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同王東娥去世時的場景重現,家裡又來了很多陌生人。

曾經照顧過王冬娥的小趙,這次又承接了照顧王母的工作,其實她自己心中清楚,不過是要她過來開一個死亡證明罷了。

王母自從被送進自己的房間之後,就一直閉著眼睛,沒有說話的興趣。她的意識彷彿陷入了某種混沌,越來越黑暗,越來越靜默。

李九旭是一個嚴肅認真的專業律師,他帶著一個助手,安靜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對於匡運飛和匡陸豐兩人的不斷追問,只是很官方的回答道:“對不起,遺囑必須是確認了委託人已經死亡的情況下,才會向各位公開,現在尚未達成條件,請理解和支援我的工作。”

在他這裡得不到更多的資訊,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王母確實立了一份遺囑。只要有這份遺囑在,匡運飛和匡陸豐就覺得把握很大,如果大姑想將財產交給王東珏,根本就不需要立下遺囑,因為她本來就是以後的第一繼承人。

當然,就算是勝券在握,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的,匡運飛和匡陸豐在自己的父親分別去看過王母之後,也走進了王母的房間,向她做最後的告別。

王父和小趙兩個人,坐在王母的床頭邊,看著他們幾個人輪流上來演戲,只覺得無比的嘈雜和難受。

今天夜裡以來,王母其實已經陷入了黑暗之中,可是剛才在客廳裡,王東珏拉住了她的手。似乎一下子就將她從黑暗中拉了出來,只不過,當她放開王東珏的手之後,又漸漸恢復到黑暗降臨的老樣子。

有點區別的是,王母總是能聽到兩個不一樣的聲音。一個聲音,是在她耳邊說話的聲音。而另一個聲音,卻好像是某種來自人心中那最最真切的心底的聲音。

兩個弟弟都還好,兩個聲音沒有太大的區別。

但是等到匡運飛過來以後,王某明明聽見他在自己的耳邊說道:“大姑,你一定要好好休息,一定要挺過這一關,慢慢的恢復過來,好起來。”

可是他的另一個聲音卻在說道:我到底能夠分到多少股權呢?這老傢伙怎麼還不死?這一口氣也吊的太久了吧。能不能想辦法讓她死的快一點?

他在這裡演著戲,可是在王母那裡,總是有另一個聲音在暴露著他內心的想法。

等到匡陸豐過來,剛才的一切如同重演。他的嘴中明明在說道:“大姑,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好起來的,只要挺過了這次小小的病痛,以後絕對輕輕鬆鬆活到一百歲。”

然而他心中的另一個聲音卻在說道:這老傢伙這一口氣還真厲害呀,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挺過去?要是挺過去怎麼辦呢?那我一下子就拿不到股權,分紅就更不要想了。唉,好難捱。快點死啊,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象著以後的美好生活了。還有那個王東珏,敢在那麼多人面前甩我的臉,拿到股權後,第一時間要把她折騰到破產,讓這個白痴重新變成白痴。

他的這些心裡話,彷彿帶來了某種負能量,讓王母非常的不舒適,她在黑暗中掙扎了起來。用自己僅有的力氣向著天空輕聲的喊道:“老王。”

王父聽見他喊自己,立即跑到床前,將匡陸豐他們擠到了一邊,向自己的妻子問道:“是要喝水嗎?還是要上廁所呢?”

王母聽見他的心裡在說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以後我走的時候,又會是怎樣的?可惜老婆一輩子都沒看清楚她這兩個侄兒是什麼貨色。唉,無所謂了。人生啊,終究不過是那麼幾十年,只希望她不要走得那麼痛苦就好了。

小趙還是很有經驗的,她看見王母的嘴皮很乾,給她餵了一點水。但其實,王母也只是潤了潤嘴唇,已經喝不下去了。

王母用手摸索著,下意識的想要抓住什麼,等到王父握住了她的手以後,她竟然很讓人意外的向王父問道:“東珏呢?”

王東珏一直在房間的角落裡,她知道王母不喜歡自己,在她人生最後的時刻,出於內心的善良,王東珏不想打擾她,不想給她添堵,所以並沒有湊上來,沒想到她竟然會叫自己的名字。

王東珏有點慌亂的走了過來,可是看見王母緊閉著雙眼的憔悴模樣,她也不是那麼害怕了,輕聲的問道:“阿姨,好些了嗎?”

王母竟然沒能聽見她心中有另外的聲音,下意識的伸出了右手,王東珏見她好像在尋找自己,有點猶豫的將手伸了出來,交給她握住。

剎那間,黑暗褪去,房間裡的人各個歷歷在目。王母睜開了眼睛,轉頭將房間裡的每個人都看了一看。她看見了自己的老公,也看見了兩個侄兒,然後是小趙和王東珏。其他的人,暫時都到樓下去了。甚至他的兩個弟弟,已經被匡運飛安排汽車送回家去了。說實話,如果不是等著宣佈遺囑,匡運飛和匡陸豐也會迴避的。魔都這邊,同樣沒有旁親送終的習俗,一般都是會避開的。

王母將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了身邊的王東珏身上,握著她的手,她的手仍然有點害怕的微微顫抖著。她的眼睛裡,也是擔憂和害怕交織著。王母嘆了一口氣,其實,她又有什麼錯呢?她也只是一個可憐的孩子罷了。

這一瞬間裡,王母好像聽見她的心中在說道:阿姨好像對我好些了,好像沒有以前那麼討厭我了。要是她能夠好起來就好了,我一定要經常來看望她,請人來好好的照顧她。

王母緊緊的拉住她的手,感受著她身上傳過來的溫暖和光明,這個女孩子在這一刻裡,心思是那麼的純淨,那麼的善良。她的身上好像在發著光,帶給她無比的寧靜和安詳。

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之後,王母突然對王父說道:“老王,去將我那對鐲子拿過來。”

王父其實有點搞不懂,為什麼今天她突然對王東珏這麼親密,一直拉著她的手不放。不過他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深究。很聽話的從房間櫃子裡面的首飾盒中,翻出了一對很古舊的玉石手鐲走了過來。

王母用左手將這一對手鐲接到了手上,然後將它們放到了自己的枕邊。拿起了其中一隻,有點顫抖的試圖戴在王東珏的右手上。可是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終於還是對她說道:“東珏,你戴上給我看看,兩隻都戴上。”

王東珏莫名所以,不過還是很聽話的將那一對手鐲拿了過來,分別戴在了雙手上。這段時間,因為習慣了健身,她平時都是不戴首飾的。兩隻手戴上了手鐲,反而有點不習慣。不過王母顯然很喜歡,又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手,眼睛裡看著她,帶著一絲親切的笑容,竟然很放鬆的對她說道:“這對鐲子是我和你父親結婚的時候,你奶奶親手交給我的,也曾經交給了你的姐姐,後來……我現把它送給你,你一定要保管好它,知道嗎?”

見到王東珏很認真的點著頭,腦海中的聲音也是回答道:一定的,這是奶奶祖傳下來的,也是姐姐的,我一定會把它好好收藏起來。

王母再次握緊了她的手,同時用指尖輕輕的摩挲著手鐲,彷彿身上的病痛都沒有那麼嚴重了。

其他人都明白她其實已經是迴光返照了,只有王東覺在心中想到:阿姨好像好起來了,沒事就好了。她對我也好了很多,以後我一定要經常來看望她。

王母聽著她心中的聲音,有點欣慰的輕輕點著頭。嘴裡卻是稀碎的問起她一些平常的事情。很多時候,她的記憶中將王東珏和王東娥混亂了起來,問起了很多王東娥少年時候發生的事情。神奇的是,王東珏都能一一的回答上來。甚至在王母聽她心中聲音的時候,仍然是那麼的真實、自然。沒有任何說謊的痕跡。

匡運飛和匡陸豐見她們倆這親密的樣子,心中有點著急起來。尤其是匡運飛,總是有一種夜長夢多、心驚肉跳的預感。他假惺惺的將身體向床前探了過來,裝作關心的問道:“大姑,已經凌晨兩點多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呢?”

然後轉頭向王東珏說道:“東珏妹妹,你也去休息吧,我們都守在這裡,大姑都沒辦法好好休息一下。”語氣中,其實已經幫王母做了決定,就是要將王東珏從她身邊趕走。

王東珏聽見他這樣說,心裡也是有點歉疚,轉而向王母說道:“阿姨,那你好好休息,我今天晚上住在這裡,明天早上再來看你。”

王母沒有鬆開她的手,這麼一會兒時間裡,她聽見匡運飛心中的聲音是:怎麼回事兒呢?人都要死了,怎麼突然粘上了這個野種,不會等要死了,又弄出什麼夭蛾子吧?

但是王東珏心中的聲音卻是:是啊,我都忘記時間了,阿姨突然對我這麼親近,有點不太適應,忘了她需要休息了。那就和阿姨道個晚安吧,明天再來看看她好一點沒有?

王母嘆了一口氣,仍然沒有鬆開王東珏的手,她已經漸漸明白,只要自己鬆開她的手,就會重新陷入到黑暗裡,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是,在生命最後的時刻,她不想在黑暗中無聲無息的消亡,她寧願這樣安靜的看著這個世界,慢慢的離去。好一會兒之後,她用自己積攢起來的能量,向自己的丈夫說道:“老王,你打電話,叫李律師過來。”

王父“啊”了一聲,心情沉重的想到,真的要來了嗎?人財兩空,這就是我算計一生的結局?

可是他不想違背妻子最後的一點願望,掏出了手機。不過他還沒有打電話,匡陸豐卻在床腳位置聲音有點激動的說道:“大姑,李律師早就到了樓下的,我去把他喊過來。”

他也不管匡運飛的臉色有些難看,飛快的向著樓下走去。他的心聲隱隱約約間傳到王母的心中,正在哈哈大笑的想著:終於等到了嗎?我能拿多少……

後面的,因為他走了出去,離得太遠,王母就聽不到了。只不過,那心中那歡喜雀躍的態度,難免讓王母失落和傷感。

王東珏倒沒有太多的想法,見王母不願意放開自己的手,也就任由她拉著自己。王母看著她,突然說道:“你生出來沒多久,你媽媽就出了車禍。我那時候就算不喜歡你,可是看在老王和我簽了協議的面子上,其實也幫著照顧了你兩年的。”

王東珏驚訝的“啊”了一聲,這些事情她還真不知道。當然,王母所謂的幫著照顧,自然不可能是她親自照顧,都是請了保姆的。只不過,儘管這樣,對於丈夫背叛自己生下來的私生女來說,她其實也已經算是做到了仁至義盡。可以說,已經非常好的了。

王東珏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好一會兒才惴惴的說道:“阿姨,我那時候太小了,什麼也不懂,謝謝你呀。”

王母慈祥的看著她,好一會兒後突然說道:“那時候,我每次到你的家裡去,你都是喊我媽媽的。”

王東珏被她這句話,帶出了眼淚,心中有些難過的想道:原來我也曾經和阿姨這麼親近的啊。其實,我不該害怕她的,等她好起來,一定要帶她到處去玩。對,帶她去阿城哥哥的家鄉,那裡空氣好,吃的東西又綠色又安全,阿姨的身體就肯定會好起來。

王母聽見她的這些心聲,心中更多的感慨,因為她這會兒聽到匡運飛的心聲,都是讓她厭惡的齷齪心思。除了錢還是錢,心中早已沒有她的影子。

李九旭律師很快就走了上來,他看了看房間中的這些人,也沒有多餘的寒暄。儘管王東珏也經常找他辦事,有時還會半夜打他電話諮詢法律問題,但是他只是對她點了點頭,然後就轉而向王母問道:“王女士,你是就遺囑問題,有什麼吩咐嗎?”

王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臉上的神色有點焦急的匡運飛和匡陸豐。好一會兒之後,才對李九旭說道:“我確定啟用第四號遺囑。其他的,你都幫我銷燬了吧。”

李九旭和他的助手站在一起,並沒有多餘的動作。很是恭敬的向王母點了點頭後說道:“好的,王女士,遵照你的委託,現在我們正式啟用你留下的第四號公證遺囑,其它都予以銷燬作廢。”

顯然,王母留下了幾份不一樣的遺囑。而現在,她在這幾份遺囑之中,做了一個最終的選擇。誰也不知道他最終選擇的遺囑到底是什麼樣的方案,但至少說明,關於遺囑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了。

當日凌晨四點三十二分,王母被小趙確認死亡,正式離世。去世之前,她一直拉著王東珏的手,和她敘述著很多王東珏幼年時期的往事,甚至,最後她還要求王東珏叫她媽媽。這些奇怪的言行,讓匡家人都坐立不安,心神不定。

等到李九旭當眾宣佈第四號遺囑時,所有的匡家人全懵了,因為王母遺囑裡面的四個條例離譜到了讓他們完全不敢相信。第一,王母個人名下二十五億資產,拿了一億出來,分兩份分別贈予自己的兩位弟弟。此外,再拿出兩億元,一億贈予匡運飛,一億贈予匡陸豐。但是贈予匡運飛和匡陸豐兩個人的兩億華國幣,卻附帶了第二個條件,那就是他們倆必須立即辭去王氏集團內的一切職務,自動離職,否則就不能獲得這兩億元的贈予。

這兩個條件,離譜到匡家人反覆詢問了李九旭三次,並且在第二天遺囑生效之後,不惜動用關係,安排人手前往華國魔都公證處拿到了公證處遺囑的副本,才終於認清了事實。

遺囑的第三,第四個條件,就和他們匡家人沒什麼關係了,卻讓他們嫉妒到發狂,因為第三個條件是將那剩下的二十二億元,贈予給了王東珏。而第四條,更是將王母擁有的王氏集團所有股權,全部轉贈到王東珏名下。沒錯,不是給王父,而是給了王東珏,直接跳過了王父這一關。不過這個結果,讓王父更加喜出望外。

其他一些條款,都是關於她的葬禮及身後事宜。

匡運飛和匡陸豐兩個都是嫉妒到發了狂,完全不肯相信這份遺囑的真實性。甚至還要李九旭交出那些被宣稱無效的遺囑,李九旭本著職業道德,拒絕了他們。不過他們倆人不死心,在李九旭將遺囑宣讀完畢之後,也不管王母的葬禮了,全都跑了出去。利用自己的人脈,透過熟人,最終從公證局那邊找到了另外幾份遺囑的副本。當然,生效的遺囑已經不可更改,這些副本,已經沒什麼用處了的,就是用來看一看。

王母在公證局那邊,總共留下了四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檔案,除了前面兩份確實是將財產轉移分配給匡家人之外,第三份第四份都是將財產轉移分配給王東珏,只是細節上有些區別。

最重要的是,這四份檔案的後面都有最終生效條款,就是必須她本人在這四份遺囑中選擇一份來生效。如果她來不及交待遺言,那就會全部作廢。也就是說,就算她突然死亡,其實最後這一切的財產,也仍然是由王東珏順位繼承。並沒有太多的變化,只能說,匡家人,想得太多了。

不過,四份檔案對比之下,確實是第四號檔案對王東珏最為有利,因為王母不僅將主要的財產和股權交給了她,還利用那三億元的贈予,將匡家在王氏集團內重要位置的兩個人清理了出去,可以說,她巧妙的為王東珏徹底掌管王氏集團掃除了一切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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