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子江像是在等待一場審判一般,沉默又激動。
“邰局。”韓凡壓低聲音,吐出了兩個字。
“是他?”餘子江緊緊抿住了嘴唇。
“我這麼懷疑不是沒有理由,當年姚楠死的時候,在死亡現場留下了REG三個血字。易衷當時極力追查下去,卻被邰局以休假的名義直接踢離了一線。”韓凡說。
“我記得這事。”餘子江接過話。
18歲時發生在自己身上的R城高校殺人事件,到現在餘子江還記憶猶新。
“直到警方抓住R城高校殺人事件的真兇之一杭瑞,那傢伙指名要易衷查案,邰局才不得不讓易衷重新回到調查崗位上。”韓凡補充。
“真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杭瑞,反倒是幫了潛伏者一把。”他嘆道。
“邰局在R城警局已經幹了很多年,他根基穩固,想要將他徹底拔除豈不是難於登天?”餘子江心裡不安起來。
“是啊!”韓凡嘆了一口氣。
“所以我哪天忽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光榮了,也不奇怪。”在這麼嚴肅的時候,韓凡反倒開起了玩笑。
“呸呸呸,說什麼呢!”餘子江趕緊打斷了他。
“總之,你要注意安全。”最後餘子江嘆了一口氣。
“你放心吧,R城這邊我會時時刻刻看著,REG裡的人利益關鍵性很強,你在x城如果能搞定蔣珉奧,這邊失去金主靠山,剷除起來也更容易些。”韓凡說。
“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道理我還是懂的。”餘子江喘了一口氣。
“行了,掛電話了,我還得抓緊時間破案呢。”有了韓凡的支援,餘子江稍稍鬆了些氣。
“加油,多注意安全。”韓凡說。
最後電話那頭回歸了沉寂。
餘子江站在視窗,看著窗外十一月城市道路兩旁,特有的光禿敗枝,他重重嘆了一口氣,緊縮著眉頭走回辦公室去了。
就在他暗滅手機轉頭的一剎那,手機忽然傳來幾聲微信訊息提示震動。
餘子江立馬重新解鎖螢幕,在工作期間,所有的資訊他都儘量做到秒回。
當他開啟微信,發現心理醫生張堯的的聊天框上終於冒出了一個紅點——這都過去一天了,他終於回了訊息。
【如果一個曾經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在痊癒很久之後,忽然開始翻出從前患病時的隨身物品,並開始頻繁接觸它們……算不算行為出現了異常?】
這是餘子江給張堯發的最後一條訊息。
【我建議你帶他去看一下心理醫生。】張堯給出的回答讓餘子江心裡一磕。
不安感在心底瘋狂湧動著,沒等他完全平靜下來,他的手機震動聲又響了。
這次給餘子江發訊息的人是陶林。
餘子江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然後趕緊點開了陶林的微信聊天框。
就這樣,他雙手捧著手機,一邊皺眉飛速在螢幕鍵盤上打字,一邊緩緩沿著走廊踱步……
餘子江的不安感從白天持續到了黑夜。
夜晚,x城下了冬日第一場雪。
陶林洗了熱水澡,便呆在房間裡沒有出去。
餘子江則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機裡的微信一條接著一條,一整晚都沒有停過。
夜晚九點半,陶林的手機忽然一聲震動。
他慢悠悠地舉起手機劃開了螢幕,看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我有事找你,在鹿鳴苑——秦么。】
他看到一條極內容簡單,卻讓他立刻警覺起來的簡訊。
“秦么?她今晚居然要約我?而且還是在鹿鳴苑別墅區?”陶林緊皺起眉頭。
一種衝動讓他立馬起身。
一種聲音在陶林的腦海裡不停迴響著,秦么的這個約他必須去赴!
陶林憋住一口氣,三下兩下跨步到了書桌前,扯了扯褲子便沿著櫃子蹲了下來。
他隨即拉開書桌最靠下的抽屜,將裡面一大疊資料全部拿出來後,看到了最底下壓著的東西——
鹿鳴苑別墅區大門門禁卡。
陶林二話不說,將那門禁卡拿了出來,又將資料重新放回了抽屜裡。
可他並沒有著急出發,而且將門禁卡緊緊握於掌心,緩緩走到了房間的窗前,抬頭仰望著窗外天空墜落的鵝毛大雪。
陶林像是在發呆,他面無表情地,如同被藝術家精心雕刻以後,便再也無法變更神態的雕像。
幾分鐘後,他沉了沉眉毛,轉頭走到了書櫃前。
抬起手拉開一扇櫃門,陶林從裡面拿過了一副金屬質地的圓框眼鏡。
四年之前,眼鏡對陶林來說已經成為了擺設。
他明明已經不再需要這種自欺欺人的偽裝,早已經和過去說了再見。
可是今晚,他要再次重新拾起這眼鏡,去見一個永遠印刻在他過去的女孩。
緊接著陶林挽過搭在椅背上的大衣,拿上手機,便走出了房間。
陶林噌噌噌地下樓,這動靜立刻引起了餘子江的注意。
“這下雪天的,你要出門啊?”餘子江從沙發上探出頭來,瞥了一眼陶林道。
“嗯......局裡說讓我過去一趟。”陶林緩緩回答。
他說謊了,上次對餘子江說謊,彷彿是上輩子的事。
“局裡讓你過去一趟?你都被停職審查了,局裡還能找你有什麼事?我怎麼不知道?”餘子江放下手機,細細想了幾秒說道。
“我和你又不是一個支隊的,你不知道有什麼好奇怪的?”陶林一手扶在玄關的鞋櫃上,一手扯好自己腳下的鞋子。
“許隊讓你回去的?”餘子江又追問道,“他非要在你停職的時候陰陽怪氣,現在又死皮賴臉地拉著你回去幫忙嗎?這不是變著法子讓你加班?真是個魔鬼上司。”
餘子江頗有些不滿。
“我自己求著他要回去的。”陶林笑了笑說。
“你也老讓人加班,想想就知道多少人罵你你是個魔鬼上司。”他打趣道。
“你......”餘子江一下被噎住了。
“你去吧去吧,要我幫忙的話給我打電話。”餘子江嘆了一口氣說。
其實餘子江已經隱約察覺到了異樣,只是他沒有說出口,任憑陶林離開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