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梟雄阿勒坦的指揮下,蒙軍斷臂求生,拋棄了後軍整整三萬大軍,終於成功逃出昇天。
但很快他們便發現明軍並未乘勝追擊,顯然是全殲那三萬鐵騎去了。
阿勒坦恨得目眥盡裂,卻是不得不咬牙強行命自己冷靜下來。
因為他派昆都力哈去勸服花當率兩萬騎兵掩護大軍撤退,造成他的親弟弟昆都力哈陷在後軍之中!
他阿勒坦親手將昆都力哈送上了絕路!
只要一想起這件事,阿勒坦就很欲發狂!
但如今能夠統領大軍的人只有他一人,無論如何他都不能亂了陣腳!
“全軍修整,安營紮寨,構築防禦工事!”
“將斥候騎兵全部散出去,尤其是前方與後方,我要知道後軍情況如何!”
阿勒坦本能地感覺明軍絕對不止設下了一道封鎖圈,所以為了安全起見,他下令讓逃亡了一整夜的大軍就地修整。
與此同時,他更渴望得知後軍三萬鐵騎的訊息,他弟弟昆都力哈的訊息!
如若有可能的話,他定會親自率領鐵騎前去支援後軍,救出昆都力哈。
一眾萬戶聞言點了點頭,紛紛下去佈置安排。
阿勒坦昨夜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一件事:他就是未來的草原之主!
何況如今副汗庫蔑裡臥床不起,昆都力哈生死未卜,能夠做主的也只有這位黃金家族的成員了。
大帳之內僅剩下阿勒坦一人,他卻不由低聲啜泣了起來。
每一位梟雄的成長,都將會經歷無數的苦難。
但是在人前,他們總會殺伐果斷,英明果決,只有在無人之時才會如同孤狼般獨自舔舐傷口。
正在此時,一射鵰手入內面無表情地稟報道:“副汗叫您入汗帳一敘!”
阿勒坦擦乾了眼角的淚水,起身徑直走進了汗帳。
如今他唯一指揮不動地便是這支全由射鵰手組建的濟農親衛大軍,這是護衛副汗的親衛軍,只聽庫蔑裡一人之言!
庫蔑裡已經昏睡了整整一日,連昨夜的血戰他都未曾清醒,可想而知他的身體糟糕到了何種程度。
汗帳之內不乏幾位醫者,刺鼻的草藥味令阿勒坦不由皺起了眉頭。
見到恨之入骨的阿勒坦,庫蔑裡強裝精神抖擻,厲聲怒罵道:“昆都力哈在哪兒?為何不見他人影?”
“昨夜明軍突襲,他為了掩護阿哈撤退,生死未卜!”
阿勒坦一五一十地講清了昨夜的大戰,豈料庫蔑裡聽後竟然口吐鮮血。
阿勒坦情急之下上前欲要攙扶詢問,卻被庫蔑裡一把推開,緊接著便是一陣劈頭蓋臉地怒罵。
“阿勒坦!你這個該死的狼崽子!你個卑鄙無恥的畜生!”
“他是你的親弟弟啊!為了奪權,你下毒害我,又設計害死昆都力哈,你對得起我們的父汗嗎?”
“你這個該死的畜生!”
庫蔑裡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床榻。
阿勒坦心中悲憤莫名,卻也知道此時不宜出言激怒庫蔑裡,否則只會加重他的病情。
因此他徑直走出了汗帳,對門口的射鵰手淡然道:“封鎖汗帳,嚴禁任何人出入!”
兩名射鵰手聞言遲疑了片刻,隨即重重地點了點頭。
明眼人都清楚,未來的副汗定然會是眼前這位鷹視狼顧、目兇如豺的黃金家族成員!
庫蔑裡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蹄噠噠的馬蹄聲響起,馬背上的騎兵萬分小心地打量著四周的情況。
偵察是斥侯本職任務,他本就沒有什麼怨言可言,即便這裡是戰場,而且是最有可能靠近明軍的地方。
他受命前去昨夜戰場偵查掩護撤退的三萬大軍,以及明軍是否繼續追擊。
但一路走來,連明人的半個影子都未曾看到。
這不由讓他放鬆了警惕。
想想也是,草原之上明軍如何膽敢追擊?
不熟悉地形的他們,只會如同無頭蒼蠅般亂闖亂撞,最後被蒙元鐵騎無情射殺!
“這才是我們該有的作戰方式啊!”
斥候騎兵感慨了一句,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斥候,對於將令沒有反抗的權利。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一件事:讓鐵騎攻城是傻子才會幹出來的事情!
突然,一股濃郁刺鼻的血腥味令騎兵打起了萬分精神,他不由小心翼翼地勒馬前行。
不遠處的天空上聚集著無數的蒼鷹與禿鷲,這讓騎兵心中升起了極度的不安之感,也勾起了他極大的好奇心!
“若是明軍在此,早就射殺了我!”
馬背上的騎兵心中想著,索性放開了膽子,一夾馬腹,加速向著禿鷲聚集之地馳去。
“這是?”
斥候騎兵眼皮跳了跳,心中頓時有些詫異,好奇心卻是更甚。
映入眼簾的好像是幾座“山巒”,但他清楚地記得昨夜奔襲之時,此地地勢平坦,根本沒有什麼突起的東西!
哪裡來的“山巒”?
難道出現幻覺了?
他不由拍馬上前,但片刻之後當他終於看清了那幾座“山巒”的真相,他卻慘叫一聲,隨後勒馬轉頭,不要命似的策馬狂奔!
那哪裡是什麼“山巒”!
那是幾座屍山!
花當與昆都力哈猙獰的頭顱正堆在山巔之處,慘白的瞳孔似乎在述說昨夜的痛苦!
“這些該死的明人!他們就是一群屠夫!他們就是一群劊子手!”
“他們竟敢築造京觀!這群該死的東西!”
斥候騎兵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厲聲咒罵。
他卻不知自己方才已經與死神擦肩而過,險些成為京觀的一份子!
沐紹勳不解地看著阻攔自己一箭將其射殺的楊一清,後者微微笑道:“阿勒坦還敢派斥候回來查探,證明他並未悶頭逃亡,跟上他,找到敵軍大營的位置!”
傅玉龍笑了笑,領命而去。
當阿勒坦得知訊息後,竟然嘴角溢血,隨即痛苦不堪地發出了宛如惡狼般的嘶吼:“啊啊啊!明人!楊一清!我要殺了你們!”
他本還抱有一絲期望,那便是昆都力哈率軍投降,成為明軍的俘虜。
這樣他還可能透過交換俘虜,換回昆都力哈及上萬降軍。
但他萬萬沒想到,這些該死的屠夫劊子手竟然將他們全部擊殺,並且築造了京觀!
何為京觀?
京,謂高丘也;觀,闕型也。
古人殺賊,戰捷陳屍,必築京觀,以為藏屍之地。
京觀,就是以血肉堆砌而成的屍山高臺!
阿勒坦厲聲咒罵明軍之時,卻忘了他們蒙元將領攻城拔寨之後,更是將修築京觀視為炫耀武功、震懾敵軍的必備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