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御書房。

“魏彬,確認會參加競標好會的富商都有哪些?”

“回陛下的話,食鹽晉商毛玉山,以販賣食鹽暴富!”

“擁有‘民窯之冠’美譽的崔公窯主人崔國懋,以仿製販賣瓷器起家!”

“與他不相上下的還有周丹泉,就是那位上貢獸面戟耳彝的制瓷名手!”

“常熟虞山富翁毛子晉,以印書作坊得利!”

“江南富商沈大德,本就是江南富庶世家,更以改良的‘紗綢機’成為江南巨賈,聞名遐邇。”

“順天府昌平州懷柔縣人景時文因主持經營瀑水銀礦而暴富……”

“山東……”

魏彬的辦事能力令朱厚極為滿意。

這就如同後世的領導問下屬一個問題,下屬給了他一個無論如何都挑不出錯的答案,這也是黃錦需要學習的地方。

“喲,這些可都是名人啊!”

“告訴江淮,把門檻提高點,別什麼阿貓阿狗都放進來!”

“不把他們榨乾了都對不起朕給他的錦囊妙計!”

侍立一旁的魏彬苦笑著點了點頭,這位聖天子當真是與先帝極其相似,一樣的坦誠率真,一樣的胡言亂語。

只可惜先帝……唉!

魏彬收斂了心思,頗為憂慮地出言道:“陛下,如今帝都之內可是魚龍混雜、不太安生啊!”

“除湧入京師的富商巨賈外,還有抱著各種目的之輩,加之如今朝堂之上王瓊等大人與嚴嵩的激烈爭鬥,老奴只怕……”

朱厚聞言撇了撇嘴,無所謂地答道:“無妨,命張延齡提督五城兵馬司,敢有宵小之輩違反《大明律》者,盡皆逮捕下獄,不用理會其身份地位!”

“既然到了朕的地盤上,就得老老實實地聽話!”

“至於王瓊等人與嚴嵩的爭鬥,命錦衣衛與暗衛時刻監控便是,朕好不容易搭起來的臺子,戲還未看到一半呢,急什麼!好戲才剛剛開始!”

朱厚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魏彬滾蛋,魏彬無奈苦笑著搖著頭離去。

朱厚看著魏彬的背影,想起了一句極為好笑的俗語。

當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啊!

不過也無怪魏彬略顯憂慮,此刻的帝都之中當真是魚龍混雜,什麼鳥都湧了進來。

富商巨賈自然是為了爭奪那一個足以改變他們家族命運的名額,而其餘勢力可能就不會安好心了!

定於五月乙卯的競標會吸引了整個大明天下所有富商巨賈到來,他們自然不可能空手而來,空手而歸!

到時只怕帝都將會匯聚令無數人瘋狂的驚人財富!

白銀如山,黃金成箱,古董無數,玉器橫陳!

而這些寶貝即將都會是他朱厚及國庫的寶貝,所以無論於私於公,在這關鍵的時刻都不能出任何岔子!

朝堂眾臣已經自顧不暇,朱厚只能將希望寄託於錦衣衛與五城兵馬司的身上。

張延齡自“獵狗遊戲”後痛改前非,不但戒酒劫色,還沉於兵書,令朱厚都有些難以置信。

而如今正是一個考驗其能力的大好時機!

若他張延齡的確足以挑起張家的大梁,那朱厚也不介意讓其封侯拜相!

若他張延齡僅是被嚇破了膽做做樣子,那朱厚只能對張太后道一聲抱歉,讓張延齡混吃等死一輩子!

危機四伏之際,才能真正考驗一個人的能力!

如今距離競拍之日還有整整十日,便已經暗流湧動,還有不少的富商巨賈正傾力趕來,只怕到時帝都會重現昔日的輝煌!

太學郡庠之並建,琳宮梵宇之森矗,列九衢之坦坦,引六街而相續。

閭閻櫛比,闤闠雲簇;鱗鱗其瓦,盤盤其屋,馬馳聯轡,車行轂擊,紛紜並驅,雜迷相逐。

富商巨賈,道路相屬,百貨填委,邱積山蓄。

歌樓舞榭,豔態濃裝。羅袖迴雪,清聲繞樑。管絃嘔啞,狎坐傳觴。

娛青陽之麗景,駐白日之飛光!

這樣繁華璀璨的帝都,張延齡守得住嗎?

朱厚不得而知,也不必去深究此事。

實在不行調動京營便是,不必杞人憂天!

此刻朱厚更為感興趣的是王瓊這個壞老頭兒的手段!

自嚴嵩入京之後,他遇到的麻煩便接踵而至,未曾斷絕。

以至於如今在六科給事中可謂是孤家寡人,幾乎寸步難行,並且還面臨著被百官集體彈劾的險境!

而這一切正是出自王瓊的手筆!

難怪史書上會給予王瓊一個“險忮”的負面評價!

這壞老頭兒發起狠來,所設下的種種陰謀詭計實在是令人心驚肉跳、脊背發涼!

王瓊這壞老頭兒頗有計算之才,善於查對,於是借職務之便歷查內閣先前備案六部所有每日需歸附科籍的聖旨與奏章。

因為這些聖旨與奏章可是需要六科給事中核查後五日一登出的!

但恰恰正德年間時局動盪不安,朝廷魑魅橫行,一片烏煙瘴氣,六科給事中如何能夠行使其權力?

何況先帝各種不同常理的怪異詔命,讓群臣如何自處?

而這就給了王瓊彈劾六科給事中的藉口,即便有百般藉口也抵不過一個“失職”之罪!

而六科給事中的本質就在於監察,“失職”可謂是最不能容忍之大罪,在王守仁等人的默許下,這數十名給事中悉數被逮捕下獄,接受三司會審。

王瓊等人藉此清算掉了六科十二名左右給事中以及若干名給事中,讓嚴嵩成為了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

而剩下的六科給事中不是與嚴嵩有仇之人,就是真正剛直不阿之人,自然同嚴嵩這個奸佞小人尿不到一個壺裡去。

以至於嚴嵩身為六科都給事中,執掌實權的朝堂從四品大員,連一個下屬都指揮不動,簡直令其驚怒交加!

但更令嚴嵩感到絕望,更令朱厚感到心驚的陰謀還是後邊發生的事情。

王瓊接下來的這一手騷操作可謂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而且比之先前嚴嵩趁群臣無反抗之機毀了他們的清譽,王瓊此舉可就高明多了。

他不但毀了嚴嵩的清譽,還將嚴嵩推到了一個懸崖之邊,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這樣的手段令朱厚都有些心寒,簡直就是滿級的大號吊打一個新人小朋友嘛!

王瓊為了弄死嚴嵩,可謂是竭盡心力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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