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寧侯府,張延齡火急火燎地衝進了張鶴齡的房間中,不料壞了他兄長的好事!
即便荒淫如他張延齡也沒想到大兄居然敢不顧禮法,白日宣淫!
片刻後衣衫不整的張鶴齡怒氣衝衝地來到大堂劈頭蓋臉地怒罵道:“你是腦子被狗吃了嗎?大清早地衝進我房中做甚?”
“不是啊大兄,我們兄弟倆的名字被陛下刻在了捐款的石碑上!但是我們沒有捐款啊,這是怎麼回事啊?”
張延齡被罵後也顧不得反駁,急忙出言道。
“關我們屁事,他愛刻就刻,休想從我手中拿走一兩銀子!”
“要錢沒有,要命也沒有!”
“老子昨晚才從胡商手中買來一個異域女子,不要再打擾老子的好事!不然腿給你打折了!”
“你個沒腦子的別一天杞人憂天,滾回你的侯府待著去!”
被嚇得差點萎掉的張鶴齡怒罵了張延齡一番後,心中仍然不解氣,於是怒氣衝衝地下完逐客令,便又一頭扎進了房中。
張延齡氣的跺了跺腳,一臉無奈地回到了自家侯府,選擇與其兄長一樣繼續享樂。
他們二人是一體的,既然他兄長不理會此事,張延齡肯定不能自作主張,於是繼續過自己淫亂奢靡的小日子去了。
與這倆奇葩兄弟不同的是,各大勳戚不再沉默,紛紛統一捐贈了三十萬兩善款,既不多也不少。
之前已經捐贈了十萬兩善款的英國公張家和成國公朱家紛紛追加了二十萬兩,就連郭勳也嚇得追加了十萬兩。
世鎮雲南的黔國公沐氏託世交英國公張家代為捐贈了三十萬兩善款。
即便連遠在應天的魏國公徐家也託京城中的定國公徐家捐贈了三十萬兩善款。
至此傳至嘉靖朝的頂級勳戚五大國公府盡皆捐贈了三十萬兩善款,一些坐而觀望的侯爵伯府也不由開始慌了。
在暗中通了一口氣後,除卻少數家中無餘財的侯府,大都同武定侯郭家一樣捐贈了二十萬兩善款,並且親眼看著石碑旁的工匠將數額敲擊上去了才肯走!
不過提起這略顯奇怪的兩大國公徐家,就不得不提起那位堪稱當世第一名將徐達了。
若說當年隨太祖掃平天下的第一謀臣是李善長,第一先鋒是常遇春,那第一大將只有徐達能承擔得起這等殊榮!
大明“開國六王”之首中山王,太祖的兵馬大將軍,一生征戰沙場、戎馬倥傯,北伐蒙元,收復河套,將偌大的蒙元帝國打得分崩離析,北遁而逃!
兵鋒所指,所向披靡!
不過他的兩個兒子就比較有意思了,長子徐輝祖襲魏國公爵位,靖難之役中選擇忠於建文帝。
因他率軍對抗太宗,給太宗造成了極大的麻煩,差點導致靖難失敗,以至於太宗對其恨之入骨,靖難成功後將其削爵軟禁,最終憂憤而亡。
永樂五年徐輝祖死後,太宗憐憫徐達功績,才恢復了魏國公一系的爵位,不過之後又削了一次,反正就是各種看他們這一系不順眼。
朱厚對自家便宜老祖宗太宗皇帝也是腹誹不已,要說大明曆代最小心眼的莫過於他了。
而次子徐增壽因為無緣國公爵位,又不想暈暈碌碌地度過一生,便選擇趁機效忠於太宗朱棣,暗中通風報信,以至於被察覺此事的的建文帝在盛怒之下將其親手刺死!
太宗靖難成功後因其功績和對自己至死不渝的忠誠,追封他為定國公,世襲罔替!
這就造成了大明的兩大魏姓國公,且均是徐達嫡系後人。
魏國公一系因被太宗記恨,即便最後勉強恢復爵位,仍然選擇低調做人,世居南直隸應天,現傳至第七代徐鵬舉,守備南京為主,兼掌中軍都督府。
定國公一系則成為太宗的親信世家,隨太宗遷都順天后,於帝都定居,現今第五代定國公正是前往安陸迎立朱厚的徐光祚,執掌中軍都督府。
一門兩國公,且分居兩京,不得不說是一奇景。
捐贈善款已整整過去了兩日,除卻藩王貴胄和十大商幫的石碑上仍舊是一片空白外,武將勳戚僅只有那倆奇葩兄弟無動於衷,大部分勳貴都如朝堂重臣一樣,盡皆捐贈完畢。
所有人翹首以盼,期待著身處社會頂層的大明親王接下來會作出怎樣的反應!
是默不作聲,裝作不知,無聲地對抗!
還是遣使入京,捐贈善款,選擇順從!
山西太原,晉王府。
大明的晉王一系可以說是命途多舛了。
第一代晉王朱棡(音同剛)乃太祖嫡三子,為人多智但暴虐,受封晉王,為九大攘夷塞王之一,手握數十萬重兵!
建文帝即位後,屁股還沒坐熱的他便聽信黃子澄等人的讒言,進行削蕃,導致大明二十六蕃王人人自危。
朱厚對於這位建文帝是極其沒有好感的,就是一個長於婦人之手,居於深宮高牆的政治白痴!
與“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有的一比!
從小身邊之人皆是崇尚程朱理學的酸儒腐生,在他們的教導下學習了滿口的儒家聖言,仁義道德,導致這廝養成了喜歡空談治國的秉性!
就是一個完全被程朱理學洗腦了的憤青讀書人!
甚至方孝孺向他建議廢除州府制,恢復周王朝的井田制,這廝還認真思索了許久,召集滿朝文武討論研究,若不是有一些智商正常的大臣激烈反對,他差點就答應了。
這是開歷史的倒車啊!大家好不容易進入了封建社會,你大手一揮想要大家回到奴隸社會,你不死誰死!
至於世人推崇的“建文新政”,不過是太祖朱元璋晚年因性情暴力無常,許多國策矯枉過正,建文帝即位後糾正了他的一些執政弊端,以至於大家從嚴苛殘暴的太祖過渡到仁慈寬厚的建文帝,紛紛稱讚他為聖明賢君。
正是基於建文帝的盲目仁義,許多被太祖下獄的貪官汙吏得以逃出生天,甚至在那個畸形的朝堂風氣下,這些貪官汙吏得以官運亨通,最終成長為一個個“碩鼠”、“鉅貪”!
總得說來,建文帝就是一個毫無執政能力、被儒家徹底洗腦的小白憤青,太祖四訓“仁明果決”他只能算是與一條沾上了邊,但是對於自己的各大親王叔叔又狠辣無比,這樣看來四條都不靠邊。
他在位的四年,堅持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文臣的地位被不斷拔高,人稱“秀才朝廷”。
做皇帝做到這個份上,朱厚也是對他服氣的。
如若朱厚是太宗朱棣,他也會扯旗造反,讓這樣一位皇帝治理國家,朱厚擔心大明國祚怕是都不能延續二百七十六年。
敢開歷史的倒輪車,那就等著被歷史拋棄吧!
於是忍無可忍的太宗朱棣以“清君側”為名起兵造反,奉天靖難。
而手握重兵的的第二代晉王朱濟熺是一個老實人,無腦選擇出兵幫助建文帝,因此被太宗所忌。
而其庶弟朱濟熿不滿無緣王位,在太宗靖難成功後,不斷進讒言詆譭朱濟熺,導致其被削爵,自己則成功上位。
不過這廝毫無人性,上位後更加殘暴不仁。
更是膽大包天地作死,宣宗朱瞻基即位後,他勾結漢王朱高煦造反,成功地被宣宗朱瞻基革爵流放,客死他鄉。
直到正統四年英宗朱祁鎮才恢復了他們晉王一系的爵位,現今傳至第八代朱知烊。
朱知烊此人博古通今,愛好書法,相比於權勢財富等身外之物,他更喜歡獨坐於書房之中臨摹字帖,是整個大明皇室中有名的書法家和藏書家。
晉王府長史樂正丘得到訊息後便急忙前往書房,請示這位晉王的意見。
朱知烊聞言默不作聲,在慢慢臨摹完眼前這副《淳化閣帖》後,嘆了口氣出聲道:“厚熜這孩子我是知道的,也真是苦了他了啊!”
“一位聖天子為充盈國庫,竟然不得不用這等上不得檯面的下三濫計策!”
“是我老朱家對不起他!”
“他如此堅決,可見國庫是真的撐不下去了,那便捐贈五十萬兩善款吧!”
“既然其他王府默不作聲,那我晉王府先表個態!”
“不管如何,這大明是我老朱家的!”
雖然太宗朱棣靖難成功後,對待他們這些皇室諸王比建文帝更狠,幾乎剝奪了他們手中所有的權力,僅僅讓他們做一個“富家翁”!
但是這天下有這麼好治理嗎?這皇帝真的有那麼舒適嗎?
朱知烊是對這些權勢地位絲毫不感興趣的,相反他還感激歷代帝王對自己的防備,徹底斷絕了自家王府一系的野心。
安安心心地在家喝茶看書,做一個吃喝不愁的富家翁有什麼不好!
現在這位陛下雖然看似在逼他們表態站位,更像是對他們求援。
一代聖天子,現在要靠搜刮天下來充盈國庫,實在人令人感慨萬千。
若是正躺在龍榻上假寐的朱厚知道了他的想法,朱厚肯定會給他頒發一個“老朱家第一老實人”的獎章,或許這種人才稱得上是大明的文人!
樂正丘聞言心中稍定,他知道眼前這位老實的王爺心中所想的確如此,二人互相敬重扶持多年,算得上是知己好友,他是不願此事給晉王府帶來禍患。
他們長史都是朝廷派往各藩王府中任職的,說是輔佐,實則監視!
但只要藩王老老實實地做一個“富家翁”,沒有謀逆之心,也不妨礙二人成為知己好友,何況眼前這位王爺還是一心仰慕聖賢文章的知名大儒。
既然得了朱知烊的首肯,樂正丘也不再遲疑,喚來一心腹幹吏命其將“晉王府將捐贈善款五十萬兩”訊息散播出去。
太原雖然離京師不遠,但押運著五十萬兩白銀前往可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此時無疑先放出訊息才是最佳的決策,順便還能響應那位聖天子,給予其他那些默不作聲的王府以壓力。
河南開封,周王府。
原本週王府是大明朝廷最堅定的支持者,因為第一代周王朱橚是太祖第五子,太宗同母胞弟。
當太宗發動靖難之役,最倒黴的便屬這位喜好詩詞歌賦的周王了,因其太宗胞弟身份,被建文帝突襲逮捕下獄後流放雲南,隨後又被召回帝都應天禁錮。
若是太宗靖難失敗,可憐的朱老五無疑會被囚禁致死。
即便太宗即位後也不斷有居心叵測之人進獻讒言,言朱橚欲謀反,小心眼的太宗也逐漸提防於他,兄弟二人再沒有了當初的親近。
這也造成了周王一系如同魏國公一樣,世代低調,不敢出現於人前,恐飛來橫禍。
現周王一系傳至第八代朱睦㰂(音同沈),因其父早逝,叔伯皆陰謀奪取周王之位,屢次謀劃侵害於他,造成了他軟弱怯懦的性格。
隨著“勒石記功”的訊息傳到開封,朱睦㰂便焦急地跑到長史申屠承府上詢問對策,如今他能倚靠的也僅有這位來自朝廷扶持自己上位的先生。
申屠承看著惶惶不可終日的小周王,心中不由一軟,溫和地出言安慰道:“王爺不必過於憂慮,你是皇室貴胄!只要跟隨陛下的腳步就行了!”
“先生所言極是,小王必聆聽先生教誨!”勉強穩住心神的朱睦㰂急忙出言道,生怕申屠承不相信他。
這就是天潢貴胄嗎?
同是太祖子嗣,為何差別會這麼大啊!
申屠承望著眼前惶恐不安的少年,心中感慨萬千。
那位聖天子自即位後的這一系列手段無一不震動天下,足以見其非凡的膽魄和謀略!
而自家這位小王爺生性懦弱,毫無主見,他想不明白為何差別會有如此之大!
同樣是先王早逝,同樣是靠王府長史主持大局,那位聖天子當真是生而不凡嗎?
申屠承和袁宗皋是同一批進士,算是有同年之誼,二人的境遇又十分相似,卻沒想到這位老熟人搖身一變已經入閣拜相了!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申屠承這輩子都要耗費在這周王府中了,若是沒有一絲不甘心那是自欺欺人,尤其當袁宗皋已經入閣拜相的情況下。
或許這就是命吧!
朱睦㰂眼見申屠承面有不虞之色,不由緊張地拽住了他的袖子,低聲說道:“可是學生說錯話惹先生生氣了?”
申屠承聞言心中感慨萬千,眼前的少年雖然懦弱膽怯,卻是赤子之心!
既然沒有做帝王的命,那就將他培養成一位學識淵博的大儒吧!
這樣也算是對得起他對自己的濡慕之情了。
申屠承溫和地說道:“王爺多慮了,臣是在考慮該捐贈多少善款合適?”
“開封自古皆是富庶繁華之地,我周王府自第一代先王就蕃至今,也算是積累了可觀的財富。”
朱睦㰂眉開眼笑地回答道:“都依先生吧!王府諸事皆是先生主持,小王不瞭解這些。”
“那就捐贈五十萬兩吧!不多也不少,是個能讓陛下滿意的數額。”
申屠承溫和地笑道,接著又板起了面孔,嚴肅地問道:“老夫今日教導王爺《中庸》所言的進學方法王爺可還記得?”
“學生警記於心,分別是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嗯,不錯!孺子可教也!”
“可還記得……”
袁宗皋,非是我申屠承不如你,而是這時勢造就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