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錦聞言木然地點了點頭,隨即情不自禁地問了一句:“陛下,陸柄如何懲處?”
他得到的答案卻是聖天子的怒視,隨即識趣地起身離去。
黃錦漫步走在前往軍機處的路上,整個人沒有絲毫執掌司禮監的喜悅與興奮。
魏彬的身死令他感到惶恐,感到不安!
兢兢業業、謹小慎微地為奴為婢一輩子,卻因無妄之罪而枉死,這就是卑賤宦官的下場嗎?
不知從何時起,蠢笨不堪的自己入了這位智者的法眼,時常悉心提點培養自己。
二人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畢竟宦官內臣之間,不存在師徒關係,只有找乾爹、尋靠山!
回想起魏彬的諄諄告誡,黃錦忍不住淚流滿面。
他清楚自此以後,無人再會推心置腹地提點自己,無人再會誠心實意地告誡自己!
自此以後,他黃錦將會成為這座宮殿內臣之首,也將面對無數的明槍暗箭!
“魏公,慢點走!等著小錦子給您報仇!”
黃錦不敢恨聖天子,但風燭殘年的張太后及陸柄他還是有底氣面對!
尤其是張太后這個瘋女人!
如今張太后暴殺魏彬顯然已經觸怒了龍顏,只要張太后一死,張延齡就是他黃錦的盤中餐!
軍機處門口,黃錦將刻骨的仇恨深深埋進了心中,恢復了笑意盈盈的模樣,抬腳走進了軍機處。
與此同時,工部衙門。
賈詠帶回鋼鐵之城的圖紙後,便立即召集數十位大匠宗師前來技術中心研究探討。
一眾匠人見到圖紙立馬把賈詠這個工部尚書擠到了一邊,興奮不已地開始了討論實踐。
賈詠對此也只能報以苦笑,自從百工商會成立後,這群先前低賤無比的匠人瞬間成為了炙手可熱的大師,隨之而來的便是臭脾氣,頗有些“恃才傲物”的味道。
對此他早已經習以為常,捏著鼻子罵了幾句,便回衙門處理公務去了。
豈料眾人一研究便是整整三日,直到三日之後賈詠才得到訊息趕往技術中心。
不過進門之後卻是著實被眼前這一幕嚇了一跳,映入眼簾的匠人們如同虧空精血般眼眶通紅,渾身散發著淡淡的臭味。
“諸位大師,你們不會是不眠不休地研究了三天三夜吧?”
這圖紙有這麼難嗎?
第一宗師太史內聞言苦笑道:“已經這麼久了嗎?為何我等覺得只過了一日?”
真是一群瘋子!
賈詠撇了撇嘴,追問道:“研究得如何?這‘鋼鐵之城’能夠建造嗎?需要耗時多久?材料靡費如何?”
賈詠忍不住屏住呼吸,滿眼期待地望向太史內。
畢竟此物涉及能否完成聖天子所描述的驚天專案,能否讓他賈詠青史留名,賈詠不得不慎之又慎!
太史內糾結的面龐令賈詠瞬間臉色難看無比,徑直詢問道:“可是有什麼難題無法解決?是否技術難題?”
“不不不,大人誤會了,此物從技術方面而言十分簡單,只是需要提前鑄造好各個模組,所耗費的材料自然非鋼鐵莫屬,這需要時間鍛造!”
“唔,那就好,那就好!”
“開春之後,便開始不惜一切地鑄造模組,整個工部都會全力配合你們!”
賈詠不鹹不淡地講了幾句,隨後淡定地轉身離去。
直到回到了自己值房內,他才激動地渾身顫抖!
聖天子的計劃可行!
鋼鐵之城可以鑄造!
這意味著他這位總指揮的大名將會在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青史留名!
與此同時,遼東已北,奴兒干都司衙門,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宴會。
雖然大明在遼東以北的疆域施行的羈縻統治,即以當地首領為都督、都指揮、指揮、千百戶、都指揮使、鎮撫等官,賜給敕書印記,轄都司衛所,掌當地軍民政事。
採取“以夷制夷”,因其俗以為治,使各統其眾,因俗而治,直隸於兵部。
但其效果並不比實際控制差,加之成華年間於此地發生的“成化犁庭”一事,更是將建州女真部落幾乎屠了個精光!
自此以後,近百年時間,遼東各族再也不敢挑釁明朝廷!
張侖率五千鐵騎入境自然引得遼東各族震動,甚至回憶起了當年被明軍屠殺的慘況,非但不敢加以阻攔,反而卑躬屈膝地沿途護送。
這是實力帶來的尊重!
一路而來,參與護送的都督、指揮甚至多達數十人!
這些來源於境內的蒙古、女真、吉里迷、苦夷、達斡爾等各族首領前往護送張侖一行去奴兒干都司的原因,除卻對於明廷的畏懼外,同時也想弄清楚他們此行之目的。
從遼東馬市傳出的訊息,大明帝國又踏平了藩屬國安南,重置了交趾,這讓一眾首領頗有些寢食難安!
雖然他們名義上乃是大明帝國的子民,但那些高高在上的明人卻從未將自己視為同族。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當年明廷成華皇帝那句“搗其巢穴,絕其種類”至今始終迴盪在整片遼東大地之上!
看著頗有些巴結逢迎意味的一眾外族首領,張侖稍顯心安,或許此次不用採取武力鎮壓了。
他高舉海碗,高聲喝道:“本都督此次前來,其一,為犒賞替大明鎮守在奴兒干都司的兄弟們,大明始終未曾忘記你們!聖天子同樣未曾忘記你們!”
“陛下萬歲!聖天子萬歲!大明萬歲!”
三千護印軍齊聲高喝,響聲震天。
護印軍是朝廷在奴兒干都司駐地的駐防軍隊,常備戍軍三千人,每兩年輪換一次,戎期滿歸還遼東的官兵都將得到厚賞。
“其二,此次所行是為募兵而來,我大明即將出征討伐北元殘寇,故急需悍勇虎賁之士。遼東素百姓來以悍勇聞名天下,諸位猛士豈能苟安一隅,以至蹉跎一生?”
當隨行的各族翻譯官將張侖的話同步翻譯後,一眾在場首領盡皆騷動了起來。
雖然明廷前些日子募兵組建遼東鐵騎開出的待遇極其豐厚,但他們還是害怕淪為明廷的馬前卒、墊腳石,因此並未前去,未曾想到今日這位總督親自來到奴兒干都司募兵!
建州女真首領董同甫起身聞道:“敢問大人,大明能做到一視同仁嗎?”
興許是喝了酒,董同甫徑直問出了對於他們這些外族之人而言最重要的四個字——一視同仁!
張侖豪爽應道:“爾等皆是我大明子民,為何不會一視同仁?”
“新軍之內只重軍功,若作戰悍勇亦可晉升,在我大明封侯拜相!”
張侖身後,屠夫與呼延功對視一眼,盡皆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笑意。
這些蠻夷當真好騙啊!
屠夫從他們臉上看到了明顯的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