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二姐不和齊國棟說話了,她沉默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就去撿被幾個人拿過來的工具幹活了。

齊國棟又“哎哎”了兩聲,被陸二姐一句:“你幹不幹,你不幹就在一邊給我加油。”給嗆了回去。

這下齊國棟是看的出來陸二姐是生氣了,他摸了摸後腦勺,本來就又長又粗又近的眉毛皺得就跟連在了一起似的,一張國字臉看著兇巴巴的。

“齊隊長,你咋啦?生誰氣了?”二狗抱著工具從他旁邊路過的時候忍不住問。

齊國棟為人和善熱情,對村裡人的事情都盡心盡力,很少看見他板著一張臉的時候。

看著好像要發火似的,任誰看了都想繞道走,不過吧,二狗這心裡還是好奇心更勝一籌。

齊國棟一雙銅鈴似的大眼睛瞪得溜圓看著二狗,“你說,是不是要給愛幹活的人多安排活她才能高興?就是指單純的愛幹活。”

他的眼神還時不時瞥向陸二姐,她瘦弱的身軀彷彿蘊藏著巨大的能量似的,一下一下,幹得不輸男人。

他想不通了,陸靜同志是他見過最“奇怪”的女人了,她不像別人一樣,幹了活就趕緊走,也不在乎是不是好好收尾了。陸靜卻不一樣,每一次她幹活的那片地總是做的最好最整齊看著最舒心的。

她的打扮雖然很淳樸,甚至淳樸過了頭了,但是吧,身上的那些針針角角和褲腿衣領都整齊得很,舊卻一點也不破。

看得出來,生活裡也是一個勤快的人。

難道這個世界上真有喜歡幹活的女人?

那是不是要多讓她幹活,多找事給她做?

二狗聽到是這樣的問題,樂了,他故作高深地摸摸下巴一思考,然後打了個響指,“沒準就是,這人不就是喜歡什麼就給他什麼好?有人愛幹活,你就讓他幹唄!”

“真的?”齊國棟半信半疑。

他不知道應不應該信二狗,畢竟二狗不也找不著媳婦?他的話可信不?

二狗猛點頭,“齊隊長,你信我的準沒錯。你看啊,我喜歡吃滷大腸,那當然是越多越好,你愛喝酒,難道別人送你就喝你還會拒絕啊?著愛幹活還不簡單,咱們村裡有的是活!”

本來聽見有有人愛幹活這種話二狗還不信呢,後來想想,徵哥不是說過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嘛。

海納百川,人也要有包容性嘛!

“要不你告訴我他是誰?我也有些他愛做的事想讓他做!”二狗的眼睛忽然黑亮黑亮的。

齊國棟眉頭本來開解了不少,聽見這話又臉色一變,“幫你肯定不行!”

正想著藉口呢,一低頭就看見了二狗手裡的工具,“你還在這幹嘛?趕緊幹活去,一工分呢!”

二狗癟癟嘴,“是啊,一工分呢,幹活去了,咱不和你貧啦!”

說完,他嘆了口氣過去了。

這一公分的活他也不想幹,可他娘是不讓他回去的,畢竟這一公分能夠他孃的大孫子吃個雜糧餅子呢!

齊國棟也跟著二狗若有所思地過去了,這時候雨也開始下了,他急忙又往前跑了兩步去找那個身影,可卻不自覺慢慢緩下了腳步。

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打在陸二姐的臉上,但是她跟沒感覺似的,手上的氣力更是一點不省。

雨裡她的側臉消瘦清秀,眼睛堅定得跟裡面藏著亮晶晶的星星似的。

他忍住了讓她休息的想法,此刻是確定了二狗說得指定是沒錯。

齊國棟大聲吆喝了一聲:“大家加油幹!早幹完早回去洗個熱水澡喝完熱水休息休息!咱多幹這一會兒,一個工分就到手了,這時間在家裡也是耗著,在這幹著至少還能多掙個餅子呢!”

說完大家興致都高了點,不得不說齊隊長說的這話挺有畫面感的,大家都開始期待等下舒舒服服地洗個澡,在床上躺著讓媳婦伺候杯熱水的畫面。而且,這後半句話也挺鼓舞人心的。

農村人,最廉價的就是時間和力氣,尤其是留下來的大多都是窮人家,缺工分吃飯的。時間和力氣不值錢,但是工分是實打實的。

陸二姐聽了這話偷偷側臉看了一眼齊國棟,他正在最後頭泥最多地勢低的地方頂著柱子。

齊國棟的身材高大魁梧,力氣也大。他的雙手就這麼一撐,就跟定海神針似的,前頭幹活的人就沒有顧忌了。

陸二姐舒然地笑笑,剛要繼續幹活,就一眼看見了齊國棟深陷在泥地裡的腳。

她把棚布交給旁邊的二狗,“二狗,這個交給你行不?”

二狗接過來,“當然可以,姐,你快去休息會兒!”

這裡面的人裡他最奇怪的就是陸二姐也在裡頭,按理來說不應該啊,之前分糧食的時候陸徵和二姐都額外得了不少糧食,這糧食敞開吃吃到明年發糧食都夠了。

不過他也沒多問,實心眼地開始幹陸二姐的活了,反正大家都是幹完了才能一起走,也不分什麼你我的活。

陸二姐默默地走到了後頭,和齊國棟握上了同一根柱子,用盡力氣往上面一頂,隨之而來的是她的腳也往被打溼的黃土地裡一陷。

齊國棟本來還覺得有個人來輕鬆了點,看見是陸二姐又恨不得馬上把她趕走,“你來這幹啥?這不是女人……”

“別瞧不起女人!”陸二姐盯著他狠狠地說。

她知道他要說什麼。

這不是女人乾的活!

但是她陸靜最痛恨最討厭的就是這句話!

齊國棟還是第一次看見陸二姐這麼兇,大家都說他脾氣性格好,其實陸二姐的性格比他更好。

這下他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了,只自己更用勁了,只想把力氣都扛在自己肩頭去。

陸二姐明顯是感受到了,她咬了咬嘴唇,聲音小,卻格外鏗鏘有力:“齊國棟,你用不著這樣。我從沒把自己當過女人使,我之前倒是有過男人,但是我的男人你也見到過了……所以,我從來都是把自己當男人!你們能幹的活我都能幹!你也別刻意給我放水,我是女人,但是也是村民,我應該為集體付出自己的力氣。現在站在這裡,我是來幹活的,不是來作秀的!”

這話她藏在心裡很久了,從剛才齊國棟可笑的讓她當“拉拉隊”的時候她就想說了,現在終於一口氣都說了出來,陸二姐的心情舒暢多了。

舊事重提,她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氣。但是也好像正因為能說出來了,她才覺得,那些痛苦不堪的回憶也不過如此。

她再也不為這些事情夢魘後怕了,陸二姐的視線被雨淋得模糊不堪,但是她從沒覺得自己前方的路是這樣清晰光明過。

像弟妹說的,日子還長著呢!她還年輕著呢!

齊國棟聽得神情都有點恍惚了,走神了,手裡的力氣也松泛了些。

只是現在他的耳裡眼裡都再也沒有了別的東西,腦子裡一遍又一遍重述著剛才陸二姐說的話。

他再木訥也懂了點。

“來,力氣往這邊使!咱們一塊把它給頂上去!”齊國棟糾正了一下柱子的方向。

然後他很快就看到了那個女人安靜地舉起了自己纖細的雙臂,他同時也能清楚地看見,她因溼衣服緊貼而透出的優美有力的肌肉線條。

齊國棟的臉上憨直地笑笑,也沒吭聲,和她一起用著勁。

暴雨打溼的是人,是土地,卻從來澆不滅一個人奮力生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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