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或許，遺憾也是旅行的一部分
輕策莊的一個獵戶家裡，白初和老人面對面坐著，獵人在端了兩杯水放到兩人面前後便默默退了出去。
老人曾救過他，他對老人很是尊敬，連帶著對白初的態度也尊敬起來。
“明明以前是個臭小鬼的…現在已經變成糟老頭子了啊。”
白初端起水杯，微微抿了一口，平淡地說道。
“您倒還是和以前一樣啊。”
老人笑了笑，咳了兩聲，氣息有些萎靡。
“連一點變化也沒有啊…”
“也不是沒變化。”白初搖了搖頭。
“活的太久，有很多東西都記不清了。如果再過兩年看到你，說不定就認不得你了。”
“呵呵…”
老人微笑。
白初喝了口水，看向他脖子上纏著的小蛇，挑了挑眉頭。
“你倒是真坦然…和仙獸簽訂契約，以此來用秘法治癒他人。這麼看來，你倒也無愧懸壺濟世之名了。”
“您謬讚了。”
老人笑著說道，看起來很開心。
但看著他蒼老的面孔，白初卻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雖說如此…不過，你現在的身體怕是已經千瘡百孔了吧。”
這隻有著人的瞳孔小蛇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就是白朮脖子上纏著的那隻仙獸“長生”。
只不過，這隻“長生”，體型看起來比白朮脖子上纏著的那隻大了些許，而且也不怎麼說話，只是這麼看著他。
白朮師承沉玉谷，這一脈心性皆至純，均與仙獸“長生”簽訂契約。
如此看來，他面前這個老頭，說不定就是第一個和長生契約的人。
與長生契約可學得秘法“珥蛇拖龍法”，這是一種可以轉移生機的秘法。
不僅如此，還可以將他人體內的毒素與疾病轉移到自己體內。
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面前的老人，雖然看起來很是健康，但實際上早已經病入膏肓了，毒素與疾病全都堆積在體內。
這種程度…恐怕是轉移了不少人的疾病和毒素，就算是他也沒辦法把老人救下來了。
在他看來，老人還有一年不到的時間就會死去了。
“你大概只有…”
“請您不要告訴我。”
老人微笑著打斷了他。
“大部分人在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死之後都不會坦然接受…我雖然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但如果知道了自己的死期的話…”
說不定，他也會因此而變得失去初心。
老人沒有繼續再說。白初多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不和你說了。”
“下一個契約的人找到了嗎？不然這隻蛇可是會死的哦。”
“嗯，是我的弟子。”
老人點了點頭，輕撫小蛇的頭頂。
“那孩子和以前的我很像…長生也認可他了。”
“是嗎…”
白初閉上眼，不再言語。
既然他已經有了自己的選擇，那他也不會多加干涉。
“既然你已經有了決定了，那我也不再多說了。”
白初站起身，瞥了老頭一眼，搖了搖頭。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去你墳前邊上柱香的。”
“那我就謝謝您了。”老人笑著拱手道。
他看待死亡的這種態度，是普通人不能做到的。
但白初也有些好奇。
“你本來能活到一百左右的，結果現在七十歲不到就快死了…不後悔嗎？”
“說不後悔肯定是假的…哪有人不想活著呢。”
老人搖了搖頭，很坦然的說道。
沒錯，世界上哪有人不想多活幾年呢？
他也想活著。
“我並沒有人們說的那麼高尚…和長生簽訂契約後，我也後悔過。”
“但是…”
當他第一次使用這種秘法，拯救了一個家庭之後。
看著那家人臉上驚喜，感激的笑容，他突然感覺到一陣恍惚。
記得以前，自己生了一場重病被偶然路過的白初治好後，他的家人也是那麼的開心。
初次體會到這種成就感，讓他一時間頭腦發熱。等到冷靜下來的時候，已經是五十多歲了。
應該說，是他刻意不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五十五歲的他，身體狀況甚至不如七十多歲的老人。
每當身體裡的毒素與疾病發作時，他都痛苦的恨不得一頭撞死。
直到最近幾年，他才終於壓制住病情。
因為害怕，他已經十餘年沒用過那種秘法了。
“我也怕死。”
他也想多活幾年。
多活幾年，就意味著他可以看到更多這個世界的景色，可以多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
能活著，誰想死呢？
“但後悔歸後悔…如果再來一次機會的話，我應該還會這麼做。”
老人吐出口濁氣，灑脫的笑了笑。
“是嗎。”
真沒想到，自己以前隨手救下的一個臭小鬼，居然能為了那個理想做到這種地步啊。
旅行的意義也在於此吧…與不同的人相遇，看到人們做出不同的選擇。
雖然會有遺憾…但遺憾，同樣也是旅行中的一部分。
白初轉過身，沒有一絲猶豫的走出門去。
他和老人只是萍水相逢…他們彼此都很清楚，這一別，說不定以後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
但本就應該這樣。
人活一生，總會與很多人相遇…或許再見面時會相視一笑，但之後也只會互相道別，繼續走著自己的路。
或許老人在未來會再度使用那種秘法導致自己壽命再度縮減…但那和白初也沒有關係，他仍然會繼續自己的旅行。
或許，在老人死時他會停下一刻，但也僅僅如此罷了。
在他走後，和獵戶又聊了一陣，老人也離開了這裡。
他的死期將至。在生命走到盡頭之前，他必須要回到沉玉谷，讓他的弟子與長生簽訂契約。
直到離開，他們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
轉眼間，又過去一月時間。
在一座高山的山腳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一間石屋。
而在石屋門前，有一個木製躺椅，上面正躺著一個用書蓋住臉，正在睡覺的青年。
這個悠閒自得的青年，自然就是走到這裡的白初了。
一直到處走走走，就算他是魔神，長久下來也有些心累。
倒不如在這個地方修一間石屋，休息個一兩月再繼續走。
“唉，可惜了。”
白初一隻手取下蓋在臉上的書，微微搖了搖頭，眼睛依然沒有睜開。
“風景這麼好的地方，卻沒有人住，倒是有些冷清了。”
不過，作為休息的地方的話，倒是不錯。
這裡雖然風景優美，但並不適合人們耕種，而且還處在遠離璃月中心地區的邊界地帶，沒有人倒也正常。
現在他在周圍留下了自己的氣息。這樣一來，魔神也不會貿然靠近了。
這個地方，用來做些準備，來應付未來的魔神戰爭倒是不錯。
不過嘛，那些事情以後再說吧。
白初打了個哈欠，把書又蓋在臉上，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千年的時光…就算是魔神，也是會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