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巨人宇航員

寂靜昏暗的電影院裡,某個絲毫沒有察覺到異狀的斑禿男人頭頂上,正漂浮、聚集著一堆軟體動物組成的“蟲團”。

這群軟體動物有著半透明的虛幻身軀,被空間中的光線照射,便會反射斑斕的色彩,就像是由陽光下吹起的肥皂泡組成。

它們蠕動著肥胖的軀體,互相纏繞,聚成令人作嘔的團狀物。

位於它們前端、類似於腦袋或是口器的地方,是由三個黑孔排列組成的一張簡陋扭曲的人臉,造型如同侏儒外星人。

這就是被季春藻取名為“靈體水蛭”的外星生物,無法被普通人觀測和察覺到,彷彿身處另一個空間的怪物。

其中有數條水蛭,已經將口器前端插入那位倒黴男性觀眾的腦袋,開始汲取裡頭的養分——即腦組織、腦髓。

靈體水蛭的軀體一動一動,時而膨脹時而縮小,半透明的表皮浮起猙獰血絲,吸得不亦樂乎。

真實的外星生物獵食人類的場景,無比驚悚的畫面,衝擊力超乎任何一部恐怖電影……

然而,電影院裡的觀眾們卻渾然未覺。

這種詭異的平靜,和捕食場景拼湊在一起,更讓人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光怪陸離。

生活在地球上的普通人,難以察覺到外星生物的存在,他們毗鄰黑暗的深淵,卻能在無知中過著平靜的生活。

——這就是季春藻眼中的世界。

彷彿只有她一個人……清醒的世界。

少女的胸膛開始起伏,心臟怦怦直跳,同時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季春藻很努力地在同伴面前保持認真、冷靜的態度,目的是不希望他感到驚慌,或者乾脆逃跑。

可她自己難道就不害怕嗎?

不,當然不是。

她現在坐在椅子上這副鎮定的樣子,可都是裝出來的。

即便季春藻沒有說謊,那群靈體水蛭確實不會追人,這是她透過觀察得到的結論——但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大活人在自己面前被吃光腦子,她又如何不感到害怕?

就是它們……

季春藻緊緊盯著不遠處漂浮的蟲團,眨都不敢眨一下,她放在扶臂上的手又忍不住一點點旁邊挪去,抓住了身邊男生的手腕。

若是見到它們有哪怕一點點靠近的趨勢,就立刻抓著燕景行逃跑,她心想,就算被誤解、被不信任,也必須要這樣做。

不知道該不該說幸運,靈體水蛭們剛一出現,就鎖定了物件,對著前排一箇中年男子蜂擁而上。

雖然知道這樣不太好,季春藻還是悄悄鬆了口氣;可另一方面,她的心情變得更陰沉了。

女孩雖然能看見外星生物,卻沒有任何能力阻止它們在人類世界肆意妄為。

她甚至不能提醒對方,被別人當做傻瓜或是瘋子倒還好受些;最重要的是,一旦被口器侵入頭腦,這個人就已經沒救了,貿然靠近只會導致自己被水蛭纏上。

從小到大,這種無力感自始至終伴隨著她,卻沒辦法向任何人傾訴。

不能被他人理解的孤獨和沉重,讓季春藻的心不斷地下墜,時至今日,早已經積累起巨大的分量——完全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能承擔起的沉重。

不止是眼睜睜看著他人被外星生物入侵,季春藻還得讓自己的同伴看到被吃掉腦子的後果,只有這樣才可能取信於人……

她懷著愧疚又不安的心情,低聲說道:

“景行,你馬上就能看到了。

就算你看不見……”

季春藻碎碎叨叨地說著,卻發現身旁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她扭過頭去,只見鄰座的男生身體正在微微顫抖,像是發了重病。

他的額頭沾滿冷汗,嘴巴一張一合,就像條上了岸的魚。

“燕景行?!”

*

燕景行僵硬地貼住背後的椅子,嘴巴大張發不出半點聲音,目光直勾勾地看著那個巨大的宇航員,從銀幕裡一點點鑽了出來。

宇航員的出現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就像一切都發生在沒有空氣的真空裡。

他的雙腳落地,隨後慢慢地直起身體。

宇航員的體型是如此高大,當他站起來時,足有廳堂那般高,投落下來的陰影遮擋住了放映廳裡的所有觀眾。

這……

這到底是什麼鬼?!

幽靈、鬼怪、外星人……燕景行可以想象到這些;可他本能地覺得,眼前的巨大宇航員是某種超越性的存在,絕不是尋常的超自然現象能相提並論的。

他覺得自己更像是在做夢,或是產生了奇怪的幻覺。

然後,燕景行聽見了沉悶的呼吸聲,“呼—哈—”,就是那種氧氣封閉在頭盔裡,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

宇航員沉默地佇立,沉默地呼吸,沉默地俯瞰著放映廳裡的所有人。

亮黑色的鏡面看不到裡面的眼睛,可燕景行還是覺得,“他”正在看著自己。

燕景行一動不敢動。

之後,“他”慢慢舉起了一隻手,朝著觀眾席上伸過來。

男孩屏住呼吸。

“他”的手沒有伸向後排,而是在觸及到前排的空氣後便停了下來,手指開始做出揉動的姿勢,彷彿正在觸碰某種看不到的東西……

……不,不對,不是什麼東西都沒有。

燕景行再一次瞪大眼睛。

他看見了,就在宇航員的手掌中央,有一團正在扭曲蠕動著的蟲團,散發著虛幻的斑斕光彩。

和“他”的龐大軀體比較起來,就像一個小小的囊包。

宇航員的手指微一用力。

“砰!”

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捏爆了蟲團。

燕景行聽見了爆炸聲,就像被吹過頭了頭膨脹到極限的氣球,卻不確定那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再然後,宇航員一邁步,直接跨過了觀眾席,就這樣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裡。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驚人情感正在湧現,驅使著燕景行下意識地站起來,想要往後方看去。

“等、等一下!”

他想要喊住那個宇航員。

而就在那一刻,一陣劇烈的痛楚襲擊了燕景行的腦袋。

*

“……欸?”

季春藻正焦急的時候,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女孩天生具備著感應到空氣中“異常電波”存在的能力,這是她能確認外星人降臨時間和位置的關鍵。

可就在這一刻,原本始終在耳畔鼓譟的雜亂噪音突然消失了,她迴歸到了正常的世界裡。

她扭頭一看,發現那團半透明的蟲團消失了。

靈體水蛭,不見了?

是捕食完畢之後,離開地球了嗎?

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等、等一下!”

她聽見身邊的男生突然大喊。

只見他突然從座位上站起身,隨後像是腦袋被人狠狠砸了一下似的,身體微微搖晃。

男生抓住了自己的臉頰,一邊發出痛苦的悶哼,一邊蹲了下去。

“景行,燕景行!你怎麼了?”

她抓著燕景行的胳膊,用力搖晃了兩下,但對方的模樣明顯是陷入了某種奇怪的失常中……

這時,燕景行的異樣已經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季春藻環顧四周,這時影片還沒放完,但觀眾們的目光已紛紛朝這邊投來。

她咬咬牙,雙手抱住男生的胳膊,攙扶著讓他從地上站起來。

“快走,我們得儘快離開這個地方!”

……

十五分鐘後。

季春藻拿著一瓶礦泉水,從商店裡走出來。

她見到不遠處坐在長椅上的燕景行,正有氣沒力地朝自己揮手,下意識加快腳步,一路小跑到他的身邊。

“給你.”

身體癱軟地靠著椅背的燕景行接過礦泉水,擰開蓋子“咕咚咕咚”往喉嚨裡灌了幾大口,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你剛才怎麼了?”

季春藻在他身邊坐下來,小心翼翼地問道。

“該不會是……有病?我的意思是,遺傳性的那種……”

“啊?啊,沒有,不是這樣.”

燕景行抹了一把嘴邊的水漬,嘆了口氣。

“我只是在電影院裡面看到了……非常奇怪的東西.”

他到現在還是有點驚魂未定。

而且,那個巨大宇航員的登場對他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壓力,這明顯不正常,其中原因尚且不明。

“欸?奇怪的東西,你看到了?”

季春藻睜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隨後她露出開心的笑容,語氣中透著驚喜。

“你看到靈體水蛭了嗎?這下你能相信我了吧?!”

“不止.”

燕景行定了定神。

“我看到的不是外星人,而是一個人,不對,應該說是鬼魂?……”

聽到這裡,小姑娘不禁搖了搖頭,用憐憫的眼神俯瞰他。

“景行,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哦,你要相信科學.”

真不想被你說啊!

燕景行強忍住了吐槽的衝動。

這時,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電影院裡的觀眾沒有看見宇航員,也沒有看到靈體水蛭,那麼擁有超能力的季春藻呢?

“難道說,你看不見?”

“看見什麼?”

“就是那個從銀幕裡鑽出來的巨大宇航員……”

“?”

季春藻歪了歪腦袋,露出困惑的表情。

她好像真的沒看見。

只有自己能看到?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

燕景行將自己的見聞全都說出來了。

看得出來,他是第一次遭遇超自然現象,所以才會忍不住想要尋找共鳴;在這方面,季春藻自然是他的前輩。

但實際上,小姑娘的心情卻很複雜。

和燕景行對照了一遍形容後,她能肯定他的確看到了靈體水蛭。

第一次碰到了和自己一樣能看見外星生物的同齡人,第一次找到了有共同話題的同伴,本來是再好不過的展開。

可怎麼突然之間,反而是自己變成了那個“看不見”的人?

燕景行沒有騙人,這點她還是能看得出來的,包括那群水蛭的突然消失,和所謂“巨大宇航員”捏爆蟲團的時間點正好能對上。

但是……

宇航員?

“他”的出現,到底意味著什麼?

坐在椅子上的季春藻託著下巴,雙眸無意識地凝望遠方深沉的黑暗與昏沉的燈火,和像在夜的潮水中不斷漂流的小鎮街道,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情況好像變得比想象中還要複雜了。

“春藻,我說得都是真的……”

“我知道。

我相信你.”

季春藻回答得很乾脆。

如果連一直以來飽受“不被任何人相信”這種心情折磨的自己都不能相信他的話,又有誰能來呢?

對她來說,能看到相同東西的兩人,一定就是天生的同伴。

至於其中可能還存在的區別、分歧……

“只要找出其中原因就好了吧!”

女孩一拍膝蓋,利落地站起身。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倒是把旁邊偷偷觀察她反應的燕景行嚇了一跳。

“呃,你說啥?”

季春藻轉過頭來,對著他露出愉快的笑。

“我們不找外星人了,去找你口中的宇航員吧!”

流動的夜色拂起少女的長髮,站在晚風中的她像是要憑著這股勁兒飛起來似的,那麼雀躍、那麼自由,那麼的……

令人嚮往。

僅僅是聽到他的一句話,就能果斷做出決定,這就是她。

那麼,我呢?

燕景行低下頭,他攤開手掌,又慢慢攥緊五根指頭。

在電影院看到那個巨大宇航員出現的剎那,除了目擊巨物時本能的驚訝和恐慌以外,他還能感受到的是……

一股好奇心,對事物前所未有的強烈好奇。

燕景行總覺得,“他”一定是有話要對自己說,所以當時才會不顧一切地想要叫住。

這種感覺毫無緣由,卻又如此真切。

他用力揮了一下握緊的拳頭,同樣從椅子上站起。

“好,我們走!”

這將會是個改變自己一生、無與倫比的奇妙夜晚——

在和麵前的女孩搭成共識的這一刻,燕景行突然產生了這樣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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