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眠想自己進去,陸辭卻不讓。

“宮裡有宮裡的規矩。你就這樣走進去,那些品級比你高的老夫人們怎麼辦?”陸辭耐心地解釋道,“稍安勿躁,你品級高,馬上就會有人來接你。”

柳雲眠聞言點點頭:“還是你懂得多。”

陸辭心裡表示驕傲。

他用血和汗換回來的爵位,不僅成為了姐姐的依靠,還讓自己愛的人鶴立雞群,享受眾人的羨慕。

這是他身為男人的榮耀。

然而,陸辭很快被啪啪打臉。

因為來來回回許多軟轎,抬進去了許多人,但是就沒有人,來他們這裡,請柳雲眠上轎。

甚至,都沒有人過來問一句。

陸辭臉色難看起來。

柳雲眠也品出來些不一樣的滋味。

她這是,被針對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是有人想給自己點顏色看了。

誰敢說她被忽略了?

她就站在這裡,不言不語,就已經感覺到了從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

有長袖善舞的,會主動過來跟她打招呼。

柳雲眠也不給人難堪,不管認識不認識,都笑著寒暄幾句。

所以說,想忽略她是不可能忽略的,除非是故意為之。

誰在宮裡,能故意為難自己?

皇上肯定不會。

因為自己也不配讓皇上惦記著,哪怕是為難。

那應該就是後宮的女人們了。

皇后?高貴妃?

這兩個,反正都不喜歡她。

陸辭等得面色鐵青。

這些人,真是太給自己面子了!

觀音奴茫然道:“娘,怎麼沒人來接我們?”

他還在等著呢。

感覺到陸辭要發作,柳雲眠拉了他一把,對觀音奴笑道:“因為我們要尊老愛幼,把轎子讓給更需要的人。”

“那我們現在在等什麼?我還以為在等轎子呢!”觀音奴道,“好冷啊,爹,娘,咱們快點進去吧。”

柳雲眠隔著袖子捏了捏陸辭的手,示意他冷靜。

陸辭這才黑著臉,跟著他們一起往裡走。

柳雲眠走得很慢,一邊走一邊側頭和陸辭說話,不時停下來指著宮中的景緻給他看。

——要讓她難堪?

那好,她配合。

她要讓路過的人都知道,她這個堂堂侯夫人,被人怠慢至此,只能步行入宮。

路上遇到人,她也大大方方地說話,和人攀談。

畢竟她是走著這些人裡,地位最高的,和誰說話,誰敢不理?

就這樣,他們一家人,在宮裡像遊園一般慢慢走著,和人說話,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路過的人都側目而視。

柳雲眠表示,真不怕你們看,就怕你們不看。

她倒要看看,今天是誰丟人。

傳到皇上耳朵裡,看看他會覺得是誰不對。

皇后和高貴妃鬥得如火如荼,一個人做了這樣不妥當的安排,另一個人知道了,不會放棄去皇上面前告狀。

柳雲眠覺得這招數,實在是蠢得上不了檯面。

宮鬥,被這倆人玩得太辣雞了。

果然,柳雲眠剛走了一半,意猶未盡呢,就有人緊急派了軟轎來接她。

為首的太監給柳雲眠行禮後歉疚萬分地道:“都是奴才的錯,都是奴才的錯。皇后娘娘昨兒特意叮囑奴才,什麼都不幹,只等著接您。奴才今兒睡過頭了,真是罪該萬死!”

柳雲眠心裡呵呵。

這是看事情要鬧大,就推了個奴才出來背鍋。

不用他開口,陸辭就聲音冷冽地開口:“既然罪該萬死,為什麼不去宮正司領罪?”

柳雲眠介面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就是被你這樣的人敗壞了名聲!不知道的,還以為皇后娘娘故意為難我呢!你說你是不是該罰?”

對上咄咄逼人,不肯鬆口的夫妻倆,太監慌了。

他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求饒。

“願意跪就跪著,我們走。”陸辭道。

他別的沒有,硬脾氣還是有很多的。

你不給我面子,我也就打臉到底。

他根本不怕跟皇后撕破臉。

觀音奴定定地看著聽著,眉頭緊蹙,面色凝重,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又走了一段距離後,陸辭和柳雲眠分開。

陸辭去面聖,柳雲眠則去皇后宮中。

陸辭不放心,叮囑道:“誰也不用怕。”

“我知道,今天過年,”柳雲眠道,“我從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有些人虧心事做多了,就怕晦氣。”

鬧起來,責任全在對方。

她無所畏懼。

柳雲眠牽著觀音奴的手到皇后宮中的時候,偌大的花廳裡已經坐滿了人。

太后從臘月就感染風寒,一直纏綿病榻,沒有痊癒,過年也沒露面。

皇后就是老大。

皇后今日盛裝打扮過,氣色看起來不錯。

高貴妃慵懶地靠在她下首的椅子上,依然是禍國妖姬的模樣。

她對著屋裡的熱鬧置若罔聞,無聊地擺弄著自己鑲嵌著寶石的黃金護甲。

她的姿態分明在告訴眾人——我根本不鳥皇后。

皇后倒是端莊溫和的模樣,正在和燕王妃說話,臉上帶笑。

嘖嘖,對別人的兒媳婦這麼熱情,故意氣高貴妃,還是氣蕭姮?

蕭姮比柳雲眠來得早,正捧著茶細細品,一直沒抬眼。

聽見柳雲眠進來,她才看過去,對著柳雲眠笑笑。

柳雲眠也對她笑笑,然後落落大方地給皇后行禮。

皇后本來不待見她,不想給她好臉色。

但是再想想,自己的下馬威被柳雲眠抓住了小辮子,若是再冷落她,豈不是坐實了自己小肚雞腸的名聲?

於是,皇后勉強笑了笑,讓柳雲眠落座。

柳雲眠的座位,竟然和蕭姮相對。

顯然,這也是皇后的“煞費苦心”。

柳雲眠想,這大概是怕自己去“攛掇”和聯合蕭姮吧。

真是小人之心。

她才沒有那麼蠢,大年初一搞事情,給人添堵。

柳雲眠帶著觀音奴坐下,然後就開始看各路人馬的表演和互相追捧,以及暗中的唇槍舌劍。

這個誇皇后氣色好,那個就誇高貴妃年輕。

皇后誇這家女兒乖巧,那家兒子出息。

高貴妃聽得不耐煩,時不時翻個白眼。

她連自己的兒媳婦燕王妃,也不怎麼願意搭理。

柳雲眠突然發現,這高貴妃,有點意思啊。

高貴妃好像對皇上之外的人和事都不關心,包括她自己的親生子女。

永嘉公主被帶走,她應該遷怒柳雲眠的,但是目前為止,她沒有任何表示。

而且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憋著一口氣,臥薪嚐膽的模樣。

任何人挑起任何話題,到了她那裡,最後只有一個核心思想——本宮是皇上最寵愛的女人。

彷彿這一點,就可以打敗所有。

柳雲眠對她有點好奇。

有趣啊!

皇后有意無意偷偷盯著柳雲眠的反應,見她目光黏在高貴妃身上,心中不由暗罵了一句“蠢貨”。

皇后故意抬高聲音,誇讚燕王妃:“……果然出身高門,就是不一樣。不做那拈酸吃醋的事情,自己把著王爺,這般很好……不要學那些小家子氣的。”

柳雲眠:嗯?

說的是她?

沒事,說就說吧。

她對號入座,堅決不改。

當她聽到蕭姮似無意間咳嗽了兩聲時,頓時反應過來。

自己才哪兒到哪兒啊!

畢竟她和陸辭在一起的時間還短。

離郡王和蕭姮,那才是真愛。

原來皇后在敲打自己兒媳婦。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蕭姮面色從容淡定,側頭微笑著和身邊的淮侯夫人說著話,對皇后的話置若罔聞。

柳雲眠默默地給她點了一個贊。

自己這心態,還得繼續修煉啊。

燕王妃“謙虛”道:“兒媳也是從小學女四書,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況且——”

她眼中有按捺不住的得意之色:“兒媳現在懷著身子,不方便伺候王爺,自然要為王爺安排妥當的。”

又懷了?

柳雲眠心說,她倒是挺能生的。

本來上一胎,燕王妃懷相就不好,產後也很虛弱。

按理說,她這種情況,得調理幾年身子再懷孕比較好。

沒想到,短短時間內,她竟然又懷上了。

再看燕王妃現在的模樣,即使厚重的妝容,都掩蓋不了她的憔悴。

和麵色紅潤,精神奕奕的蕭姮比起來,燕王妃就像個遭人厭棄的黃臉婆……

就這樣,還得給男人安排好小妾,然後驕傲地來顯擺?

柳雲眠實在無語至極。

這麼愛生,下輩子投胎做母豬去好了。

觀音奴小聲地問柳雲眠:“娘,為什麼大家都在懷孩子,你卻沒有?”

他娘少了什麼?

柳雲眠表示,不是沒有,只是時候未到。

觀音奴偏偏刨根究底:“那什麼時候才能到?”

這件事情很重要,關係到他後續“兵力”的補充呢!

柳雲眠胡說八道:“等再過一年。”

“也行,但是娘,您別讓我等太久了。要是我長大了,說不定就不想玩帶兵打仗的遊戲了。”

母子倆正竊竊私語,就聽燕王妃邀寵似的和皇后道:“……兒媳是個蠢笨的,一心想替王爺開枝散葉,沒有別人那麼活躍的腦子,去買了避子藥來吃……”

皇后的臉色瞬時變了:“什麼?你剛才說的是什麼?你再說一遍。”

她面上甚至帶了幾分猙獰。

柳雲眠愣住:避子藥犯忌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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