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忙很快就過去了,可是到收成的時候還很早。

高氏帶著蜜蜜上山挖野菜,回來和上一點點粗糧蒸飯糰吃,吃得柳雲眠一臉菜色。

家裡人都如此,可是大家還是很樂觀,畢竟比起大旱之年,野菜都沒有的時候好得多。

某天早飯的時候,高氏又提起去接張氏的事情,柳明仁低著頭不接話。

高氏嘆了口氣:“總不能等到賺二十兩銀子再去……”

那不知道猴年馬月了。

媳婦早就不是自己的媳婦了。

柳明仁道:“娘,您別管了,我今天就去。”

吃過飯他就去了,還提了十個雞蛋。

但是中午沒到就垂頭喪氣的回來,只說張氏記掛親孃,還要在家裡多住幾日。

然而家裡人顯然都明白,這是張氏不肯了。

“那明天帶著蜜蜜和鐵蛋去?”高氏問。

柳明仁悶頭不接話。

“娘,”柳雲眠道,“嫂子太辛苦了,讓她好好歇歇。等過幾日,我跟大哥一起去請嫂子。”

柳明仁帶著她,她帶著銀子。

高氏只能嘆氣,微微點頭,對結果一點兒也不樂觀。

陸辭覺得柳雲眠最近好像在盤算著什麼,那雙賊亮的眼睛一天天骨碌骨碌地轉。

不過兩人在一個屋簷下,最近她也沒表示,非要和自己睡。

陸辭對此表示滿意,也不想幹涉她什麼。

他在柳家,就是暫時找個休養之地,以謀後事。

就是……

這女人不知道自己尊貴的身份,總是對自己頤指氣使,唯恐自己閒著,這著實讓他不爽。

比如,塞給他一根棍子,讓他在院子裡放雞,這就很魔性了!

可是他得忍啊。

柳雲眠才不管他想什麼,最近晚上沒有喵喵喵了,那隻母雞也早就進了一家人肚子,味道都忘記了,她也就不把陸辭這個擺設放在心上。

真的,就是個好看的擺設而已。

嗯,還能拉犁,當牛用,但是也僅限於此,並沒有往家禽發展的趨勢。

——就算他想,自己也挺保守的;對白馬會所的家禽們,她僅限於yy。

柳雲眠只想搞錢,她想吃肉!吃真的肉!

“陸辭。”睡覺的時候,在黑暗中,她忽然開口。

陸辭沒回應,因為他直覺沒好事,且再聽聽。

“你會寫字的吧。”柳雲眠又問。

陸辭“嗯”了一聲。

柳雲眠氣結,合著剛才裝死呢!

“那你的字寫得好看嗎?”

“尚可。”

“哦。”

陸辭等待著下文,但是沒有了。

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娘子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柳雲眠道,“我也會寫。”

她在想,抄書是不是也是一條搞錢的路子?

但是得先得找到商機,再和陸辭商量,免得先說了,承了情卻接不著活。

陸辭沉默了半晌後問:“難道娘子要和我比試比試?”

柳雲眠:“……”

看不起誰,她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好不好?

前身的目標一直都是以色侍人,想攀上高枝做姨娘,業務能力可是很能打的!

第二天,柳雲眠和家裡人說想要進城一趟。

她想過了,村裡雖然也有人家有生病的,可是出不起銀子啊!

所以想要賺錢,必須從城裡的有錢人那裡下手。

張氏道:“進城做什麼?還得我陪你,我可捨不得耽誤這一天的工。”

她繡荷包,每天能得五文錢,一天的油鹽就出來了,她不願意耽誤工夫。

“……對了,你現在嫁人了,橫豎陸辭也沒事,讓他陪你去!”

柳雲眠剛想拒絕,就聽陸辭道:“好的,娘,我陪著眠眠去。”

高氏還惦記著柳雲眠的二兩銀子,叮囑她進城一定不能亂花錢,家裡什麼都不缺,什麼都別買。

她附在柳雲眠耳邊道:“你要實在饞肉,就自己買個肉包子解解饞。”

柳雲眠:“這你都看出來了?”

高氏笑罵道:“看你天天盯著那下蛋的雞,眼睛都冒綠光。”

柳雲眠都不好意思了。

但是她發誓,這真的是她有生之年,“齋戒”最久的日子。

是誰說古代人不吃豬下水,可以隨意送豬筒骨?

來了之後才發現,都是騙人的!

這裡的窮人,恨不得拿塊布去沾沾屠戶桌子上的油星,什麼能吃的也不會放過!

所以她想撿這種漏,絕無可能。

餓了,肉肉!

“你成親的時候沖喜沖掉了我一隻下蛋的母雞,現在就剩下三隻,你可別再打主意了。咱們家的零花錢,都指著雞屁股裡摳呢!”

柳雲眠:“……”

高氏又找出一塊褪色的大紅面紗給她,有些悵然地道:“這是我成親的時候,自己攢了很久的錢買的。你戴著吧!”

柳雲眠右側臉頰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傷疤,給她遮一遮。

“不用。”柳雲眠拒絕了她的好意,“別人問起,我就說砍柴時候誤傷了自己,沒事。”

肉都吃不上了,天都要塌了,管他好看不好看呢!

就這樣,柳雲眠帶著陸辭,一起坐上了進城的牛車。

六個銅板的車費,她十分肉疼。

她和陸辭坐在車上,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畢竟一個是被毀了臉攆回家的丫鬟,一個是買來沖喜,抱著母雞拜堂的相公,每個人身上都是十足的話題點。

柳雲眠也不在乎。

只要我臉皮足夠厚,這個世界上,誰也嘲笑不到我。

至於那些年輕的小婦人,偷偷摸摸看陸辭,她也大方地轉頭假裝沒看到。

天下姐妹是一家,我的男人給你看!

陸辭低垂著頭,很是害羞的模樣,路上一句話都沒說,只沉默地伸手護在柳雲眠身後。

進城之後,柳雲眠看著熟悉的街景,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這是前身的感嘆,不是她的。

她先帶著陸辭去了書肆,打聽抄書的事情。

可是人家要求,本人在書肆抄寫,就像上班那樣,免得把人家筆墨紙硯卷跑了。

畢竟文房四寶還是挺貴的。

要收押金的話,這些抄書的窮人也出不起,只能如此。

陸辭頓時感受到柳雲眠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著轉兒,不懷好意。

這個女人,不會要把自己留下抄書吧!

柳雲眠柔柔開口,像哄騙小紅帽的狼外婆:“相公——”

“娘子,我很想留下賺錢給你花。”陸辭低聲道,眼神戀戀不捨,“可是不管吃住,得找地方住,還得買飯吃,不划算。”

他這賢惠卑微的上門女婿的作態,拿捏得真是越發得心應手了。

但是柳雲眠只要想起那晚他擰斷雞脖子的狠絕,就不會掉以輕心。

她想想,確實也是如此,說不定還得倒貼,畢竟城裡物價貴,便只能作罷。

生財路斷了一條,讓她悲傷一會兒。

從書肆出來,柳雲眠聞著香氣四溢的包子,到底沒捨得掏錢買。

她本來想買的,但是高氏特意叮囑她吃獨食,她想起柳家的老弱病殘,反而不想買了。

她也怕,一個包子兜不住,她控制不住,急頭白臉地吃一頓。

飢腸轆轆的柳雲眠,又去了藥房。

這次,她蹲在藥房門口,不挪地了。

她來釣魚了,她有耐性。

這德仁堂,是城裡賣藥最貴的老字號。

在這裡,能釣到有錢的患者。

陸辭:“……”

我不認識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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