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什麼賭?”

信陵君不知道田秀又想幹什麼。

田秀道:“我就賭明天趙王就會賞賜公子一座大宅子,還會有奴僕數十,不知公子信否?”

信陵君笑了一笑,搖著頭說道:“無忌不過是一個被迫來到趙國避禍的公子,趙王怎會如此抬舉我呢?”

田秀可是最瞭解趙王這位集卡狂魔的本質,“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嘍!”

第二天一早,王宮裡就傳來了旨意,趙王賞賜了信陵君一座府邸,另外還有奴僕數十,信陵君實在推脫不過只得收下。

從宮中出來,信陵君拿著趙王的詔書,想想自己在魏國的冷遇,竟不自覺的搖了搖頭道:“武安君可真是神人,又給他料準了!”

田秀的府邸。

剛剛起床的田秀還沒來得及洗漱,就聽說信陵君來訪,他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穿著睡衣就到堂下去迎接信陵君。

兩人一見面,信陵君就道:“真給你說準了!”

田秀笑道:“公子,你想輸給我點什麼呢?”

兩人當初並沒有立賭注,其實這個賭約本身也是玩笑,田秀也並沒打算當真。

田秀從張耳手上接過了一罈酒,道:“無忌這次來邯鄲沒帶什麼好東西,只帶了這一罈酒!你我不妨痛飲一番!”

“大早上的就飲酒?”

田秀早就只聽說過魏公子善飲,但實在沒想到對方酒癮這麼大,他們昨天下午可是剛在王宮喝過,怎麼他還沒喝夠嗎?

“君莫非看不起我?”

信陵君半開玩笑的說道。

“不敢!”田秀立馬吩咐了下人,在屋中支了一爐炭火,而後又命人把羊肉切成小份,放在火上炙烤,沒一會兒羊肉就變得焦黃髮出誘人的香氣。

信陵君看著田秀把肉放在爐火上烤,不由詫異道:“怎麼,羊肉還能這麼吃?”

這時代的食物還遠不像後世那樣精細,哪怕是貴族吃飯,也無非是烹、煮、蒸、燉這幾種,就連炒菜這種稀鬆平常的東西都是沒有的。

至於烤肉,這個時代,也有人把肉放在爐火燒烤,但都是整隻整隻的烤,並且烤出來的味道也並不怎麼樣,除非是特別緊急的情況,否則一般也沒人願意吃烤肉。

田秀把羊肉切成塊放在爐火上烤,算是吃出了一種新高度。

羊肉烤熟了以後,田秀命人取來了鹽,花椒粉等各種佐料,然後又提前準備好的竹籤串起來遞給信陵君。

信陵君放到鼻子上聞了聞,道:“好香啊!武安君,想不到你烤出來的肉竟然如此香!”

田秀心道:‘一串烤肉羊肉串就把你饞成這樣?我要是把後世的八大菜系都做出來,不知道你會是什麼反應?’

兩人烤著羊肉串就著美酒吃的不亦樂乎,信陵君吃了一根肉串把籤子扔到了一旁,然後隨意用衣袍擦了擦手,道:“君,秦國這次被我們打敗了,你覺得秦國接下來會怎麼做?”

田秀把嘴裡的食物嚥了下去,道:“毫無疑問,秦國未來兩年會韜光養晦,等他們修整好了又要捲土重來!”

信陵君點點頭,道:“英雄所見略同!”

頓了一頓信陵君又道:“那您覺得,秦國下一步東出打擊的物件會是誰?”

田秀不假思索道:“無外乎有兩個目標,其一是三晉,其二是楚國!楚國在上次大戰已經被秦國打怕了,依著令尹黃歇的為人,他只怕十年內都不敢招惹秦國,我估計楚國下一步的矛頭會對準東邊的齊國,秦國也不會再去惹楚國,所以秦國的矛頭肯定會對準三晉。”

歷史上長平之戰後,楚國擴張的方向的確放在了齊國,在長平之戰結束後不久,楚國就率兵滅掉了魯國,將領土進一步向東方擴張,而後楚國又攻下了莒城,領土進一步東擴。也正因為楚國沒有和秦國再產生衝突,因此長平之戰後很大一段時間,秦楚兩國都處於相安無事的局面。

信陵君點了點頭,說道:“那您覺得秦國如果要攻打三晉,首先會攻打誰呢?”

田秀想了一會兒,說道:“韓國!”

“韓國?”信陵君一愣,秦國不應該找趙國或者魏國報仇嗎?為什麼要去攻打韓國?

田秀解釋道:“長平之戰後,魏趙兩國已經生出齟齬,我王獨吞戰果這種自私的行為,連我都看不下去,更別說魏王。”

信陵君點頭道:“那麼秦國就更應該攻打趙國或者魏國,何必去攻打韓國呢?”

田秀搖頭道:“魏國和趙國就像一對兄弟,如果敵人不來攻打兩個人自己就會起內訌,可如果秦國打過來,那兄弟就會再次抱成團。”

“攻打韓國就不一樣了,首先韓國弱小,秦國攻打韓國可以得到進一步東擴的跳板,並且還能夠兵臨二週之地,一旦攻下二週,天下大勢就將歸於秦國。”

信陵君皺了皺眉道:“魏王和趙王又不是傻子,難道會看著秦國攻韓?”

田秀搖頭道:“魏趙已經生出齟齬,韓國要真的被攻打,兩方人都會想看對方先去救損耗實力,自己則坐觀成敗,根據形勢決定要不要出兵。兩國不到最後一刻是不可能去援救韓國的,但韓國不是我國,韓國一旦被攻打,極有可能馬上就會投降。等著看吧,我們兩國馬上就會因此吃一個大虧!”

信陵君聽的又是一陣點頭,長平之戰時韓國就投降過一次,信陵君絲毫不懷疑韓國再被秦國攻打會馬上投降。

正在這個時候,房門被人從外面拉開,挺著大肚子的趙媛來到了房中。

趙媛一進來,信陵君立馬猜出了對方的身份,道:“這是嫂夫人吧?”

田秀搖了搖頭:“非也!”

信陵君一愣?難不成武安君年紀輕輕就有這麼多小妾了?

田秀指著趙媛笑道:“此乃是弟妹,我怎敢做公子的兄長呢?”

信陵君大笑道:“原來如此!”

兩人說笑之間,趙媛已經坐到了田秀身旁,信陵君拱手道:“無忌見過公主!”

趙媛昨晚就聽說過信陵君來到邯鄲的訊息,因此,他並不覺得奇怪,只是拱手還禮:“公子好!”

兩人互相見禮以後,田秀疑惑道:“公主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趙媛輕易不會來找田秀,一般來了都是有事,所以田秀才會問出這個問題。

“夫君和信陵君吃好吃的,難道妾就不能吃嘛?”

趙媛也不管信陵君怎麼看,拿起桌上已經涼了的羊肉就嚼了起來。

田秀連忙打斷了她,趙媛不悅道:“怎麼啦?人家不可以吃嘛?”

“不是!”田秀從桌上串了幾串生肉,道:“那個涼了,我給你烤兩串熱的!”

趙媛吐了吐舌頭:“人家就愛吃涼的!”

信陵君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捧腹大笑道:“君,你和公主還真是郎才配女貌!”

三個人聚在一起邊吃邊談,閒聊間田秀得知了秦王派人暗殺趙媛的事,聽到有人居然暗殺自己的妻兒,田秀怒了:“卑鄙小人,打不過我就搞暗殺這種卑鄙戲碼!”

趙媛把吃了一半的羊肉遞給田秀,安慰道:“妾又沒事,夫君不要生氣了!”

信陵君在這時插過話說道:“公主,我聽到你剛才說,你是蓋聶的徒弟?”

田秀被信陵君這一說才注意到,趙媛居然是蓋聶的弟子?

趙媛不以為意的說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嘛?人家跟著蓋聶老師學了三年的劍法呢!”

“噗!”田秀瞬間想要吐血:“上次在邯鄲城外,我們被山賊追的時候,你怎麼不把你的劍法露出來?”

說到山賊,田秀又問:“話說最近邯鄲城外還有山賊嗎?我國這次騰出手來了,我身為司寇,也該去剿賊了!”

趙媛想了想,道:“山賊幾個月前就被你那個毛遂先生剿的差不多了,那還有什麼山賊?”

毛遂居然還會帶兵剿賊?田秀一直以為對方是文人,還真沒想到這傢伙還有這種才能。

就在田秀的府邸中三個人聚在一起聊天的時候,趙王已經從酒醉中醒來。

趙王穿著睡袍坐在榻上,看著一旁的韓樂說道:“王后,你看到信陵君了吧!那是個人才,孤打算將他任命為丞相!”

韓樂這在一旁的桌上佈置早餐,聽到這話之後,她停下了手,問:“大王,您要罷免平原君的相位嗎?”

趙王從榻上站了起來,跪坐到了韓樂身旁:“平原君最近在趙國的勢力已經日漸膨脹,孤要是不把他罷免,遲早是要出事的。”

韓樂知道趙王對平原君的猜忌,因此她並沒替對方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道:“您何不以武安君為相?”

趙王不由看了一眼自己這個王后,田秀剛剛打贏了長平之戰,在軍隊裡的威望空前高漲,而且昨天樓昌還舉報,田秀的封地常山,完全就是按照昔日趙國舊都晉陽的規模在建。

晉陽可是趙國的龍興之地,田秀居然仿照晉陽的規模建城,這已經引起了趙王的猜忌,不過田秀真的有點冤枉,常山築城的工作他全權交給了孫禮,他也沒想到,這傢伙會仿照晉陽的規模建城。

無論怎麼說,田秀大肆經營他封地的事情已經讓趙王引起了猜忌加上他在軍隊上的威望,如果趙王再把他任命成丞相,那田秀恐怕用不了多久時間,就能在趙國上演一出田氏代趙的戲碼。

田氏祖傳的這個技能還真有點讓趙王害怕!

“武安君是不能勝任丞相這個職位的!”趙王沉吟道:“原本果然是想要讓虞卿替代平原君出任丞相,然後將武安君任命為大司馬,給他來個明升暗降奪了他的兵權。現在信陵君來了,孤有個更好的主意!”

韓樂並不是傻瓜,她明白趙王這番話的意思。趙王不就是想來個卸磨殺驢,把田秀和趙勝同時搞下去,信陵君不過是他豎起來的一個靶子。

趙國的公族派權力極大,新的丞相肯定是不能從公族派裡面選拔了,虞卿擔任丞相固然是不錯,但這樣他會淪為公族派的輸出物件,今後虞卿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任用信陵君為相就不同了,首先他的才能足以勝任,趙王將他任命為丞相還能讓他老實的留在趙國,並且用信陵君還能吸引公族派的火力,即便日後信陵君被逼走,趙王也可以從容的換上虞卿,可以說是一舉多得。

……

秦國,咸陽。

王宮中。

剛剛從洛邑歸來的範睢前往宮中拜會了秦王,大殿中還坐著白起、張唐以及剛剛被放回來的摎等人。

聽著範睢訴說這一次和談所取得的各項成果,張唐忍不住說道:“前方將士在浴血拼殺,可有人已經在後面賣國了!”

範睢把目光看向張唐,道:“張將軍,你說誰賣國說清楚!”

張唐冷哼一聲:“當然是某些和聯軍籤外國條約的人!”

“你!”範睢瞬間大怒,他將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白起,道:“武安君,你主軍我主政,難道你就這樣管束你的部下嗎?”

白起本來也對秦王和聯軍議和的事不滿,他一直認為如果不是秦王掣肘,自己完全能夠攻克邯鄲。而攻克邯鄲滅亡趙國,已經成了白起的執念,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那種。但秦王跟聯軍的議和徹底打碎了他的執念。不過白起並不敢把矛頭對準秦王,他只能把矛頭對準和聯軍籤合約的範睢。

張唐怒懟範睢,很大程度上也說出了白起的心聲,因此他自然不會斥責張唐,反而是不鹹不淡的說道:“丞相,張將軍是個直性子,你何必同他計較呢?”

本來事情到這裡也就告一段落了,但誰也沒想到張唐身後一個將軍小聲罵了一句:“可恥的國賊!”

這一下瞬間激怒了範睢,本來他因為沒幫秦王打下趙國,心裡就憋著火,這會兒還有人罵他是國賊,他又怎麼能忍?

範睢以及平日裡和他交好的大臣們瞬間和武將們罵了起來,兩方人一方指責對方作戰不力,另一方則是指責文臣只會耍嘴皮子不幹一點實事。

兩方人越吵越大,以至於許多中立派的大臣都捲了進去,整個大殿上吵作一團。

太子柱想勸說兩旁人別吵了,但他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了爭吵聲中,壓根兒就沒人理會他。

就在兩邊人吵得不可開交之際,王座上坐著的秦王,將桌上的硯臺擲到了地上,硯臺被摔的粉碎,這一聲響讓正在爭吵的兩方瞬間安靜下來,齊刷刷的看著上面坐著的老秦王不敢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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