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都愣住了。

柳明義今年都已經十八歲了。

他小時候讀過書,但是也並不喜歡。

他怎麼會突然,提出這種要求呢?

但是高氏道:“好。那就老二學,就是去學堂的話……”

“我白天給家裡幹活,晚上爹教我吧。”柳明義道。

柳雲杏若有所思,但是並沒有反對。

柳明義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起來:“二哥,你可真是我親二哥。好二哥,你快好好讀書,別讓爹惦記著我這根朽木了!”

他識字就夠了。

他就不敢說,讀書有什麼用啊。

爹讀了那麼多書,不還是個養活不起家裡人的窮秀才?

還得靠二姐。

人啊,最重要的是賺錢。

“那就讓鐵蛋進學堂吧。”柳秀才道。

張氏驚訝,但是沒敢開口,偷偷拉了拉柳明仁的袖子。

讀書自然是極好的,但是鐵蛋是不是太小了?

那不是糟蹋東西嗎?

“去吧。”柳明仁道,“讀書才能有好前程。我看著鐵蛋隨他二姑,是個聰明的。”

張氏聽了這話覺得很高興。

要是從前誰敢這麼說,她非把人的嘴撕爛不可。

但是現在她越看柳雲眠越順眼。

最後,全家人就這般定下。

柳雲杏在家裡倒是沒說什麼,但是和柳雲眠說了自己的猜測。

“我猜二弟,是受了刺激。”

“啊?”柳雲眠正在給觀音奴扎辮子,聞言手一抖,怕薅疼他,忙摸摸他的小腦袋。

觀音奴對她笑,笑得人心都軟了。

傻孩子。

柳雲眠決定儘快給他做微創手術植入人工耳蝸,所以他這頭髮留不了幾日了。

這不是什麼大手術,也沒有多少技術難度,就是手術中要進行測試,要他配合測試耳蝸是否放置到了正確的位置。

所以這幾日,柳雲眠儘可能多帶他,和他建立起親密度,以便於他更好配合。

“二哥受什麼刺激了?”她八卦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因為前幾日定親的嬌娥。”柳雲杏道。

她猜測,柳明義和嬌娥是彼此喜歡的,也私下定了終身。

可是後來柳雲眠花銀子買了陸辭,嬌娥可能因此心灰意冷,和隔壁村一個年輕的秀才定了親。

柳雲眠:“……”

原來是她的鍋。

柳雲杏卻不這麼覺得,她覺得是嬌娥應該再等等的。

然而不管說什麼,現在木已成舟,都沒有辦法了。

柳明義想讀書,大概是想爭口氣?

“我覺得如果他能就此好好讀書,那也值得了。”柳雲杏道,“我給他縫個書袋。”

“嗯,那我送二哥一套文房四寶。”

過去的事情,無論怎麼懊悔都改變不了。

以後柳明義娶媳婦的時候,柳雲眠表示自己一定要多出些銀子。

“就你財大氣粗。”柳雲杏道,“那成了親之後,不得先顧著自己小家?別像我……咱們家裡,也不是從前那般了,那不用總操心。”

家裡現在越來越好了,這一切都是託妹妹的福。

然而柳雲杏卻不想妹妹繼續付出。

那些忐忑心虛補貼孃家的日子,她經歷過就已經足夠。

“姐,你還想回徐家嗎?”柳雲眠試探著問道。

柳雲杏搖頭:“不。”

徐光良那個人不壞,但是耳根子軟,而且懼怕他親孃,毫無主見。

她也曾想跟他好好過一輩子。

她在徐家當牛做馬,做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飯,忍受婆婆刁難,無非因為拿了徐家的錢,也曾因為徐光良對她的好而動過心。

然而終究……

他選擇自欺欺人,選擇和他娘站在一起欺負自己。

從前多少情份,也在他動手的那一瞬間煙消雲散了。

但是柳雲杏不說前夫壞話。

“咱們和徐家就算兩清了。”她說,“希望他以後過得好。我在孃家,也挺好的。”

柳雲眠見她不想多談,也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晚上,柳雲眠和陸辭提起,要幫觀音奴治耳朵。

“娘子,你真的確定了可以?”

“八九不離十。”

“那……便試試吧。需要我做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聲音之中彷彿帶著深深的喟嘆。

“你什麼都不要做,不要影響我,不要質疑我就足夠了。”柳雲眠道。

“好。”

“明天,你帶著所有人出去,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我。”

“好。”

“尤其……看好翠微。”

翠微一直陪在觀音奴身邊,護著他像護著自己的崽子一般,恐怕不放心,會進來檢視。

“娘子放心,她不敢。”陸辭篤定地道。

“一定是,無論發生任何事情,不許任何人接近。”柳雲眠道,“我不喊人,不許人進來。”

回頭有人看到她對觀音奴動刀動骨鑽,怕是要進來劈死她。

“麻煩娘子了。”陸辭道,“我現在去看看觀音奴。”

“去吧。”

對陸辭來說,今夜可能不亞於生離死別。

他不知道自己的本事,並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

很快,隔壁想起了爭論聲。

大概是陸辭跟翠微說了,後者提出了反對意見,

但是那邊又很快安靜了下來。

顯然,翠微反對無效。

柳雲眠沒有再聽,打了個哈欠,很快沉沉睡了過去。

她得休息好,才能有最好的狀態。

陸辭回來,想聽她說夢話,但是柳雲眠一晚上都沒有吐露一個字。

天亮之後,柳雲眠看著翠微看向自己的一臉請求,只當沒看到。

說什麼都沒用。

看廣告,不如看療效。

她看著陸辭帶著翠微,連同包子和小丑鵝都站在院門外,不慌不忙地給觀音奴喝下了“甜甜水”。

觀音奴喝完後還滿意地舔了舔嘴唇,然後很快就睡了過去。

柳雲眠開始忙活起來。

她自以為自己耳力極好,卻不知道,後窗外貼著一雙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動作。

沒錯,那是陸辭。

一個聾啞沒開智的觀音奴是沒用的。

陸辭對他的感情也十分複雜。

血脈相連,不可能不疼愛。

但是觀音奴的現狀,也讓他最愛的人,陷入了困境……

做出這個決定是自私的,他甚至沒有問她的意見。

因為他知道,她一定會堅決反對。

她捨不得她的孩子,冒哪怕一絲絲風險。

但是不放手一搏,什麼都沒有,觀音奴只能永遠地做一個傻子。

試一試,還有機會。

柳雲眠所做的一切,讓陸辭雙手在身側握緊,身子都控制不住地顫抖。

她在做什麼!

她在對觀音奴的頭蓋骨做什麼!

柳雲眠如果知道他在偷窺,一定罵他:睜眼瞎!

明明就是一個小小的微創手術而已,什麼頭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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