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楊廷和急匆匆地趕往坤寧宮,等他到時已經是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了。
坤寧宮掌事董廠聽聞侍衛的通報也急忙趕來出來,一臉震驚地詢問道:“楊大人,這是出什麼事情了?”
“快……陛下趕往……通州了,可能……會……隨興國大妃……返回安陸!”楊廷和氣喘吁吁地說道。
“什麼!這可如何是好?楊大人您隨我入宮覲見太后!”董廠也被嚇到了,他清楚此事的影響,也顧不上通報了,領著楊廷和就往大殿而去。
此時坤寧宮正殿中,張太后正滿臉怒火地教訓著壽寧侯、建昌侯這兩個奇葩弟弟。
當張太后看了朱厚命人傳來的名單後,勃然大怒,氣得她渾身發抖,馬上勒令這兩個蠢貨入宮,並且強行讓袁宗皋在兩兄弟名字後面刻上了二十萬兩的善款,至於錢她之後補上便是!
張太后豈能看不懂這個皇帝侄兒的用意,這兩兄弟可以說是她如今唯一的親人了。
如若朱厚處罰他們,則是不給她張太后面子,而且朱厚也不確定自己這位聖天子的命令對於這倆奇葩而言有沒有用。
所以乾脆直接讓張太后親自下手收拾他們。
張太后現在對這位聖天子是很滿意的,有些事情不是說說而已,從這件事上便能看出皇帝對自己發自內心的尊重。
不過她看著一直跪在地上的兩個弟弟,心中也不由暗自嘆息,她想不明白小時候那兩個聰慧無比的弟弟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兩個妄自尊大的廢物!
膽小的張延齡第一次被他阿姐如此嚴厲的訓斥責罰,嚇得不敢出聲,跪在地上顫抖不已。
而張鶴齡則是還在梗著脖子叫囂,就因為他沒捐款便被阿姐這樣收拾,絲毫不顧及他身為大明侯爺的尊嚴!
他心中不服,覺得自己委屈至極!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每爭辯一句,張太后的心中絕望之意就濃厚一分!
終於,再也忍耐不住的張太后起身上前一巴掌扇了過去,滿臉猙獰地說道:“誰給你的膽子敢違背聖意?”
“你真以為這天下是我張家的?”
“哀家告訴你,這天下它姓朱!”
“你真以為哀家還有多少年可活?”
“如若你們兩個蠢貨繼續如此,被人當槍使,跟陛下對著幹!”
“哀家閉眼之日,就是你們兄弟倆的死期!”
被打懵了的張鶴齡原本還想爭辯,但被他阿姐接下來的這幾句話嚇得瞬間癱軟在地。
甚至褲襠內有水流出,色厲內荏的張鶴齡被嚇尿了!
張太后看著眼前的兩個廢物弟弟,回想起那位皇帝侄兒的狠辣手段,她心中的絕望之意愈發濃厚。
殿中三人一時無言,氣氛沉重的令人窒息。
片刻後,董廠領著楊廷和直接進入了大殿,張太后見狀剛想訓斥二人兩句,不過楊廷和直接跪地出言道:“太后,陛下趕往通州了!”
“怎麼回事?”張太后聞言心驚不已,她自然知道厚熜的生母蔣氏今日到了通州,不過為何皇帝要親自前往?
“有宵小之輩將吾等逼迫陛下、太后您掌摑陛下的事情到處散播,本就感染風寒的興國大妃知曉後怒火攻心,昏迷過去了!”
“並且她昏迷之前交代眾人返回安陸,陛下聞言後勃然大怒,隻身趕去,臣等擔憂陛下會陪同她一起返回安陸啊!”
跪在地上的楊廷和感覺頭暈眼花,但此時可不能休息,整個人勉強振作精神,將事情快速地說了一遍。
張太后嚇得即刻起身下令道:“董廠,準備車駕,馬上趕往通州!”
只是走之前對奇葩兄弟二人冰冷地說道:“繼續給哀家跪著,敢起身哀家親手斃了你們!”
她自然清楚如若皇帝一去不返對整個大明的影響,堪比天傾!
大明現在欣欣向榮的局面會瞬間破壞殆盡!
先帝驟崩時她和楊廷和惶恐不安,戰戰兢兢,好不容易等到了新帝登基!
如若新帝即位不過月餘便回了安陸,世人會怎麼看待她這位太后?
她張瑤會成為大明的罪人!
“臣等因興獻王封號一事與陛下數次產生矛盾,此乃宗法禮制,然陛下意志堅決,望太后定奪。”
楊廷和覺得此時是個試探太后對於此事看法的機會,於是邊走邊出言問道。
“哀家說過不干涉朝政,也不想再去爭什麼!”
“如今皇帝是我大明立國以來第一位聖天子,極有可能是一位中興之主,爾等為何不竭盡全力輔佐於他,反而將精力放在這些宗法禮制上?”
張太后心中的怒氣未消,並未做出回答,反而出言質問道。
楊廷和苦笑著搖了搖頭,堅定地回答道:“此乃宗法禮制,不可輕易也!”
張太后聞言臉上止不住地嘲弄,出言譏諷道:“呵,這就是你們文臣!”
不過她原本前行的腳步卻是停了下來,因為她察覺到此事過於蹊蹺。
蔣氏一到通州便有人立即散播謠言,而蔣氏又正好感染風寒,聞訊昏迷,怎麼看都像是有人在背後操控!
這等手法更不像是出自朝堂重臣之手。
蔣氏,你是真的“昏迷”了嗎?
既然你要,哀家給你一個名分又如何?
楊廷和、董廠二人見狀也不由停下了腳步,望著眼前的張太后,不解其意。
“既然這樣,那加封興獻大王為興獻帝,興國大妃為興獻後吧!爾等和皇帝都有個臺階下了,如何?”
“也只能如此了,希望陛下同意吧!”感覺心累的楊廷和覺得也許只有這樣,在他們封號後面加上一個“帝”字和“後”字,那位孝順至極的聖天子才會同意。
但是陛下仍然應該以孝宗為父,稱皇考!
“董廠,哀家就不去了,傳一道懿旨過去便是!”
“若是陛下問起,就說哀家也偶感風寒,身體不適!”
張太后嘴角冷笑著說道,然後便轉身回到了大殿。
張太后的一番話卻提醒了楊廷和,原本以楊廷和久經朝堂的經驗一眼便能看出背後攪事之人,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楊廷和此時心中忍不住怒氣沖天,不識大體的蠢婦!
他心中對這位即將入宮的蔣太后充滿了怨念,不過還是隨董廠一同向通州趕去。
等朱厚趕到通州的離宮時,剛入夜幕。
王佐立馬迎了上來,被怒極的朱厚一腳踹飛在地,幽怨地起身跪在地上不敢出聲。
“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為何訊息散播的到處都是!”朱厚忍不住低聲詢問道。
“是王妃,不,太后她老人家命我這麼做的!”王佐一臉無辜地回答道。
朱厚順勢一腳又將他踹翻在地,這個狗東西做事真的是不過腦子!
此事對朝堂的影響太大了!
這位便宜老媽也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兒啊!
不過朱厚望著眼前的離宮大門,邁進去的腳又退了回來。
他如今已經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朱厚,還是朱厚熜!
到現在兩個人的記憶已經交織融合在了一起,但他始終記得後世窮山勾子裡那個充滿歡聲笑語的三口之家。
他害怕面對這位便宜老媽,和一個姐姐,一個妹妹。
並非是怕他們看出什麼破綻,而是發自靈魂深處的牴觸!
但他的身體卻又本能地產生了渴望,對親人的渴望!
徘徊良久後,他還是選擇走進了大殿,不管如何,遲早都是要面對的。
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
出乎朱厚意料的是,待他走進大殿後,迎面一個小蘿莉直接撲進了他的懷中,並且聲音糯糯地叫著:“王兄,囡囡想死你了!”
這是他的妹妹嗎?好像是叫朱淑娥。
前世朱厚無數次渴望有一個妹妹,可惜美好的願望沒有達成。
但如今老天爺將一個如此可愛的妹妹送到他面前,朱厚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融化了。
他摸了摸小蘿莉的頭,寵溺地回答道:“王兄也想囡囡啊!可是王兄有太多事情要做了,現在好了,囡囡可以天天來找王兄玩!”
範瑛和朱淑媛急忙跪地高呼萬歲,被朱厚親手攙扶了起來。
他看著三姐朱淑媛心中滋味萬千,這位三姐見到他並不像囡囡一樣親近,甚至有些疏遠。
可是在他記憶中原本三人關係十分要好,這位三姐從小呵護著他,這就是地位帶來的變化嗎?
呵呵,孤家寡人,孤家寡人啊!
一旁的蔣太后見朱厚如此寵愛囡囡,心底的一塊大石悄然落地,直到現在她才相信自己的兒子一直記掛著他們。
朱厚轉頭看見了一個雍容華貴,氣度非凡的女人,出於身體的本能,他知道這位就是自己的便宜老媽蔣氏。
朱厚瞬間淚流滿面,跪地拜道:“不孝子厚熜拜見母后!”
蔣太后急忙上前扶起了朱厚,摸著他的臉頰喃喃自語道:“好孩子,一月不見你就消瘦了這麼多!我的兒,你受苦了啊!”
從古至今,無數個母親見到久別重逢的兒子第一句話就是他消瘦了許多,也不顧朱厚因御膳房的美食略顯發福的身體,弄得朱厚尷尬不已。
不過朱厚還是感受到了眼前婦人濃濃的愛意,不由出言安慰道:“不妨事!兒子天天吃御膳房的美食還胖了許多,不信您看!”
朱厚此時才像一個稚子,在蔣太后身前轉了一圈,還摸著自己略顯發福的肚子,惹得蔣太后破涕為笑。
小囡囡在指著朱厚發福的肚子大笑道:“王兄你胖了好多,醜死了!”
弄得朱厚尷尬不已,佯怒道:“王兄要把你喂成個大胖子!”
嚇得小蘿莉躲進了蔣太后的懷中,大罵朱厚是壞蛋,一時間大殿中的氣氛歡快無比。
“你這皮猴子,為什麼要瞞著母后?”
“兒臣就是怕母后擔憂,本就沒有什麼大事。”
“母后,您身子無恙?兒臣聽說您已經病倒了啊!”
“那是哀家故意為之,咽不下這口氣!”
果然啊,這些久居深宮的女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朱厚苦著小臉抱怨道:“如此一來,事情可就鬧大了啊!”
“無妨,如今你已經是’聖天子‘,他們是不敢讓你回安陸的,只怕如今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算是給你出一口惡氣,讓他們想想什麼是為臣之道!”
你說的這麼容易,群臣又不是傻子,只怕已經對你恨之入骨了!
朱厚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想必張太后也收到了訊息,就看她會如何安排了。
於是朱厚老神在在地逗弄著小蘿莉,與朱淑媛等人閒話家常,以消除這種隔閡。
來到這個世界的朱厚對親情無比渴望,他不願真的做一個“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