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夢境
衛菁菁等得著急，還去他們門口轉悠了幾回，門的隔音一般，聽見裡面的人說話都很溫和她才放下心。
不過她很能理解爸爸媽媽這樣做的，別說是七十年代，就算是放在現在都很是出格。
又聽了一會兒，實在聽不清裡面的人在說什麼，不過陸徵低沉有力的聲音倒是讓她安心了不少。
她瞭解她的男人，他一定是一個堅定的人，也一定是個有信念的人。
他連她這個現代人都能征服，老衛夫婦肯定也可以。
思及此處，衛菁菁放下心去洗澡了。
有花灑的浴室，多久沒享受過了啊！！她站在熱水底下肆意舒適地衝刷著這幾天的疲憊，一邊洗還一邊想著，還是城裡好。
雖說村裡住慣了，但是一來城裡就立馬被折服了，要是以後村裡也能裝廁所，裝花灑就好了。
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又把頭髮擦了個半乾，出房門轉了一圈，那間房裡頭的三個人竟然還在聊，胃裡充實身體也輕鬆，她回到房裡，一下子就覺著困得緊了。
只是這一覺，是夢也是現實。
……
畫面一幅一幅的過，衛菁菁覺得自己就像局外人一樣，每一幅都過得特別快又不真實。
她看見夢裡的“衛菁菁”衝著躺在床上發著高燒的陸徵大喊：“你就病死吧，病死了我也不會給你收屍！”
然後陸徵無力地掀了掀眼皮：“我死不死，關你什麼事。”
“衛菁菁”聽了臉一白，甩著手就出去了。
外面的是雪，漫天的大雪，她看見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一咬牙，向著山上走去了。
一邊走著還一邊說：“要是他的陷阱有收穫就好了，燉個湯也不賴……”
大雪封路，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陸徵為了掙工分跟著林隊長他們玩命地幹活，剷雪，再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是不是？病如山倒，陸徵已經燒了三天了。
她聽了這段旁白，然後就眼睜睜地看著“衛菁菁”上了山，這一幕讓如一縷魂的她心跳得飛快，還如刀絞一般的疼，她跟著“衛菁菁”的周圍鬧著喊著，“衛菁菁”卻如同沒聽見一般，堅定地冒著雪上了山。
接下來又是一段旁白。
77年的這場雪崩是大林村百年來的頭一回，來勢洶洶，緊接著又下了整整一週的大雪，使得搜救行動遇到了極度的困難，遲遲無法推進到山的內部。因而除了幾個山腳下住著的居民以外，無人生還。
無人生還這四個大字像是被添了鮮血在裡頭，她彷彿看見了那個和她一樣模子，一去不復返的姑娘，她覺得心臟一下子如死寂般灰黑。
她還想看些什麼，但是夢境卻不是她能控制的，畫面一下子就又轉了。
“老衛！有你的電報！好像是鄉下來的！”
失去女兒信件訊息三個月的老衛忽然就站了起來，眉開眼笑地去了傳達室正遇上過年，衛遠途和衛遠航都在家，就也高高興興地跟著去了。
三個大男人看著電報機上逐一顯現的幾個大字，神情變得悲痛欲絕，連一向悲喜不表於面的大哥都捂著胸口怔怔落淚。
她知道這個電報會說的內容是什麼，也忍不住和大哥一起落淚。忽而後面的二哥整個人像是瘋了一般，猛的在自己的臉上扇了幾個耳光，好像說著什麼不聽勸阻地轉身飛奔走了。
她急著飄去一聲一聲叫著二哥，後頭卻忽然傳來“咚”的一聲，她一轉頭，看見老衛倒在了地上。
“爸，爸！”
這個畫面最後停留在大哥在給老衛做心臟復甦那裡。
看到這裡衛菁菁已經和夢境裡面的大哥二哥一樣幾乎要失去理智了，但是如夢如魘，她怎麼都醒不來，夢還在繼續。
畫面再次轉換。
這裡明顯是部隊，裡面挺拔的軍人們都穿著藍白相間的制服，立春了，柳絮在空中飄揚，海風混著春風而來，她彷彿都能聞到空氣裡的鹹溼氣息。
衛菁菁的心頭忽然一緊：是二哥。
“衛遠航，你知不知道你這個行為意味著什麼？你入伍七年走到這個位置容易嗎？我不能允許，你回吧！”
一個肩勳格外出眾的中年男人對著面前站得筆直的青年男人大聲吼道。
衛遠航伸出瘦得只剩下一層皮的手擦了擦臉上的口水，笑嘻嘻地說：“上校，我真的幹不了了，你看我這體格子還帶得動新人嗎？”
他說著還秀了一把自己沒有二兩肉的胳膊，看著還是嘻嘻哈哈的，昔日英俊的臉卻憔悴的像一張白紙。
“你還給我胡鬧！”上校氣急敗壞，拿著帽子對著對面他恨鐵不成鋼的年輕人的臉上狠打了一下。
打完了他也是一怔，神色變得有點擔憂，不過很快又恢復平常。
衛菁菁在旁邊眼眶一酸，雙手緊握：二哥你要躲的呀！
帽子上的星徽在衛遠航的臉上劃下淺淺的一道，鮮血順著他了無顏色的臉緩緩滑下，他卻眼睛都不眨一下，輕聲說：“我妹妹因為我不得不下鄉，她死在了那裡，大山掩埋了她的屍骨，我要去把她給找回來。”
說完他還扯了個笑，唇角是笑，臉上的是痛。
上校欲言又止，最後才嘆了一口氣：“我聽說那個村裡也有一個人一直在找，他還是山上的老手，他都找不到，你又何必再去？”
“哦，因為她是我的寶貝妹妹。”
衛菁菁看見說這句話的衛遠航頭抬了起來，迎著陽光，紅色的鮮血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的刺眼，卻又怪異的妖冶，他的眉目如過往，神態卻不復當初。
別去，二哥，不要去了。衛菁菁看著早就沒有往初那般意氣風發的二哥，儘管知道他聽不見，也喃喃自語。
上校還在勸：“你知不知道我這個位置遲早是你的？我幫你申請一個月的假，你去看看病，再仔細考慮考慮。”
看病只是個由頭，上校很惜才。
她看見她那個固執倔強的二哥似有若無地搖搖頭，“沒找到，一個月也不會回來。”
然後他脫下帽子便出門了，義無反顧。
衛菁菁本以為到這裡就結束了，沒想到二哥本已經走了一段路，又不知道為什麼退後了幾步，朝著那邊綻出一個清朗的笑，“你好呀，小秦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