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嚴嵩還有些怏怏不樂,朱厚不由出言解釋道:“你們此行,目的有三。”

“其一,查清是哪方勢力蠢蠢欲動,暗中勾結庫蔑裡一系,為朝廷分辨敵我!”

“其二,攜帶大量茶葉絲綢入藏,賜予始終朝貢的勢力,宣揚我大明國威與仁德,籠絡住他們的心,繼續推行羈縻政策!”

“其三,弄清楚這群僧人究竟在做什麼?有無任何異常舉動!”

而今烏斯藏境內的最大勢力無疑就大寶、大乘、大慈這三位法王,或者說三位“活佛”!

據史載,永樂大帝曾在夢中受到觀音菩薩的啟示,並得到皇后的鼓勵,親自邀請第五世“活佛”德新謝巴到漢地訪問,當時德新謝巴年僅二十二歲,卻以佛法高深聞名。

這封署名為明太宗的邀請函以金字書寫,希望德新謝巴能造訪漢地,為大明子民帶來利益。

隨後的一百天,德新謝巴示現了許多神通,幾乎每天示現一項神通,使得成祖認為噶瑪巴即是如來的化身。

由於“多有靈瑞,帝大悅”,故賜予德新謝巴“如來”的名號,並封其為“萬行且足十方最勝圓覺妙智慧善普應佑國演教如來大寶法王西天大善自在佛,領天下釋教”,簡稱“大寶法王”!

即便朱厚來自後世,他也不明白這群僧人是怎麼變出那些所謂的“神通”,以致於讓永樂大帝龍顏大悅!

亦或者是英明神武的永樂大帝為了政治需要,聯合這位“活佛”出演了一出好戲,目的在於讓烏斯藏地區兵不血刃地成為大明版圖!

未知的才是最令人恐懼的!

烏斯藏內有勢力與蒙古右翼勾結,這是不爭的事實!

朱厚迫切需要知道這群僧人到底在謀劃著什麼,否則他寢食難安!

信仰是一種極其可怕的東西!

尤其是烏斯藏這種派系林立,信仰叢生之地!

朱厚還真怕烏斯藏地區出現了一個統一全境的信仰教派,那對於大明而言那將會是一場災難!

而此行三人,嚴嵩、徐階、方獻夫都是智慧超越常人的人傑,並且三者之間互相均無交集聯絡,這樣的組合入藏,朱厚才能放心!

“朕會派三千禁軍隨你們共同前往,務必完成任務,否則就別回來了!”

徐階聞言整個人為之一振,散發出了無窮的戰意,將年輕人的朝氣蓬勃體現的淋漓盡致!

而嚴嵩卻是對此報以苦笑,他心中清楚走此一遭才會打消陛下對自己的不滿,否則他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但倘若遠離了朝堂,失去了聖天子的庇護,他勢必會被朝臣攻訐,屆時是生是死只能聽天由命了!

與徐階不同,嚴嵩對於此次入藏之行可謂是憂心忡忡,生怕一去不回了,即便有三千驍勇禁軍壓陣,也絲毫不能給他帶來安全感!

朱厚當即命黃錦擬了一封詔書,將二人打發走了。

至於方獻夫尚未在京,親赴京畿重地推行“一條鞭法”去了,詔命會隨之送達。

諸事皆畢,朱厚木然地靜坐良久,片刻之後出言詢問道:“仁壽宮那邊準備好了嗎?”

“萬事俱備!”

“呼……手腳做得乾淨些!不要遺留下任何破綻!”

這是大明,從來沒有人在算計了天子後,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即便她是當朝太后,也不行!

何況張太后的威望雖然大降,但她終究是曾母儀天下的賢后,並且行事愈發的瘋狂乖張,已經不再是朱厚的助力,反而是他的禍患!

禍患,早日解決便是!

是夜,微風撩人。

董廠在服侍張太后入睡之後,檢查了一遍香薰火燭等物,便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大殿,獨自漫步在回住處的小徑上。

不知為何,太后的脾氣近日愈發暴躁了,今日還險些杖斃了一個無意打翻茶杯的宮女。

若不是董廠為其求情,只怕她現在早已魂歸地府了。

唉!

宮裡的用度被削減了一半,他們還不容易節衣縮食地熬過了嚴冬,但這人心卻是散了!

削減用度只是一個訊號,陛下對太后她老人家不滿甚至是厭惡才是最令人絕望的殘酷現實!

這宮內的內臣向來皆是見風使舵之輩,在這樣的關頭下,誰還願意辛苦侍奉一個脾氣暴躁的糟老婆子?

“得想辦法去乾清宮求求情,太后她老人家身子骨本來就不好,單是日常補品藥材就是一筆不小的花費,不能這樣下去了啊!”

“對了,或許能夠去求求蔣太后她老人家!”

董廠憂心忡忡地喃喃自語道,長吁短嘆地漫步而行。

正當此時,寂靜的深夜卻突然傳出了尖銳的喧譁聲。

“快來人啊!走水了!”

“快!快!救火!”

“禁軍在哪兒?救火啊!”

董廠循聲望去,登時嚇得魂飛魄散!

仁壽宮,起火了!

滾滾的濃煙伴隨著熊熊烈火,照亮了整座紫禁城!

這怎麼可能?

他臨走前仔仔細細地檢查了火燭,根本不可能啊!

但現在哪裡還容他下細思考!

太后她老人家還在裡面寢宮安睡啊!

董廠瘋魔一般向著仁壽宮衝去,嘴裡傳出了絕望而淒厲地哭嚎:“救火啊!太后她還在裡面!”

“趕緊救火啊!禁軍!快救火!”

其實禁軍將士早已提水滅火,奈何火勢太大,一桶桶的井水在熊熊大火面前,顯得這般蒼白無力!

聞訊趕來的錦衣衛指揮使陸炳一把拉住董廠喝問道:“太后她人呢?”

“她老人家腿腳不便,定然還在裡面啊將軍!求您進去救救她吧!”

董廠彷彿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跪在地上不停給陸炳叩頭。

若他不是一介閹奴,失了男兒膽魄,他早就衝進去救太后了。

陸炳見狀,一咬牙硬著頭皮衝進了火海之中!

待他抵達正殿之時本欲前往寢宮,卻驚駭地發現張太后坐在正殿鳳鑾之上,冷冷地注視著自己!

“太后,火勢兇猛,請準允微臣將您揹出去!”

陸炳急忙上前,準備將這位太后背出火海。

豈料張太后發出了歇斯底里的狂笑:“哈哈哈……他終於對哀家下手了!”

“好!好啊!這才是朱家的種!一個個都是刻薄寡恩的無德之人!”

“這……這是什麼意思?”

陸炳竟被張太后這句似是而非的癲狂話語嚇得倒退了幾步,難以置信地喝問道。

張太后冷笑道:“我仁壽宮從未起過火災,更別提如此兇猛烈火,你覺得除了咱們那位聖天子外,還有誰巴不得我死呢?啊?哈哈哈……”

“聖天子!好一個‘聖天子’,哀家倒要看看,你能否真正打造出一個太平盛世!”

一根帶火的橫樑斷裂,徑直砸下,將陸炳與張太后徹底隔開!

“還不快滾!我死了對大明而言是件好事!我死了他才能安心啊!”

面對張太后的呵斥,陸炳苦澀地點了點頭,隨即堅決地轉身離開。

等到朱厚趕到之時,仁壽宮已經化為了一片火海!

董廠在陸炳獨自出來之時,便絕望地衝入了火海之中!

“太后慢走!奴婢與你同行!”

嘉靖四年三月壬午,仁壽宮災,昭聖慈壽皇太后葬身於火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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