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鎮撫司衙門,一眾高層盡皆凝重地坐在值房內。
距離陛下發布考核任務已過去了十餘日,但他們至今都未成功抓住那個眾人心心念唸的“王直”!
名“王直”的人已經被他們抓捕了五十餘位,但稍加稽核後都全部釋放了,沒有一個符合聖天子的條件!
“各位,都說說吧!到底怎麼個情況?”駱安揉著眉心出聲道。
對於他親自選出的這六位部長,他還是充滿信心的,但未曾想到此事竟然如此棘手。
諜部部長胭脂也收起了平日的嫵媚,一臉嚴肅地回答道:“我諜部成員在沿海地區甚至附近四處明查暗訪,名‘王直’的二十歲左右的男子盡皆調查過其背景過往,均不符合!”
“會不會是吾等最初的判斷有誤?”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王佐也顧不得再顧及令狐錫的顏面,提出疑問道。
令狐錫聞言並不作聲,他在思考整件事中是否存在紕漏,以至於徹底誤導了他們的偵查方向!
妙仁和尚摸著光溜溜的腦袋瓜笑著說道:“應該沒錯,老狐狸上次分析得有理有據的,大方向的確沒錯!”
“按我說就不該放那些‘王直’走,保不齊他們心中有鬼故意隱瞞,要是我親自動手審問一番,再硬的骨頭也能給他打斷了!不信他們不說實話!”
郝通桀桀怪笑著說道,不過眾人並不想搭理他。
真要交給你個死變態,等你審訊完還能有活人?他們中不少“王直”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到時候陛下不得扒了我們的皮!
一臉呆板的京部部長東方崇喃喃自語道:“我們一定有所疏漏,所以才會搜尋不到此人!到底錯在何處?”
大胖子影殺仍舊笑嘻嘻的,並未說話,他只負責殺人,動腦這種高階活就不是他的專長了,只能期盼著眼前眾人能儘快擬定目標。
討論一時間陷入了僵局,令狐錫的分析在大方向上肯定沒錯,錯的只能是小細節上面,但這小小的細節卻不是就這麼輕易地能被查詢出來的。
令狐錫不停地摸著鬍鬚,雙眼通紅地喃喃自語,他對於自己的分析很有信心,畢竟“老狐狸”之名不是白叫的,但現實卻給了他沉重一擊!
王佐煩躁地看著默不作聲的眾人,不由出言提醒道:“你們倒是拿個章程出來啊!陛下對於此事極為重視,這關係到我錦衣衛能否真正崛起!”
“那個王直還是什麼玩意兒真有這麼大能耐?將我等錦衣衛耍得團團轉?”
“閉嘴!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駱安轉頭對王佐怒斥道。
在場眾人自然都清楚此事的重要性,現在能做的是不打擾這幾位腦子極為好使的人想出對策!
一旁侍立的陸炳突然出言道:“王佐,你那日是不是聽錯了,或許此人名‘汪直’?”
“你個小兔崽子是不是皮癢了?‘汪’和‘王’老子能聽錯嗎?按老子的看法,就是令狐錫這老東西分析有誤,這王直根本就不是沿海地區的人!”
“而且二十歲的年輕小夥子誰願意去當低賤的商人啊!”
“我們一開始的方向就錯了!”
“不!老夫沒錯!但你說得對!”令狐錫聞言突然整個人為之一振,大笑著拍案而起喝道。
嚇得王佐整個人都不好了,他以為這老東西近日壓力太大,被自己方才幾句話整瘋了!
駱安用嚴厲的目光制止了還欲出言的王佐,溫和地對令狐錫說道:“令狐先生不用搭理這個匹夫,他就是一個沒腦子的憨貨!”
不料令狐錫一臉鄭重地回答道:“不!副指揮使大人說的沒錯!”
眾人詫異地看著他,不知道這老傢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為何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會選擇經商?甘願做一個卑賤的商人?”
“因為他別無選擇!”
“你的意思是商人世家?”東方崇快速反應了過後,出言插嘴道。
令狐錫讚賞地點了點頭,不過他又搖了搖頭,一臉神秘地說道:“你還忘記了一個地方!”
“徽商!徽州!徽人!”
“對啊!如若說別無選擇的話,徽人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而且如今徽商已經成為我大明商界的巨無霸,徽人更是以經商為榮!”
駱安不由撫掌嘆道:“令狐先生當真是算無遺策!”
“胭脂,命令你的諜部重點調查王姓或者汪姓的商人世家,以及徽州所有姓王或者汪的平民之家,有沒有這個王直!”
“可利用錦衣衛的身份詢問各府縣管理黃冊的官員!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王佐聞言當即暴跳如雷,大聲罵道:“你個王八蛋什麼意思,老子都說了沒有聽錯,陛下說的就是王直!”
駱安並沒有搭理他,此事對於他們而言太過於重要了,他需要將所有的可能都考慮在內。
而此時眾人心心念唸的王直正在家中大肆宴請賓客好友。他本名王鋥(音同贈),少時家貧,父母早逝,他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因他出生時有異象,其母汪氏夢見有天星墜入懷中,驚歎道:“此孤星也,當耀於胡而亦沒於胡。”
由此“天星入懷”的異象在他家鄉中廣為流傳,鄉人皆認為他不同凡俗,以後定能成大器。
在他父母早逝後,大都選擇接濟於他,以他們商人的眼光來看,王鋥現在就是“奇貨可居”,投資投資也無妨。
王鋥因此得以順利長大,因其為人仗義正直,長得高大威猛,即便家中無餘財也好施與,友人更是欽佩,皆稱他為“王直”,他也樂得如此。
鄉人更加堅定了他非凡俗的想法,認為此子將來必成大器!
果不其然,王直近年跟隨一徽州老商人販賣甜而不膩的徽果糕大發橫財,原本落魄的少年一下子成為家境富裕富商。
王直回到家鄉後便經常大宴賓客,接濟窮困人家,以回報鄉人的恩情。
鄉人早就看出此子的不凡,見到他的一番境遇也是感慨萬千,生而有異象之人,即便不是聖人,也能封王拜相!
不過這小子偏偏選擇了經商,恐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在眾人的不斷恭維中,王直此時也已經逐漸生出了野心。
他在考慮怎樣整合鄉人隨他共同經商,而不是受徽商的剝削。
對於他們這些小商人而言,無疑自行買賣才最划算,不用被徽商抽成。
但其行商風險又會大大增加,雖然這對於王直而言並無影響。
所以他想趁此機會勸說眾位鄉人跟隨自己重新組建一個小商會,大家一起發財!
不過他的計劃還未開始便胎死腹中,因為錦衣衛來了!