不問問我怎麼樣了？”
“嗯，那你呢？”
“我去年認識了一個姑娘，想著今年娶她呢。”
來了，張佳佳終於知道了他此行的目的。
看張佳佳又沒接話，張日照馬上不滿地問：“大姐，你怎麼什麼都不問我啊？”
張佳佳放下筷子抬起頭，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問：“當初我在農村嫁入魔窟的時候你們怎麼都不問問我啊？”
張日照臉色尷尬：“哎呀，大姐，那時候我不是還小嗎？”
“是啊，年紀小就可以滿不在乎。那我現在跟你說，我被人折磨的去投河，要不是被人救了，現在你也沒機會在這兒喊大姐。”
“大姐，你是怨我嗎？我那時候小啊，我又不能做什麼。”
“是，你是最小的。我記得你也是最難帶的，小時候要我抱著睡，一放下你就哭，為了你媽可是沒少打我。”
“哎呀，大姐，說這些幹什麼啊？”
張佳佳喝了一口水：“既然你不想聽，那吃完飯你就回去吧，說實話我也不喜歡聽你說的話。”
張日照急了：“大姐，你怎麼能這樣？再怎麼說你也是我大姐啊。”
“那你希望當大姐的我怎麼樣？”
“大姐，我今年要結婚了，爸爸媽媽年紀也大了，拿不出那麼多錢。大姐你幫幫我唄。”
“要多少？”
“500塊。”
500塊對張佳佳來說不算太多，但對1983年的絕大部分人來說這都是一筆鉅款。
她當然不能給，能說出這種數就說明對方沒拿自己當親人。
還有她要是給了，這事絕對沒完。
她如今就在滬城立足也不能再跑走，今天這個找上來，明天那個找上來，那就是沒完沒了的事。
把自己掏幹了都堵不住家人的貪婪。
她不是沒經歷過，陸晚禾身邊不就處處是例子嘛。
張佳佳拿起筷子繼續吃：“我沒有，快吃吧，今天這種飯我也好久沒吃了。”
張日照不高興地摔了筷子：“大姐，你說這種謊話誰信？”
張佳佳看他這個樣子，過去的記憶都統統湧現在腦中。
在她印象中，其他弟弟妹妹還算好照看的，唯獨他最難纏。
動不動就發脾氣，經常躺在地上打滾。
張佳佳想，自己要是堅持不答應他，一會兒他會不會也躺在這地上打滾？
“大姐，你在想什麼，我在問你話呢。”
“你從哪兒看出來我撒謊的？”
“你看看你身上穿的，還有你的打扮，大姐，你如今就是城裡人，那能沒錢嗎？”
張佳佳低頭看了看，是啊，他已經不是那十幾歲的孩子了，如今也會動腦子了。
可她張佳佳這些年跟在陸晚禾的身邊也不是吃白飯的。
她抬抬手：“這衣服是我的工作服，我就是在服裝店裡打工，那些客人不要的殘次品我就撿來穿。
打扮的好是因為我是個沒人要的老女人，想好好打扮打扮把自己嫁出去。
為什麼要把自己嫁出去呢？因為我讀書那幾年沒錢，在外邊借了好多錢，想讓人幫我還債。”
張日照嘴一撇，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撒謊，你沒錢還能每年給家裡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