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穀賤傷農
只是才往裡面沒走多遠，就看見幾個人正圍著一個像是賣糧食的人在砍價，只是這砍價的話說的難聽了點，更像是在罵人。
“你這糧食又不是什麼細糧，憑啥價格這麼高？你這樣賣的出去才有鬼了，一點都不會做生意！”
“就是，人要有自知之明嘛，現在賣糧食的這麼多，你這價格也忒高了，這不是缺心眼子嘛？”
“一斤五分，賣不賣？賣我就買幾斤回去試試。”
趙小蘭拉了拉衛菁菁的手，她聽得明白，這幾個人無非是想用便宜的價格買糧食而已，這話說的確實過分了。
“那是不是你二姐？”趙小蘭無意中看見了人群縫隙裡的那個身影，才開口問。
衛菁菁下意識搖搖頭，“我二姐說她今天有事，沒出來，不會是她的。”
但是她還是帶著幾分擔心地把頭伸了過去看。
這一看，還不得了，站在中間手捏著衣角幾次想開口都被打斷的女人不是二姐能是誰？
她的心一緊，撒開趙小蘭的手就走了過去站到了陸二姐的身邊，握緊了她無措的手，大聲喊：“你們幾個人圍著一個女人欺負，算什麼本事？！”
陸二姐看見衛菁菁緊張又憤怒的側臉十分驚訝，但僅僅是一瞬間她就把她拉到了身後，“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還看著你被欺負，二姐，他們是做什麼的？”衛菁菁又站在了二姐的身邊，趙小蘭也跟了過來，站在了二姐的另一邊。
這些人看起來就是買家，而且這黑市顯然是有人在後面管理的，比那邊那個有序多了。
剛才在那邊的時候衛菁菁和趙小蘭都看見了幾個管理人員一樣的人，他們已經盯上這邊了，所以別的後顧之憂是沒有了的。
那幾個買家聽了衛菁菁的話心裡很不舒服，一個大爺搖著蒲扇反駁說：“我看你像個學生妹子，我們怎麼欺負她了？我們這是正常買賣，懂不懂？”
“就是，什麼欺負不欺負，砍個價也不行？這糧食本來就不值這麼多錢，我們想用合適的價格買還不行了？”
幾個人又你一眼我一嘴，說得就好像衛菁菁汙衊了他們似的，就好像剛才說二姐是缺心眼子的人不是他們似的。
衛菁菁平復了心裡的火氣，她知道對於這樣的人和他們一樣大聲囔囔是行不通的，他們只會更加和她們較上勁。
她淡淡地說：“你們覺得貴可以上別家買，用不著在這費勁。”
這話一出來，幾個人的臉色都變了，光是在黑市裡都有好幾家賣糧食的，他們為什麼會找上陸二姐買的這家也是看她賣的糧食裡面沒什麼雜質。
新發的糧食都多多少少會有些小石子之類的東西混在裡頭，那些髒東西都是陸二姐挑了一晚上才挑乾淨的，就是為了賣個好價錢。
原本粗糧的價格是一毛錢一斤，現在好了，那些人仗著最近賣糧食的多，不停的在壓價，居然都生生壓到了五分錢了。
“我們上哪家買關你什麼事？你們東西擺出來不就是為了賣的？我們還還價怎麼了？這大街上還有不讓還價的道理嗎？”
大爺旁邊的大娘也開口了，看著她們三個的眼神很是鄙夷，她長得很豐腴，像是城裡的有錢人家，但是壓價也是最狠的，恨不得陸二姐把東西白白送給她。
趙小蘭簡直要氣的直跺腳，她說話的聲音都有點發抖了，“那我們不賣你還不行嗎？請你們離開這！”
她為人溫和，很少和人起爭執，平時雖然在村裡見過的別人吵架的情況不少，可自己真正面對還是頭一遭。
“別急。”衛菁菁在後面小聲安慰。
她的聲音平靜得像一灣清水似的，莫名的就驅散了趙小蘭的焦躁，也讓她莫名的心裡多了幾分安全感。
趙小蘭忍不住看向衛菁菁的側臉，她的唇微微抿著，眉梢上似乎還帶著幾分似有若無的薄笑。
她好像有時候會有她們這些同齡人看不見的沉穩。
那大娘果然又開始囔囔了，“這地又不是你家的，我們愛站在哪裡就站在哪裡！”
陸二姐忍不住說：“那我去別處賣，行了吧？”
之前被一個人找麻煩的時候她還能插得上嘴為自己辯解一兩句，後來人多了，你一嘴我一嘴，她一句話都說不上了。
而且這些大娘大爺雖然看著年紀是大了，但是這話說得又快聲音又大，一下子就招了不少人來，陸二姐不是傻子，她不會當著大家的面和他們爭的。
爭不過就算，大家很多都是顧客，他們本身就是想著向著彼此的，她作為商販說幾句道理話還好，可惜這些人壓根也不講道理。
對不講道理的人是最難的，說東他們扯西。
管不了，那就躲吧。
重要的是她對菁菁撒了謊，現在心裡也一直打著鼓，一點都不自在。
“不用的二姐。”衛菁菁向前走了一步。
這些人相當的無賴，說什麼都強佔著理，要是她們擔著走了，指不定又會被跟過去。
既然他們佔著自己人多，那就充分發揮一下人民群眾的力量不好嗎？
她也氣，但是她儘量穩著語氣說：“你們沒有上過工，沒有賺過工分嗎？是不是對於你們這樣的有錢人來說，農民的汗水不值錢，農民的勞動不值錢，農民的尊嚴也不值錢？”
這話沒有打動那幾個胡攪蠻纏的人，倒是勾起了旁邊有商販和客人的注意。
這年頭誰都不容易，尤其是依傍著土地的那群人，尤其累。
衛菁菁看見有的人表情有點鬆動了，也不給他們幾個開口和思考的機會，繼續說：“你們這樣的行為和萬惡的zi本zhu義有什麼區別？剝削勞動力，不尊重別人的勞動果實，以為自己人多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五分錢一斤的糧食？虧你們也好意思說得出口！你看你這衣裳多少錢，你這首飾多少錢！幾十幾百倍都不止，你要是看不上你可以不買，別在這壓價，你掙錢容易，我們這樣的人掙錢是難上加難！誰說農民就比不上城裡人了？大家都是憑本事養活自己，誰也別看不起誰！”
“你有沒有聽過‘穀賤傷農’這個詞語？你知不知道農民們流在土地裡的汗水有多少？你還能邊逼逼叨叨邊打蒲扇，你知不知道那些莊稼人身上的汗都是跟水似的流下去，卻連擦把汗的時間他們都覺得珍貴？你們還要臉嗎？要是辛辛苦苦種的莊稼，得來的糧食，只能賣這個價錢，以後還有誰給你種地？你們都不吃飯了？那乾脆都一把餓死，行了吧？”
說到後面衛菁菁也激動了，越說越憤慨，聲音也大了不少，吸引住了很多路過的人。
她最後的這些話說的很重，但是又很真實，沉重地敲打在了每一個人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