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給姜亦歡……下葬。

“全屍沒有給我留,最後一面也不和我見,小歡,你總說我心狠,其實我對你一直在心軟。為你,我不斷的放低自己的底線。”

“你呢?你對我,是越來越心狠,越來越心硬。直到今天,你都能這麼算計我了,而且還大獲成功。”

“你依偎在我懷裡的時候,是在想什麼呢?想著你死了之後,我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多麼的崩潰嗎?”

“小歡,小歡……”

傅寒君跪在地上,匍匐著,不停的搜尋著,雙手都已經髒兮兮的了。

手背上,還有傷口,根本沒有處理過,不停的滲著血。

灰塵髒汙黏在未癒合的傷口上,十分疼,如同有東西在啃咬血肉。

但是,傅寒君好像沒有知覺似的。

他四處尋找,雙手一點一點的搬開地面上的雜物,尋找著他想要的東西,嘴裡還不停的念著姜亦歡的名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道光從眼前一晃而過。

光?

傅寒君當即手腳並用的爬過去,將那個東西從最下面抽了出來。

冰冰涼涼的觸感,泛著暗紅色的幽光。

這是……

姜亦歡的紅寶石項鍊!

傅寒君一眼就認出來了,因為這是姜亦歡母親佩戴的珠寶,之前落在了姜詩云的手裡,後來,他又送給了她!

項鍊在這裡,那麼她的人,她的骨灰……

傅寒君撲了過去,像是瘋了一般,伸出手就想要掃起這一塊的灰燼。

但是在手伸出去的那一秒,他忽然又猶豫了,手縮了回來。

緊接著,傅寒君雙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努力的想要將手擦拭乾淨,再去碰她的骨灰。

可是怎麼可能擦的乾淨啊……

傅寒君也管不了這麼多了,盡力將自己的雙手擦乾淨之後,才去掃去這一塊的灰塵。

在他眼裡,這就是姜亦歡的骨灰。

因為項鍊在這裡。

寶石經得住大火的炙烤,安然無恙完好無損,稍微擦一擦又綻放著光芒。

功夫不負有心人,傅寒君找到了他想要找的東西!

“小歡,你在這裡,我來了,我把你帶出去,不能一直留在這裡。”

傅寒君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小心翼翼的將姜亦歡的骨灰裝好。

他像是對待稀世之寶似的,不敢有半點的馬虎。

這也是傅寒君最後的寄託了。

他花了一個晚上,在這裡收集姜亦歡的骨灰,並且將整個倉庫的地面都用雙手找了個遍。

可惜的是,除了紅寶石項鍊,再無其他。

天,漸漸的亮了。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陸澤走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傅寒君右手抱著一個骨灰盒,左手握著一條項鍊,靠在牆壁上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噓。”

陸澤轉身,對身後的人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停下,不要跟過來。

他躡手躡腳的走到傅寒君面前,慢慢的碰到骨灰盒,想要抽出去。

結果,剛抽一點點,傅寒君猛然驚醒了,用力的抱著,雙眼都是警惕的神色。

“幹什麼?”他冷冷道,“不許碰!”

“這是……”

“她的骨灰。”傅寒君回答,“我終於收集好了。”

他的眼睛裡都是紅血絲,襯衫西褲早已經髒得都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手背上都是血痂,看著觸目驚心。

平日裡衣冠楚楚,乾淨整潔的傅寒君,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一面啊。

“好,我知道,骨灰很重要。”陸澤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轉交儲存好。”

“不,除了我,誰也不能碰!”

陸澤看著他:“你不把姜亦歡的骨灰交給我,我怎麼去設她的靈堂,怎麼去選墓地……開始著手處理她的後事?”

一句話,讓傅寒君醍醐灌頂。

是啊,還有姜亦歡的後事要處理。

他不能就這麼一直頹廢著,他要振作起來,要舉辦她的葬禮。

還有很多事在等著他。

“我來。”傅寒君撐著地面,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和她有關的所有事情,都由我親自處理。”

“你這個樣子……”

“沒關係。”

傅寒君的表情十分淡然,看起來……他已經從姜亦歡的死裡緩過來了,正在慢慢振作,慢慢恢復。

他邁步往外走去。

陸澤什麼也沒說,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始終在他身邊一米的位置跟著。

眼看著傅寒君就要走到門口了,忽然,他腳步一頓,然後整個人直挺挺的往後倒去。

而陸澤早就預料到了,見狀,立刻眼疾手快的邁步上前接住了他,同時還護住了他手裡的骨灰盒!

這哪裡是姜亦歡的骨灰啊……

都燒成這樣了,早就和其他的雜物灰塵混在一起了。

但,傅寒君說是,那就是。

這已經不單單是所謂的“骨灰”了,這是傅寒君的命,是精神寄託!千萬不能有半點閃失!

“帶他回傅家休息。”陸澤吩咐道,“趕緊叫醫生過來看看,給他包紮傷口。最好給他注射安眠的藥物,先讓他好好的睡一覺。”

管家點點頭:“明白的陸總。”

陸澤將傅寒君送走,又捧著手裡的骨灰,表情很是複雜。

好好的活著不行嗎?

為什麼非要死?

再怎麼樣,活著就還有希望,

還有生機,何況姜亦歡還懷著兩個孩子。

太慘烈了。

一屍三命,別說傅老夫人這麼渴望子嗣的人接受不了,就連陸澤這個旁觀者,都覺得太可惜了啊。

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必須要死亡才能解決。

陸澤正想著,忽然面前出現一道陰影。

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還沒等陸澤抬頭去看,撲通一聲,那人跪了下來。

“許安眠?”陸澤看清楚是誰之後,眉頭慢慢的皺了起來,“你出現了?”

許安眠一張臉白得跟紙一樣,頭髮也是散亂著的,平日裡總是挺得直直的後背,這會兒也彎曲了。

“陸總,”她問,“你手裡的是什麼?”

“姜亦歡的骨灰。”

許安眠渾身一顫,然後整個人彎下去,頭磕在地上。

陸澤聽見了她的哭泣聲,低低的,嗚咽著,死死的壓抑著,卻又根本壓不住,顯得如此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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