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京師之中因聖天子執意廢除內閣,引爆了積壓許久的矛盾,從而掀起了無數波瀾,而京師之外的天地同樣不太平。
這是基於第二任聖命欽差張孚敬的鐵血手段,此人行至一處,便註定會有上百餘人人頭落地!
與第一任聖命欽差“殺人狂魔”夏言夏公謹比起來,這張孚敬可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夏公謹殺的是官,張孚敬則殺的是與官員暗中勾連、為禍一方的權貴豪強!
加之方獻夫、桂萼等人的幫助輔佐,張孚敬將所殺之人的罪證可是做的相當完美,即便刑部官員也挑不出一點毛病,只能捏著鼻子承認其功績,任其“恣意妄為”。
張孚敬既是聖命欽差,身負皇恩,手持尚方寶劍,如今做事又滴水不漏,不留一絲隱患,不少想要針對他的人也是有心無力,只能改變策略,選擇避其鋒芒。
如此一來張孚敬一行人剷除權貴豪強的任務進行得還算是頗為順利,不過有些遺憾罷了。
在聖天子的嚴厲囑咐下,張孚敬也不敢將這些權貴豪強悉數殺個乾淨,不然到時候他非但無功,反而為自己招致災禍。
因此張孚敬只能“明智”地選擇對一些豪強的罪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完美地執行聖天子“只誅首惡者”的意志。
但僅僅是如此,他如今也誅滅了上千餘名窮兇極惡、魚肉百姓者。
這些所謂的衣冠士子,世家大族,鐘鳴鼎食之家,詩書簪纓之族,在他們看似光鮮亮麗的外表之下,隱藏著種種令人髮指的惡行!
所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外如是!
直到張孚敬一行人來到了山東兗州府,才停下了一路殺伐的腳步!
當張孚敬再次踏上這片“禮儀之鄉”的土地,忍不住感慨道:“齊魯大地啊!當真是一個好地方!”
馬車內同坐的方獻夫若有所思,桂萼沉吟不語,看著張孚敬微微出神。
基於一路的殺伐,三人早已互相引為無話不談的知己好友。
畢竟志同道合之士難有,如今因緣巧合之下他們三人竟會同路而行,不得不感嘆聖天子目光之毒辣,識人之準!
原本桂萼對於聖天子將自己從應天調入京師為官,頗具期待之心。
畢竟論權勢與地位,應天的二品尚書都比不上帝都的刀筆小吏,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桂萼也有著一顆想要改變如今的朝堂風氣,為民請命之心。
此次入京為官,或許會成為他仕途之路上的一個重大轉折!
但桂萼萬萬沒想到,聖天子竟然直接將他塞給了張孚敬打下手!
張孚敬何人?
昔日的“九指御史”,如今的“倖進佞臣”!
對於張孚敬此人,桂萼的態度十分複雜。
一方面讚賞其冒死計除伍嘉年的膽魄,一方面又不恥其不要臉面跪舔興獻帝的行為。
但既然木已成舟,桂萼也不敢抗旨不尊。
只能怏怏不樂地隨行張孚敬開始了剷除權貴豪強之旅。
臨幸之前,桂萼以為張孚敬定然不會真敢硬剛權貴豪強,不過是做做樣子,走個過場,撈取資歷與政績罷了。
所謂“倖進佞臣”,自然會得到聖天子的各種關照,比如如今的張孚敬就是最好的例證!
他桂萼雖然不恥,但心中卻還是難以壓抑的羨慕。
但這一路殺伐而來,桂萼早已為自己先前的想法感到羞愧,這張孚敬當真是一位心憂萬民、不畏強權的忠正之士!
他配得上那天下傳揚的“九指御史”之賢名!
桂萼為了解除心中疑惑,曾私下裡問過張孚敬為何要上奏議定興獻帝廟號之事,畢竟這與他親眼目睹的張孚敬完全不像是同一人所為。
張孚敬只回答了桂萼一句話:“想要改變,需要實力!”
自此桂萼對張孚敬徹底拜服,說成“言聽計從”也不為過。
從最初的敵視,發展到最終的傾心。
改變桂萼的不僅是張孚敬的個人魅力,更是他那憂國憂民的赤誠之心!
而方獻夫的想法就簡單多了,他看此二人順眼!
沒錯,就是順眼!
能夠值得他方獻夫稱兄道弟之人這天下可真沒多少!
尤其是敢對權貴豪強亮刀子之人,更值得他方獻夫敬重欽佩。
張孚敬如此,桂萼亦然如此,方獻夫自然不會甘於其後。
因此在權貴之鮮血、豪強之頭顱的洗禮之下,此三人不斷磨合,互相理解,朱厚想要的“改革先鋒三人組”已經初見雛形!
“茂恭兄這是話中有話啊,子實你覺得呢?”
方獻夫輕佻地聳了聳肩,對桂萼擠眉弄眼地問道。
桂萼立刻會意,出言調侃道:“此地可是‘聖命欽差’的仕途騰飛之地啊!”
“行了你們兩個,談正事了!”
張孚敬對兩位好友的調侃頗為無奈,只得正襟危坐的回答道。
他二人所言非虛,此地的確是聖命欽差的仕途騰飛之地!
不過他二人口中的“聖命欽差”並非他張孚敬,而是曾經的第一任聖命欽差,如今的內閣大學士夏言夏公謹!
數月之前,聖命欽差夏言接到江汝璧的密報,迅速趕往山東兗州府,並且一舉蕩平了早有謀逆之心的魯王府,將魯王朱陽鑄當場擊斃!
而正是憑藉著這份平定皇室謀逆之大功,夏言成功入閣拜相,位列文臣之首!
同樣身為天子近臣,同樣身為聖命欽差,再次踏上這片齊魯之地,張孚敬的心中難免會產生一絲期待,一絲悸動!
夏言夏閣老的完美先例就在數月之前,那他張孚敬為何不能複製一下他的經歷,為何不能掙得一份滔天的功績?
見張孚敬情緒有些激動,似乎已經想入非非,桂萼不由正襟危坐地出言提醒道:“茂恭,夏閣老之所以能夠入閣拜相,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不可強求啊!”
張孚敬聞言神情不由黯然。
的確啊!
當初那場平定朱陽鑄謀逆之功,可以說是聖天子故意交給夏公謹的平白功績!
他張孚敬雖然聖眷濃郁,卻遠不到聖天子為他謀劃前程的地步!
正當此時,一旁的方獻夫卻是一臉神秘地出言道:“不過就是滔天的功績,這齊魯大地未嘗沒有啊!”
“叔賢你就別賣關子了,直說無妨!”
張孚敬當即興奮激動地追問道。
他今年已經四十八歲了,已經等不起了!
如若真要慢慢地熬資歷與政績,只怕他張孚敬死了都等不到執掌大權的那日!
桂萼清楚張孚敬如今的窘況,也出言勸道:“叔賢,但說無妨!”
方獻夫見兩位好友心意已決,咬牙切齒地吐出了四個字:“衍聖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