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百姓呆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此刻他們忽然覺得原本高高在上的聖天子不再那麼神秘了。
他也是一個有情有義、有血有肉的真漢子!
“陛下好樣的!”
“陛下加油!”
“陛下再快點!”
百姓們瘋狂嘶吼著給朱厚加油鼓勁,生怕他還未到達英魂冢便開溜了。
當事人朱厚現在十分後悔,他畢竟還年輕,頭腦一熱便擼起袖子下場扶棺。
未曾想到這哪裡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棺槨異常沉重,即便八人分擔還是令朱厚有些吃不消。
一旁的朱麟察覺到了朱厚的異樣,心中感動之餘出言勸道:“陛下,您的心意我領了,但您乃是千金之軀,大明的聖天子,不能意氣用事啊!”
朱厚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笑道:“也許你可能不相信,但朕的確不是為收攏民心走過過場而來!”
“你父朱輔是一位敦厚長者,拋開他為我大明捐軀不提,身為晚輩為他扶棺也是理所應當!”
朱麟嘆了一口氣,遂不再出言相勸。
他本想趁著現在這個好機會,問一下自己弟弟朱鳳的事,探一探陛下的口風。
但回京之時沐紹勳就警告過自己,絕對不能挾恩裹私,以父親的功績請求陛下釋放朱鳳,這是取死之道!
想要救出朱鳳,就必須靠堂堂正正的軍功!
兩人沉默地緩步前行,身後圍滿了長吁短嘆的一眾朝臣,以及興奮異常的圍觀百姓。
畢竟天子扶棺可太少見了,稱得上是大明立國以來頭一回!
與此同時,他們心中也更加的好奇,這是何人的棺槨?竟然能夠出現“天子扶棺”之壯舉!
聞訊趕來的百姓越來越多,他們激動異常地緊緊跟隨,並時不時地給朱厚大聲加油鼓勁,直到一行人來到了帝都英魂冢!
英魂冢建造的莊嚴肅穆,乃是大明英烈長眠之地。
為了更好地塑造百姓的愛國意識與民族意識,英魂冢完全開放,允許百姓參觀祭奠。
差點累到虛脫的朱厚登上高臺,慷慨激昂地說道:“也許你們會問棺槨之內是何人?何人值得朕親自扶棺?”
“朕給你們答案!”
“他是我大明成國公朱輔,一位榮寵至極的頂級勳貴,一位早就身患重病的遲暮老人!”
“他本可以平平靜靜地安享晚年,但新軍始設,百廢待興,朱輔抱著殘老之軀出任前軍都督府總督!”
“他為我大明訓練出了數萬悍勇將士,日前更是親自帶領他們浴血疆場,奮勇殺敵,為我大明成功收復河套,開疆拓土!”
“他可能不是縱橫沙場的名將,可能沒有赫赫戰功,但他有著一顆忠君愛國的赤膽忠心!”
朱厚眼見百姓聽得熱淚盈眶,決定趁此機會弘揚一波愛國主義精神。
“朕曾聞:有亡國,有亡天下。亡國與亡天下奚辨?二者有何區別?”
這個問題一出,就連夏言、王守仁等都眉頭緊皺。
他們先前的確未曾聽過這樣的理論見解。
亡國與亡天下?
有區別嗎?
國家都滅亡了,還有個屁的天下!
張孚敬狂熱地望向高臺之上的聖天子,眼前這一幕與當日的傳臚大典何其相似!
他本能地察覺到,今日陛下又會講出一番震動天下的驚世之言!
朱厚足足停頓了一炷香的時間,吊夠了眾人的胃口,這才施施然地繼續講道:“易姓改號,謂之‘亡國’!”
“仁義充塞,而至於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
王守仁聞言雙眸迸射出陣陣精光,忍不住低聲喃喃了起來。
“這塊中華大地誕生了無數的王朝霸業,如劉家人的強漢,如楊家人的雄隋,如李家人的盛唐,如趙家人的富宋,如我朱家人的大明!”
“而天下只有一個,江山只有一座,那便是我中華大地、華夏子民,儘管改朝換代,即便國家更迭,但我泱泱華夏始終屹立於此,生生不息,綿延不絕。”
“改朝換代便是亡國,而仁義道德得不到發揚光大,當權者虐害人民,人民之間也紛爭不斷,是天下將滅亡,這便是亡天下!”
“後者何時可能會發生?前有五胡亂華,衣冠南渡,後有蒙元以北夷入主中國,致使衣冠變為犬羊,江山淪於戎狄,紳衿士庶變為旗下之奴,百千弱女淪為胡人之婦!”
“是故知保天下,然後知保其國。保國者,其君其臣共而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朱厚十分不顧麵皮地剽竊了顧炎武與梁啟超的名言,但他並沒有蠢到講出後面那句話!
國家興亡,匹夫無罪!
朱厚又不是傻子,他身為大明聖天子,怎麼可能蠢到宣揚“大明生死與百姓無關”的歪理邪說!
他要宣揚的是偉大的愛國主義精神,激勵大明子民團結奮鬥,砥礪奮進!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不知何人高喝了一句,隨後在場所有群眾盡皆瘋狂地嘶聲怒吼了起來。
張孚敬、楊慎等朱厚的小迷弟更是聲嘶力竭,瘋狂嘶吼,恨不得讓整個天下都聽見這句至理名言!
夏言腦筋一轉,急忙出列上前高聲道:“陛下,臣祈請將此至理名言勘石刻碑,立於各地英魂冢門口,以激勵我大明子民奮發上進!”
奸臣!
奸佞小人!
這個夏言真是個奸臣!
一眾朝臣見狀氣得在心中破口大罵!
夏言這廝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奸佞倖臣!
能夠位列於朝堂之上,自然都是飽學之士,以他們的學識自然聽得出聖天子此言的深刻內涵,也清楚有了聖天子特殊身份加成之後,此言註定會成為至理名言,與“天子扶棺”之壯舉傳為一段佳話!
但夏言這個不要臉的混蛋,為了讓自己出現在這佳話裡面,不顧麵皮地提出此項提議!
日後百姓見到英魂冢內的石碑,定會出言詢問是何人所留,別人會怎麼說?
此乃聖天子之名言,時有重臣夏言請旨勘石刻碑,立於天下,故傳為一段佳話!
就連朱厚都有些哭笑不得,夏言這廝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曲意逢迎了!
不過他的確摸準了朱厚的心理,對於這樣的提議朱厚自然不會拒絕,順勢點頭同意,隨便獎勵了夏言一件蟒袍。
雖然蟒袍夏言早就有了,但這等代表著聖眷的珍惜物件誰會嫌多啊!
夏言美滋滋地回到了佇列之中,卻發現眾人對皆對自己怒目而視,就連張孚敬都氣得咬牙切齒,不由嚥了一口唾沫。
其實他們更氣得是平白一個巴結陛下的好機會,就這樣被夏言一人獨得,實在是欺人太甚!
若非因為此地乃是英魂冢,嚴禁任何鬥毆事件,那夏言今日定會受一頓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